第五章 明晚,我和你一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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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老爹高兴了数月,这烦恼,又来了。
史宁找老爹要了几十钱去。问要去干什么,儿子只讲,“要钱生钱”,又补了一句:“购置生产资料。”史老爹好半天也没弄明白,什么是“沟子生产知了”!
沟子,咱老百姓叫**作“沟子”……?
生产,不是女人生娃么……?!
知了,蝉子?都秋末了,哪里还有蝉子?
史老爹硬是不明白,这**、女人和娃、蝉子,都有什么关系了?!
??????????
这时候是没有标点符号的,但史老爹的满脑袋,确实都是“问号”。
不过,弄不明白归弄不明白,好像,儿子先前还说过要“钱生钱”,难道,是跟“挣钱”有关?
对着儿子,史老爹也没好问得。这钱,大都是儿子这数月挣回来的,挣得可比史老爹往常的多。儿子挣钱有点脑子,什么送货上门,附送“小礼品”,家什打得多了,有“折扣”或“返现”,明着看,好像都是吃亏的买卖,可是一单单的生意接下来,钱就是挣多了。
何况,儿子是这样地卖力气!
要是以往,史老爹绝对会以为儿子又要拿钱去博戏,可现在儿子都判若两人,史老爹虽然弄不清儿子要干什么,但他相信儿子,不会去糟蹋他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钱的。
可是,铜钱是拿出去了,儿子拿回来的,却是两副骰子。
博戏用的骰子!
史老爹气得哆哆嗦嗦的,差点要劈手夺过儿子手里的那两副“害人货”,给扔个稀巴烂,可看着儿子捧着那两副骰子双眼放光,嘿嘿“傻笑”的模样,举起的手,几次放下。
儿子似乎也发觉了老爹的伤心、难过,甚至有些绝望,抬头,定定地望着老爹,道:“老爹,你放心!儿子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博戏害人,嘿嘿,我要让他不但别想害了老子,相反……”
“嘿嘿……”咬牙切齿地就是一阵冷笑。
老爹更加不敢动弹了。儿啊,你千万不要犯傻!
史老爹提心吊胆地,不想随后的一月,儿子并没有像他怕的那样又是黑夜出去晃荡——晃荡还是有晃荡的,都是呆在院坝里,拿着那两副骰子,不停地往地上扔。
一个月来,儿子就在院坝里扔啊扔,有月光时就就着月光,没有月光,点着油灯,也要扔,扔!
白天,儿子倒是正常,仍然是在铺子里不知累似打弄铁家什。
史老爹真的是搞不懂了。儿子,这是要整什么名堂?
史老爹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吗?莫非是鬼附身了?!
……
“史宁——史宁——”
低低的压抑着的叫声。
史阿在史宁家屋外探头探脑的,时不时地,把眼睛往院坝内的屋里瞅,一副做贼的模样。
史阿这堂兄,和史宁那浑身肌肉疙瘩的威猛长相不同,反倒是长得矮小精干,有点猴脑猴精的模样。
不过,人家五官倒清秀端正,只是那一双不时转动的眼珠,硬给人猴子的印象。
看见这家伙身无几两肉,藏头露尾的,史宁不由得就想起自己前世的“排哥”雅号了。
可是自家前世虽瘦筋筋的,也没有这般“猥琐”。
这半年来,史阿也寻机会来看过这堂弟两次,不过,都是偷偷摸摸的。史阿虽是史家屋头的另类人物,飞扬踢荡的,可是对史宁家的老爷子,还是有些心虚。
别看史老爹对自己的儿子有些过分宠溺,对着史阿这史家一族的不肖子,史老三虽不是族长——他们这些匠户人家,也没啥族长的,可史老三那一辈中,毕竟他年龄最长,所以,每对着这匠户人家中的不肖子,史老爹,从来是没有好脸色的。
当儿子被这小子“带坏”后,每次见着,史老爹都要厉声斥责!
半年前史宁夜里伙着他们出外晃荡,后脑不知被那个该死的重击了一下,史阿就更不敢和史老爹朝面了。跑起来“看”自家堂弟,也要躲着史老爹。
这不,月上柳梢头,人家史阿才敢来“人约黄昏后”。
史阿心目中的堂弟,可是个“好”人啦——
好!好!就是好!
人长得孔武有力、五大三粗。吩咐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和罗毕那一伙干架,跑得要多风快就多风快——不是往后跑得要多风快就多风快,而是抖着他那一身子的横肉,往对面要冲多快就有多快。罗毕那一伙人,当真是会被撵得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好人啊!真正的好人啊!!!
他史阿带着十几个无赖子,能在洛阳西边的这几块的街面上,很是吃得开,除了他自己猴精外,其实自家的堂弟,也是功不可没的。“侠儿客”出来混,除了要有脑子,够手段外,这拳头,还是要硬的!
