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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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变,社会在变,人也在变,在这动荡的年代,何去何从谁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宜良安安静静地度过了短短的六个日夜,看来又要奔跑了。据说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对虞汉起义模菱两可,第八军军长李弥骗余去台,在香港李向蒋讨功,将余告了一状。蒋立即把余软禁,五六天后,余遭车祸死亡。李弥以为这回立了大功,可随蒋在台享清福了,哪料蒋召见李给他一顶桂冠,封他为西南复国剿匪总司令,唐贲任二十交军军长,当李助手。李弥真是进退两难,啼笑皆非。
李、唐没有到任,二十六军内部起讧了。顽固派和起义派闹分裂,互相打起来了。这样一来宜良不是久留之地,必须立即离开,向西南的最边陲思普进军。
部队甩掉了辎重,没有机动车,沿滇越铁路步行一程,踏上去建水的简易公路,走了几天,在离建水四十里路的一个小镇刚住下。接到上级通知,尽快赶到蒙自机场,派来三架飞机接我们去台湾。这意外消息才来,大家欣喜欲狂,不知是天赐良缘也还是白日做梦。于是日夜兼程往往蒙自赶,吃不饱肚,喝不解渴,急行军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上午九点钟离蒙自还有两个多小时路程,部队停止前时,抓紧时间吃饭,饭后集合往回走。大家知是不妙,但不知什么原因。走了四五里路,部队停下来,召集连长开紧急会议,一会儿连长回来传达:“今天凌晨,蒙自机场失守,三架飞机慌恐起飞,打落一架,飞走两架,大家打消去台湾的念头,赶快清理整顿装备,不必要的东西甩掉,准备徒步行军。”这一意外耗音,把大家都惊呆了,手软脚疲惫了。仰天长叹,苍天呀,何年何用何日才有住足的日子。
部队行动缓慢,去时行如飞,往回走要推。走不了几里要休息,返回南庄,据说李,唐要成立省政府,踞守滇南。这无外乎是打屁安狗心,在这节节败退的局势,没有较巩固的根据地谈何容易。
我们已脱离了第八军的控制,各走各的。在一天晚上,先头部队已通过了建城,我们正要通过,城内枪身大作,情况不明,只好在城郊隐蔽。等枪声稍停,天已经黑下来了,利用黑暗,赶快和先头部队取得联系。吹联络号,号声未停,枪声又响,立即转移,模着城沿,朝对面山坡前进。枪声断断续续,此时才来了团部联络号,发现我连已走错方向,赶快调头向团部靠拢。团部在山坡燃起了联络火堆,朝火堆走去,和团部会合,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还有八连失去联系,不知去向。团部派出侦察组寻找,直至次日凌晨在城郊区的一个小村庄找到,他们清点人数,有一个班失掉联系没有跟上。
太阳已经上升半天空,团部吹了几次联络号。走散了的部队,才向团部会合。各连清点人数,没有掉队,八连走散的那个班,也跟上了。吃过早饭,全才向石屏前进。
石屏幕个环境优雅的小城,山环水绕,四季如春,城旁有口近万平方米的小湖,湖心有座石山,山上有座古庙,绿荫清翠,十分迷人。湖水碧绿,微风拂晓,激起湖面微波起伏,抬头远望,秋水共长天一色,构成一付十分美丽的山水画。尽管山水如画,也无心欣赏。简易公路环抱半湖,据说守城的保安团已响应虞汉起义了,所以我们没有进城,面是绕着环湖公路,到离石屏五六里路的一个大村庄宿营,与石屏保安团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可我们所住村庄的有钱人,听说共军会来,早都走了,村子显得冷落零乱。
在这个村子度过了一个夜晚,已接近中午十点钟了,从各路会集于此的残部,开始向思普撤退。谷长路狭,人多拥挤,争先恐后,各不相让,于是挤满了谷口走不动。风声鹤泪,相争逃命,有的沿着山坡峭壁的小道,脚下百丈深谷,扶着峭壁,攀着树枝,手拉手爬行前时,真是惊心动魄,一失足粉身碎骨。有的则在山谷沟两旁灌木最中双手开路而行。有的则挤在沟旁路上几路交错乱行,部队乱了建制一窝蜂。互不相让,争先恐后走不动,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天黑了还没有走出深谷。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为了能跟上,每个人背包上携条白毛巾做记号,一个挨着一个,高低不平的山沟路,前面摔倒了,后面跟着伏上去,一个没跟上,后面就掉队,已经是半夜时分,还在深谷沟里慢慢的爬行。
前面走远了,后面掉队一大截没跟上,要通过一条小河,我连走前面的在河边停下来,等后面到齐,各班清点人数,还好没有丢失。天始过河,一个挨一个紧跟,水深过膝,棉裤湿了,过完河稍整理,把裤腿水稍拧干,又往前走。
