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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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假扮鬼子,手挺长枪,明晃晃的刺刀,把瘫坐在地上的壮丁们吓得赶紧爬起来。
前方有人引路,连夜进入了大洼。大洼深处,姚振祥的六爻八卦阵内,每一块儿高地上都丢下百八十个壮丁,男女分开。高地上早准备好了粮食,和崭新的衣裤被褥。在假鬼子们的指挥下,壮丁们搭起草棚住了进去。
老姚畜力营的那些狗,已发展到二百多条,它们担任了各高地间的联络员,和对壮丁的看守。说来也怪,这六爻八卦阵连蔫诸葛都能困住,对这些狗却毫无作用。
目送最后一批壮丁消失在夜色中。宋春茂又派人把一百多个鬼子,活埋在宣惠河龙堂桥西侧的河滩上。忙活完这些已到半夜,宋春茂要姜立柱和三国浦志,找姚振祥要二十个已经成家的壮丁。姜立柱很不情愿:“为什么你不去”?
“怕他计较我慢待他闺女”。说着指了指姚金霞。
一想到老姚的牛角古怪,姜立柱也不禁笑了起来。:“那明天去行吗?”
“不行,万一白天被人盯了稍儿,就有**烦”。
“这会儿去请,刚才不让他们走不就结了吗”?
“山人自有妙计。别嗦,快去吧”。
“脱裤子放屁找麻烦”。姜立柱嘟嘟囔囔的带人去了。
姚金霞问候七:“为什么要找这麻烦?”
“我猜独行侠把这些人连夜弄回来,一是,让他们搞不清现在所在的位置。第二,这些人看见了,也知道壮丁们已被我们安置妥当,没有了后顾之忧。第三,我猜这些人会连夜去见军师,然后放回去传言,让老百姓放心”.
“都放了不就省心了,还关着人家干嘛?”
“把他们全放了,围城还有人吗,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果然不出候七所料,二十来个壮丁,被连夜从大洼中唤回。乘车赶到聚义厅时,天还没亮,这些壮丁一夜之间转来转去,早没了方向感。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
第二天,消息在围城百姓中传开,他们的亲人已全部被铁观音救出。被安置在一个稳妥之处,先将养数日,再与家人团聚。其间,众乡亲还应固守在县城周围,如有不从者,后果自负。
没有了后顾之忧,每天还有大戏可看,虽说晚上露宿荒郊冷了些,可过日子哪有十全十美的。有些脑瓜儿活的老百姓,弄些瓜子、花生、冰糖葫芦来卖,生意竟出奇的红火。
人越聚越多,戏也越唱越大。有铁观音出钱兜着,在这里唱戏稳赚不赔,何乐而不为。开始参加堵路的乡亲们也奇货可居,把地皮出租给小商贩,也算小赚了一笔。
南皮县城方圆五六十里,所有的官道上,戏台林立,戏棚云集。大大小小的买卖。也占满了剩余的空间。
事后据估计这次围城,聚集了二三十万人,连远在江浙的商人,都来此赚了个盆满钵平。
戏班子中,居然还有一个来自安徽,唱的什么庐剧,咿咿呀呀的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戏子们的扮相俊秀,每天开锣,居然也有满坑满谷的人来捧场。
附近城市的鬼子,大多被调往西部对付八路军去了,兵力空虚。被对围得鬼子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观音把他们活活饿死。
县城中的敌人更是悲催,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在这危难时刻,最高长官又失踪了。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敌人,一片散沙。既不能组织有效地突围,又不能把非常有限的粮食合理分配。
本来汉奸配属鬼子作战部队,只是打酱油的角色,可现在配角变主角。为了挣那点可怜的粮食,不惜和鬼子兵戎相见。他们战斗力不如鬼子,人数比鬼子多一倍不止。一时间双方竟杀的难解难分。
这样也有好处,死了那么多人,就等于去了不少吃东西的嘴。最后双方和解,鬼子占城东,汉奸占城西。本来这样相安无事,省着点吃,再坚持一个月,问题也不大。
偏偏宋春茂带领了几个弟兄,夜晚进了城,放了把火。初冬时节,天干物燥。这火着起来就扑不灭。把鬼子看做心肝的那点粮食烧的一干二净。
饥寒交迫的鬼子铤而走险,发扬擅长夜战的传统,竟然夜袭了汉奸指挥所。此役汉奸大获全败,所有的各级指挥官全被主子干掉。
鬼子们看来不懂兔死狐悲的道理,把奴才们那点可怜的粮食,搜刮殆尽不说,最后竟然在汉奸的防区驻军。
