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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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行军,这些 洋兄弟走的萎靡不振,现在被人押着,拿枪逼着,这些家伙居然精神斗长。
山间的小路崎岖难行,不时有岔道儿伸向远方。浓雾中根本辨不出方向,这些伏击者才绕了几个弯儿,宋春茂就失去了方向感,任由这些不速之客带着自己在深山中转来转去。
宋春茂打量在前边开路的人,青灰色的棉衣、棉帽,背着长枪。最醒目的是每个人身后都背一把齐头砍刀,刀把儿上还系了块儿红绸布。
宋春茂他们走不快,这些背刀人也不催促,等得心急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字架,在脸上比比划划,吐出一口长气,面容立刻就平和起来。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树林中现出一间硕大的木屋。泰山上特有的松柏,在这间木屋上寻不到踪迹。宋春茂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这间木屋竟是柚木制成的。
柚木产自东南亚,质地细密,防水防蛀,用来打造家具已属奢侈,这间木屋的主人,竟用柚木盖了一间大房子,门口两边有对联。宋春茂没来得及看,就被拥进门去,好在门楣上的堂号看清了,“思申堂”。
宋春茂琢磨半晌,也没想起哪股绺子报号思申堂,这名字太文雅,和土匪的身份不搭调。进门是青布棉门帘,挑开门帘,一间小抱厦,在龛上点着一盏清油灯,灯下放着一碗清水。
一个外国人身披黑袍,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伸手到碗中用手指蘸了水,弹几滴到宋春茂身上。
转过抱厦,宋春茂发现这房子大的惊人,居然能容下五六百人同时聚会。大厅正中台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是耶稣受难,宋春茂暗中称奇,一个教堂居然也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一个魁梧的汉子,满面络塞胡须,正在耶稣像前祈祷,手安放在一本圣经上,身后居然也背了一口砍刀。听到脚步声,那个祈祷的人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宋春茂。
没人说话,就这样默默对视了足有一分钟。那络腮胡子说话了,:“不懂事的东西,有这么慢待客人的吗?”
后边有人答话,道:“乐团长,这小子枪法好,我们怕他伤了你老人家。”
“放屁,我怎么就成老人家了?快把绳子解开,我看这兄弟不像坏人。”
宋春茂甩了甩被捆的酸麻的手臂,还没缓过劲儿来,络腮胡子已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宋春茂的肩膀,赞道:“好结实的汉子,会摔跤吗?”
宋春茂显然对这种前言不搭后语问话方式不习惯,更不知怎么回答。络腮胡子也不介意,又向宋春茂身后走去,见了候七和珍妮皱了皱眉。见到这些洋兄弟,马上又来了精神。吩咐手下快去准备准备,今天运气真好,居然请来这么多教友。
这位乐团长,自导自演了半天,宋春茂和候七也没看出个一二。乐团长又笑呵呵的走过来,拉起宋春茂的手,道:“兄弟,吃饭去,有些话不能当着主的面说,否则主怪罪下来,我死后就上不了天堂了。”
教堂后面是一排排永久性营房,营房中出入的人都后背砍刀,胸挂十字架。
宋春茂一伙被带到一间大客厅中,客厅中央几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客厅的摆设虽不像富贵人家那么讲究,粗重的桌椅更显出一种行伍之人特有的粗犷。有酒有肉,酒用粗瓷大碗,装着满满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居然连炖肉的锅也一起端上桌面。
三十四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居然也身穿粗布灰军装,后背大刀,一个个满面含笑,向宋春茂身后的洋兄弟挤眉弄眼,后者的兴趣显得低了不少,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红烧肉吸引去了。一个个狂吞口水,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样,让宋春茂脸上发烧。
乐团长大声道:“还愣着干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群丘八哪来这么多讲究。”
这些洋兄弟早等这句话了,一拥而上。乐团长道:“别挤,肉还多着呢”。
根本无济于事,馋极了的外国人不顾斯文,几乎把头都埋进肉锅里。乐队长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又安排一桌酒席,和宋春茂,侯七几个落了座。
有人把宋春茂的枪也送过来,宋春茂举起枪,对准了乐队长,他的几个同僚不由的伸手抓住身后的大刀。
乐队长头都不抬,慢悠悠的道“稍安勿躁”。
宋春茂收起枪,端起一碗酒:“乐队长,好胆识”。
乐队长没说话,端起酒一饮而尽,道:“好汉子”。

两人酒量甚豪,越谈越投机,突然,乐团长又问:“兄弟,会摔跤吗?”
