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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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春茂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沉思了一下,道:“你娘说得很对,可你挣不回钱去,她也没饭吃,对不对”?
小伙子努力点了点头。
宋春茂又道:“这样吧,你把车先拉走,这里有两块大洋,你先拿回去,给你娘买些米面,把你家的住址给我,看病花多少钱,我先给你垫上,等完事了我再找你算账”。
小伙子有些迟疑,宋春茂又接着道:“别胡思乱想了,回去拼命干活,多挣点儿钱,等我找你时,别说没钱还我”。
“你也不认识我,要是我告诉你一个假地址,你就亏大了”。
“我会相面,能看出你不是那种欠账不还的人”。
“谢谢大哥”。小伙子把两块大洋揣了起来,趴在地上给宋春茂磕了个头。
宋春茂莫名的鼻子一酸,扭头就走,又被小伙子叫住了:“大哥,俺住哪儿还没告诉你呢”。
“你说吧,我记着呢”。
“俺还是给你写下来吧”。说着在黄包车上解下一块儿黄绸布,把手指咬破了,刷刷点点写了起来,然后递给宋春茂,一再叮嘱他把地址收好了。
宋春茂把血书收起来,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兄弟,你车上绑这个是什么意思”?
“俺是旗人,只要黄包车上绑绸布的,都是旗人”。
宋春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哥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了,快点儿吃饭去吧”。
宋春茂的猜测是正确的,汇春园确实隐藏玄机,还有一个神秘的妇科门诊和一群女护士,就在汇春园的另一侧,一个不太显眼的门脸中,和宋春茂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男人的院偶尔还有人光顾的话,那女人的这个院子只能叫做冷清。
女大夫是老掌柜的妻子,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涌进门看热闹的老百姓有男有女,她也不生气,只是让几个女弟子把不相甘的人请出去。
老太太医术精湛,可治不了邢慧杰的没病装病。老太太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把丈夫喊过来给把把脉。老掌柜又是针灸又是灌药,邢大小姐就是双目紧闭,把老掌柜夫妇难为的够呛。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安排她在后院住下。
邢慧杰是撞在铁观音的汽车上昏过去的,铁观音是来找宋春茂寻仇的,肇事的黄包车也是宋春茂放走的,邢慧杰治病的钱自然也要从宋春茂口袋儿里往外掏。这种冤大头,宋春茂不肯当,不过也没有办法。
宋春茂让老掌柜夫妇把邢慧杰搬到他们院中,理由是我出的钱我说了算。一是照顾起来方便,二是防止老掌柜揩油。
听了他的理由老掌柜气的直翻白眼,又那这帮人无可奈何,只好随了他。
铁观音也因为邢慧杰撞坏了他的车而不依不饶,非要等她病好了,让她赔钱不可。并把马钰留下来,防止邢慧杰治好病不给她修车。
大家假戏真唱,做的天衣无缝,目的就是瞒过精明的老掌柜,在汇春园布上自己的眼线。
铁观音先带人走了。
老掌柜夫妇给邢慧杰把了把脉,说脉象正常,可能是惊吓过度,静下心来养几日也就没有大碍了。
老掌柜夫妇刚走,邢慧杰就把眼睛睁开了。宋春茂安排花六郎和三国浦志在门口把风,其他人都聚在邢慧杰的病房中,询问邢大小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邢慧杰心直口快,自从和邱国营去了高东岛,听众只剩下一个忠实的听众。邱医生惜字如金,每日听娇妻叽叽喳喳也颇得其乐。可邢大小姐最大的爱好是跟人斗口,邱国营只听不说,时间长了,邢大小姐发言的积极性也越来越低,到后来,整日价也说不上一句话。今天一群故友重逢,邢慧杰心情大好,又打开了话匣子,重新变得喋喋不休。
原来她接到候七的电报,星夜兼程,赶到北平先和候七铁观音见了一面。邢慧杰对宋春茂的计策大加赞赏,可如何不动声色的住进汇春园,让几位才女颇费了些脑筋。最后还是马钰说活了,她认为宋春茂能住进汇春园,用的是苦肉计,邢大小姐也可以故技重施,用同样的办法住进去。
几个姑娘商量好了,先由铁观音出面,为邢大小姐碰瓷儿铺平道路,然后,邢慧杰再出马。
铁观音的车停靠在汇春园药铺前,远远的就能看到。邢慧杰指使拉车的小伙子,在铁观音的车旁经过,然后身子一歪,黄包车重心不稳,侧翻在地,这招瞒天过海的妙计大功告成了。
宋春茂不无担忧的道:“邢大小姐假装受伤这事儿,能瞒过一时,时间长了可瞒不过老掌柜,万一漏了馅儿,咱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些天就白忙活了”。

邢慧杰白了宋春茂一眼,道:“我在岛上时,听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现在看来那些传说言过其实了”。
姜立柱问:“这话又从何说起”?