可怜的汉奸们,得不到主人一丝的怜悯,只得撬门砸锁,找寻老百姓逃走时,没来得及带走的粮食。害的西街王老太太直到四十多年后还骂:“这些天杀的畜牲,把我们一家的枕头都给吃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肚饿又遭大雪天。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无柴取暖,无粮充饥的敌人心道:这天上要下的是白面多好啊。
一样的雪景,心情不一样。铁观音这些天心情就好得很,今天她身着大红披风,胯下白龙马,腰插双枪。被宋春茂等人前呼后拥,冒雪巡视围城的情况。
大雪丝毫不影响老百姓看戏,经商的热情。来来往往的人把道路踩得泥泞不堪,每座戏棚下都挤满了人。看到铁观音捡来,戏台上停了戏,老百姓也回过头来。戏班子老板出来打个招呼,问声好。铁观音示意不要耽误大伙儿看戏,然后带人离开。
纷纷白雪中,铁观音一袭红衣分外抢眼,乡亲们驻足回望,任戏台的锣鼓,打的声震九霄。
县城的城门楼儿上,第七天挂起了白旗。姜立柱向军师和司令报告,蔫诸葛埋怨道:“就你眼神儿好,我怎么看不到”?铁观音也说看不周全,
姜立柱马上解释道:“可能昨夜没休息好,眼睛有点模糊。”
铁观音一伙儿装聋作哑。县城的鬼子不死心,白旗天天往外挂,一天比一天的大。姜立柱和兄弟们解嘲道:“这鬼子就是不开眼,司令根本不想接受投降”。
城墙上的白旗连挂七天,就没了动静,任由那面巨大的白旗在寒风中摇曳。围城二十多天后,铁观音觉得差不多了,蔫诸葛说:“这么些天都过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再等几天。”
又过了四五天,宋春茂又带人进了次城。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姜立柱向来嘴快,今天也成了个闷葫芦,一言不发。被追问的急了,愣愣的顶了句:“太惨了”。就不再说话。
铁观音进城了,经过一个来月的围困,整个县城满目荒凉,一片破败。
她和蔫诸葛不是没想到城内的惨状。现实还是震惊了这些久经沙场的勇士们。
整个县城的树皮差不多被剥的精光,惨白的树干下倒着一圈儿患了扭肠痧的鬼子。这些享受惯了大米白面的胃口,根本消化不了树皮粗糙的纤维。
鬼子也没有吃树皮的经验,饿急眼的小鬼子剥下树皮,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肚里塞。其实,除了果木树和榆树,其他树多多少少都有毒。况且,吃树皮要敲掉外表老皮,吃那层嫩绿色的形成层。像这样,连表皮一块儿吃下去,后果首先是胃被粗糙的树皮扎破,疼痛难忍的鬼子,首先就是要排便。当他们忍着剧痛脱下裤子,树皮中的毒素起了反应。
干瘪的胃,对毒素的吸收比平时块了很多。人中毒后慢慢变得臃肿,发亮的皮肤裂开一条条儿血痕,渗出淡黄色的体液。
胃痛胀的鬼子发了狂,不少人用手扒开肚皮,疼的满地打滚儿,任由一肚子好下水,落满地面。
这些鬼子的命还是好的,最起码落了个全尸。他们的惨状让其同胞对尸体望而生畏,别的尸体就没那么幸运。每个鬼子和汉奸的聚集点儿,有数百具被码放成堆的尸体,饥寒交迫的敌人,没有浪费一点资源。
这些先死的人,肉成了果腹的粮食。骨头则被架起来,成了炖人肉用的柴禾。这些被吃掉的尸体也没绕过活着的人。那些受了枪伤或刀伤的人,在饱含马粪沫儿的尘土中,无一例外的得了破伤风。
这种可怕的血液病,不但要了这些伤员的命,也传染给吃了他们血肉的人。让这些人死的比他们更惨。
最先被吃掉的就是古槐风月的妓女们。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她们被绝望的鬼子无情蹂躏后,又被残忍的吃掉。
在那棵千年古槐下,三十多具妓女的骨架,码起一垛唯一能辨认出她们的,是头发和女人特有的私处。在鬼子看来,那些脏的不能下肚,好在妓院是百年老店,有的是木质家具,这些妓女的尸体才避免成为劈柴的厄运。
关帝庙,文庙的神仙们也在劫难逃,收拾他们的是汉奸。这些汉奸意外发现,这些神像是胶泥活着面粉作的。不由分说把众神推到在地,分食的干干净净。没料想还没出庙门,肚子就越涨越大,硬邦邦的按都按不下去,涨的鼓鼓的。在庙中躺了多日后,这些尸体偶尔还会噗地一声放一个响屁。肚子奇迹般的缩回去,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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