可是这大半年来,堂弟那次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打傻了怎么的,竟转了性子,老老实实地又守在铺子里,打起铁来,几乎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史阿和手下又和罗毕一伙干了两架,没有了史宁撑住场面,史阿他们,都很吃了一些亏。

干架输了,手头也吃紧。估吃霸赊不行了,上门央求出头解气的没有了。就算是偷鸡摸狗,也要被罗毕一伙追着打。史阿急得都快准备带着手下,跑去洛阳郊外掘挖坟茔去了。
掘坟可是重罪,不到万不得已,史阿也不想带着十几人走这险路。
莫看史阿等都是自称“侠儿客”,其实,和那些大汉境内真正的游侠——“侠儿客”们相比,他们,屁也不是!
真正的侠儿客,武艺高强,名声善的,待人以德,厚施薄望,救人之命不恃功,助人寻仇可舍生;名声恶的,就尽做些藏命做奸剽攻、铸钱掘冢杀豪的勾当。
像那武皇帝时的河内人郭解,那就是善的、恶的都做的响当当的大侠侠儿客,虽说最后死在了武皇帝的刀下,不过听说本朝的一个史官儿都为郭大侠作了转!一平民能混到这份上,死了,也是值了。
可是说得轻巧,吃根灯草!这些街面上的无赖子,欺压一下良善,帮一般人出头寻气,走鸡斗狗……有时顺手牵羊、反手牵牛,还能干一些,真要让他们做那会枭首的事情,这些个无赖,十有**是不敢干的。
洛阳街面上的“侠儿客”,不过是像洛阳城外那金刚崖寺里的浮屠神像——贴金罢了!
所以,洛阳西边几块街面上的十几个无赖子的小头目史阿,混得有些艰难后,再次来找“好人”史宁——他的堂兄弟来了。
而且,招呼他堂弟后脑勺的家伙是谁,他也搞清楚了,现在,他要把这确实的讯息告诉自家的堂弟。
罗毕!
就是罗毕!
论力气,罗毕根本不是史宁的对手,可人家祖上是猎户出身,罗毕自己,也懂一些三脚猫的把式。他那拳头,敲在横肉成堆的堂弟身上,堂弟只当是搔痒,可是其他人,可少有堂弟那样的好身板!
其实史阿早就毫不怀疑地确信,半年前堂弟挨了那一下狠的,肯定是罗毕干的。
那天他们都吃了些酒,他记得堂弟还吃了不少,在赌坊里又去堵了几场后,各自散伙回家。
自己还没走拢家门,就有同伙来报堂弟被打了。
说起洛阳城里的赌坊,大大小小的就有好几十家。排场大、赌筹重的几家,尤其像那何家赌坊和郭家赌坊,史阿等这样的人,就是在外面望上几眼,怕也是要吃棍子。
那何家赌坊,乃是当朝皇后的异母兄长,官拜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的何进大人之子何澶所开!
郭家赌坊,则是十常侍中的郭胜的产业!
能到这两家赌坊或者其他大赌坊里去的,不是达官,就是贵显,可没有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事儿。
可是,就算是洛阳城里没排上号的小赌坊,也不是史阿他们惹得起的。
大汉赌风盛行,上至天子公卿,下至贩夫走卒,好这一口的大有人在。因此,能够开赌坊的,哪怕是一个“小赌坊”的,哪个没有一点背景?堂弟就在刚刚离开赌场的一个巷口被打了,没点胆子、手脚不利落的人,还没敢下手的!
是赌坊里的人干的吗?史阿他们把这赌坊里的人巴结得可好,不仅前去送钱——输了只好自认晦气,赢了有时还要孝敬,又没得罪人家,人家没理由对堂弟下手。再说,堂弟被打,最先还是赌坊里有人告诉住家最近的李鸦儿,李鸦儿再跑来告诉自己,当然为此,史阿还费了50钱!
也只有罗毕那家伙,手脚灵便,上房登树,贼溜溜的,正面和堂弟对撼,不是对手,可是背后下黑手,打闷棍,那家伙还能做得出来。
这不,前些日子,罗毕一个手下吃醉了酒,说漏了嘴,道出果真是他们的头儿罗毕暗算了史宁这个大块头。史阿一伙,没有了史宁这傻大个撑腰,看还怎么和他们这一伙放对!
好你个罗毕!
且看我如何说动我那堂弟,收拾你这家伙。
就算是老弟的脑子真被打傻了,依这粗大家伙以往的脾气,怕是也会被自己说动,报这被袭之仇的!
……
“史宁……阿弟!是我,阿兄来看你来了——”
史宁这时候儿正在院子里扔着什么东西。堂弟的身子背对着史阿,看不清堂弟扔的是啥玩意。听见史阿这堂哥的声音,史宁看似漫不经心,双手却飞快地一收,什么物什就进堂弟的袖子里去了。
“阿兄,啥事?这黑灯瞎火地,莫要叫,惊醒了老爹可不好。”
“黑灯瞎火?!”
史阿抬头看看天上亮晃晃的月亮。
“莫非这阿弟,真的是被打傻了吗?”
虽然不敢和史老爹朝面,史阿跑来听墙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堂弟的情况,史阿要比外人知道得多。
“阿兄——”
见史阿要张嘴,史宁将一根棒槌一样的手指竖在唇前,声音好似没有一点波折“阿兄,明晚,我和你一道出去。记住,明晚这时。”
说完,也不理史阿,车转身,径直朝屋里去了。
史阿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堂弟走去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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