“要想长久留在汇春园,这还不简单,还用的着绞尽脑汁去想,真是笨蛋的想法”。侯七和邢慧杰对宋春茂一向讽刺挖苦惯了。
宋春茂在两位才女面前,向来是逆来顺受,就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今日邢大小姐旧调重弹,宋春茂只有陪着笑脸,道:“愿闻邢大小姐高见”。
“高见没有,只是比你强了那么一丁点儿”。邢慧杰继续卖关子,不肯说出她的计策。
“邢大小姐,你要是没办法,咱在考虑别的出路,没人会笑话你的”。
“独行侠,你少给我使激将法,等几天老掌柜发现我痊愈了,你就先带兄弟们走,不要给老掌柜诊费。还有马娘娘你就追着老掌柜,要给司令妹妹修车的费用。老掌柜拿不到钱,自然不肯放我走,我摇身一变,就成了汇春园的女佣人了,挣点钱还他的药费和司令妹妹修车的钱,留在汇春园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要是等帐还完了,圆明园的事还解决不了,那可怎么办”?姜立柱问。
“哎呀,你真笨”!邢大小姐有些不耐烦:“药铺的帐能还清,给司令妹妹修车的钱还不够啊,要多少还不是司令一句话的事,不让老掌柜倾家荡产就不错了,这个汇春园,我算吃定他了”。
第二天上午,老掌柜夫妇又过来给邢慧杰瞧病。老两口儿刚进院门,在院中散步的三国浦志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房间里听到动静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邢慧杰,一头扎在床上,又伸手扯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老掌柜给她号了号脉,又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摇摇头。女大夫则脱掉邢慧杰的袜子,对老东家道:“当家的,你快看看,这孩子还是个练家子”。
老掌柜看了看,道:“童子功,武林世家的孩子,腿法不错,一个姑娘家,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女大夫不再说话,她折了一根笤帚苗,然后在邢慧杰脚底轻轻拂了几下。邢慧杰奇痒难当,强忍着不敢露出笑容,一张粉脸涨的彤红。
老掌柜道:“不用试了,她这是惊吓过度,把魂魄丢了,好好将养两天,等元神复位,再去土地庙求张符,烧成灰后伴着我开的药服下去,就应该没事了”。
老太太吩咐女徒弟,把袜子给邢慧杰穿上,又看着徒弟们端来一碗刚熬好的中药,一勺勺喂进邢慧杰的嘴里。
老掌柜夫妇带徒弟刚走,邢慧杰翻身而起,一张嘴,把汇春园独门药方精心熬制的中药吐了个干干净净。她刚要说话,院里又传来三国浦志的声音,邢慧杰又急忙躺回到床上。
马钰也捏着鼻子,把邢大小姐吐得满满一痰盂药汤塞到床下。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跑进门来,是女大夫最小的徒弟,她气喘吁吁的道:“门外有人找你”。
这话是对着宋春茂说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一扭头,粗黑的麻花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出门跑走了。
汇春园药铺的门口,停着三四十辆黄包车,为首的正是昨天肇事的年轻人,他的车上,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穿着很普通,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威严。
老太太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身材高挑,穿一件蓝地儿白花的对襟袄,低着头,手捏着自己的辫子,辫梢缠在手指绕了几圈儿,再放开,再缠上,反反复复,动作丝毫不显做作。
看到宋春茂从药铺里走出来,小伙子兴奋的指着他道:“娘,这就是昨个帮俺的大哥,俺真没骗你。那两块大洋就是他给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宋春茂两眼,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浮上脸庞。她从车上走下来,先给宋春茂施了个万福道:“多谢阁下昨日为小儿解围,今天老婆子特地来谢谢你”。
她年岁虽大,但举止得体,声音也不显苍老。
宋春茂根本没想到小伙子会找上门来,就是那张血书,他也是随手放在一边了,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这年月,碰瓷讹人的到处都有,主动找到账主子道谢的,他还是头一遭碰到。和老太太客套了几句,宋春茂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看老太太到底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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