天始爬山坡,大家拖着腿走不动。前面喊:“加油,上山顶休息,大家克服困难,快到休息地了。”前面的已经到了休息地,后面的还在爬行。中有一个小时,尾巴才拖上来,还没有坐定,前头双要动身了。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部队沿着山坡牛车道前进,左边是高坎山壁,右边是底山谷,长年累月牛车来往抽洁,加上水土流失,沟深离原路面足有一米高。在沟里走着,好像在战壕里运动一样,从远处的山上,不时有枪声传来,在战壕里很安全,他打他的枪,我走我的路,不必虚惊。快要天亮了,忽然从前方传来密集的枪声,情况如何,不得而知,只有暂时借助牛车道做掩体,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半个小时过去了,天亮了,枪声也停了,管他情况如何,继续前进。
沿着牛车道,走出山坡,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山地,零零落落有几户人家。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人群,有的在吃饭,有的躺着。路旁摆着几口行军锅饭,络绎不绝的士兵,用茶缸或碗,随便哪口行军锅都可盛饭,边走边吃,已经日当中了,在平地边沿找个地方休息。
长途跋涉的行军,部队拖跨了,队伍走散了,拖拖拉拉,化整为零,各走各的,我连也不例外,以班为单位,穿插前进。当他们在山平地休息时,我带领全班下山,在半山腰休息,吩咐他们捡柴、找水、挖灶,带上脸盆快跑。
山上败兵如山倒,在山窝的拼找隐蔽跑到山下,部队冲散了。张连长往左边山坡逃,我也跟着跑,他说:“来不得,很危险。”活音刚落,一束子弹正在我左侧着地,尘土飞扬,吓得我翻身一滚,往下滚了十几米,正好滚在山沟里,爬起来一看,全连大部份躲在山沟里,张连长往哪能里逃命了,吉凶如何,不知道。前面沅江滚滚横沁去路,后面追兵沿右边山峦形成包围。沅江城枪炮不断向左边开阔地射击。炮弹着弹点由远而近,来势凶猛。困在山沟里的溃军,无路可逃,不知如何是好,正是:
沅江怒水滔滔,沅城战炮齐鸣。
正在四面受敌,无路逃走,万分危之际。后面山坡五个共军向我们冲来,该死的姚付连长,命令八班刘班长,“共军冲下来了,架起机枪打。”头脑简单的刘班长,转身提起枪正往坎上架,我一把拉他,他回转头,我瞪他一眼,小声严肃的跟他说:“伙计,死在眼前,一打,死得更快,怎么,想把大家都葬送在这山沟里。”刘班长呆了,放下机枪,姚付连长大声吼叫:“刘班长,快打。”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五个共军冲上前来,离我们仅有四五十米,开始喊话,“蒋军弟兄们,不要打了,我们来解救你们的,你们四面被包围了,无路可走,要打,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早就知道你们是没有打过战的新兵,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快派出代表谈判吧!”
大家转头望着姚付连长,姚付连长看看大势已去,低着头,有气无力的说:“张班长,你去。”我当时为了顾全大局,大家能活着回老家见亲人,也不去考虑姚付连长是真心还是假意。好吧,我去就去,带着两名弟兄在离队四十米左右的坡地上开始谈判。
共军为首的说:“现在你们放下武器,听候安排,这是明智之举,我们表示欢迎。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解放军是讲民主的,提得对不对没关系。”
我说:“解放军的宽大政策,略知一二,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1、请速跟城里联系,立即停止炮击,免遭无谓牺牲,并要求转移安全地带。2、我们都是江西来的新兵,暂时要求不要编散;3、已经几天没吃顿饱饭了,要求尽快解决吃饭问题。”
解放军代表说:“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好解决,关于停止炮击问题,马上向上级会报,只要这山窝的战斗停止了,炮击也会停止,等下由你率领转移到里面深山沟里隐蔽,不要随便形动,我们派来两人带队,要天黑才可上山上指挥部吃饭,你们一个连暂时在一起不编散。你们的性质叫战地投诚,有三点要求做到,1、一切行动听指挥,没有带队许可,不准乱走;2、第人所携带的武器弹药在没有集中交械前,每个人要保管好,不准丢失破坏;3、不准混水摸鱼,乱拿别人东西。以上三点一定要做到,不准违犯。现在由他们两个领他们立即转移,有事和他俩人讲。”
来到深山沟,十分隐蔽。四面枪声稍息,天黑了,断断续续还有枪声。夜深了,战地稍寂静,我们才上山,来到指挥部,门前一块大草坪,都躺满了投降的俘虏。各班自找块空地躺下休息。次日清晨,东方升起红太阳,一群群被俘虏的残兵败将,浴沐在温暖的阳光下,结束了终日奔波逃命,感受到难得的舒服。五六天后,交了武器,开始编对。全班弟兄围着我,依依难舍,大家含着泪水,有几个还放声哭泣。我安慰大家:“不要难过,好好保重,当兵的总是当兵的,但有一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学习,什么场合都要加强学习,学到老学不了,有文化有本领,走遍天下都用得上,不会吃亏,好要分开了,希望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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