宋春茂一愣,点头笑道:“小时候练过两天,现在早就生疏了”。
“兄弟谦虚,来,陪哥哥走上两遭。”
宋春茂待要推辞,乐团长已经把棉衣脱下,露出了古铜般的一身腱子肉。战士们见有热闹看,赶紧挪开桌子,腾出一片空地来。
宋春茂无奈,只得紧紧腰带,棉衣也没脱,走进场中,两个人躬着身子,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对方,两脚慢慢踱着,在地上转圈子。
乐团长有些沉不住气,低吼一声,扑上来。宋春茂一闪身,乐团长扑了个空,脚下不稳,踉跄了两步。宋春茂趁他前力已竭,后力未续之际,伸手在乐团长后背一推,乐团长不由自主的跌了下去。宋春茂又伸另一只手,抓住对方腰带,往怀里一拉,乐团长这才没当众出丑。
他脸一红,回手又去揽宋春茂的腰,宋春茂一个小缠丝,抓住对方的手臂,借力一拉,乐团长又差点儿没摔个跟头。这下他红了眼,伸双手来抓宋春茂的脖领子。宋春茂一哈腰,来了个黑狗钻裆,从对方胯下钻过去,然后一长身,乐团长巨大的身躯离开地面,骑在宋春茂脖子上。宋春茂只要再转上两圈,然后把乐团长远远抛出去,伤不着自己,但对方非受重伤不可。
乐团长擅长硬功,双脚离地,就全无还身之力。他恐惧的双手胡乱挥动,脚下微微一顿。原来宋春茂怕伤了和气,依然把他轻轻放下,乐团长脸色通红,呼呼喘着粗气,道:“兄弟,你以后就是咱泰山团的副团长了。”
宋春茂一时没听明白,摔完一场跤,自己居然成了副团长,这官儿也升得太快了。
大家重新入座,乐团长对宋春茂更是格外尊重,道:“兄弟,你这身功夫从哪儿学的?”
“祖传功夫,不足入高人法眼。”
“不知兄弟仙乡何处?”
“沧州。”
乐团长恍然大悟,道:“咱们司令祖籍安徽,但他出生在青县,安徽老家倒是一趟没回过。”
宋春茂来了兴趣,道:“不知司令现在何处?”
候七半天没说话,这时她插言道:“司令是不是冯玉祥?”
乐团长的大胡子乐的翘起多高,道:“不错,这位姑娘好眼力,我们正是冯司令的部下。”
宋春茂倒是听说过冯玉祥的名头,但具体得到他到底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听别人说了。
候七道:“冯司令信奉基督教,人称基督将军。前清宣统丢了江山,还赖在紫禁城不肯走,正是被这位基督将军撵走的。”
乐团长听得连挑大拇指。
候七道:“冯将军手下有个赵登禹师长,卢沟桥事变和鬼子血战殉国的那个赵将军就是赵登禹,身体粗壮。冯将军自持出身沧州,有一身好武艺,非要和赵登禹比划一下,结果败在赵登禹手下。一个新兵蛋子,一下就破格提拔成卫队长。卢沟桥一场血战,赵登禹以身殉国,可见冯将军慧眼识英才”。
宋春茂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乐团长非要和自己比试,原来这是他们部队的传统。
候七接着道:“冯将军出身贫寒,他手下的弟兄们也大都是贫苦子弟,装备差,冯将军就特意为部下每人打造了一口大刀。赤峰口一战,二十九路大刀队一战成名,用这把刀。”说着,接过一个战士递过来的大刀。
“刀重四斤,平头后背,斩下三千倭寇人头,据说,日本鬼子戴铁帽子(钢盔)就是怕被大刀队砍了头去。”
听罢候七一番话,乐团长和部下哈哈大笑。宋春茂手抚大刀,也不禁为之神往。
候七道:“有一首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就是歌颂大刀队的。”
说完候七轻轻唱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她起了个头,乐团长跟着放开嗓子,战士们也群情激昂,响亮的歌声传到屋外,营房的战士们也手捧大刀唱了起来,直唱到“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从未有一首歌这样让人热血沸腾,从没有一首歌,唱的让人群情激昂。现在大刀队的勇士们面色沉静,眼含热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誓言直上云霄。
宋春茂听得入了迷,此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不经意的哼唱起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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