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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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想要胁我答应你什么事?」谷兰一脸戒慎恐惧。
又想?唐谦扬眉。莫非这状况不只发生一次?一切果然熟悉得有道理。
他表现出一副内心受创至深的模样指控道:「要胁?!妳居然把我想成这种抓住别人把柄便尽情威胁的无耻小人?!」
你本来就是!谷兰嘴角一阵抽搐,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之后又吞回腹中。
本着有求于人的基本礼仪,她硬是忍住已到嘴边的实话,然而她那不受理智管控的颜面神经已充分泄漏她内心所想。
「兰儿,你真是伤我的心呀!我不过是想请你留在我身边陪我罢了……」唐谦一脸悲凄,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中所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要谷兰,不择任何手段。就算谷兰是一株兰幻化而成,就算他全然不记得失忆前两人相处的种种。
但他要的不是谷兰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而是全心全意为他所有。但看谷兰对情事一知半解的懵懂模样,现在似乎不是提起这件事的好时机……不过,他可以等!
「咦?」
唐谦的要求远远出乎谷兰的预料之外。提出这么单纯的要求,不像是他的为人呀!
「可是……为什么?」疑惑中,谷兰的回答不免有几分慌乱。
唐谦不语,拉着谷兰起身,并细心地为她整理好衣襟。
「不行吗?不管怎么说,失去应有的记忆总教人觉得不安……仿徨不安的我希望有个可以信任的人陪在身旁,这要求真让你如此为难吗?」
唐谦的哀伤似假还真,谷兰的心不觉一悸,防备心顿时残弱得宛若风中残烛,「但是……但是……」
「难道你真的这么忍心?」唐谦语气一变,神情越加凄苦,哀凄的眼神宛若藤鞭,鞭笞着谷兰迟疑不决的心。
见他似乎要掉下泪来,谷兰忙不迭的点头。「好嘛、好嘛,我答应就是了。」
这样的承诺换来唐谦满足得意的笑靥。
谷兰心头积压多时的怨念不由得再次高升,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幸好我还没将自己是百岁幽兰的事对他说……」
「你说什么?」唐谦问道。这一次他确实没听清楚。
「没有。」谷兰赶紧摇头否认。
「那就好。」
见唐谦不再追究,一切大事底定,放下心来的谷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唉,虽然过程不尽相同,但结果还是得留在唐谦身边,想想还真不能不认命。
「累了吗?」唐谦心疼地轻抚谷兰眼下疲累的阴影。
「嗯。」谷兰点头,试图强迫自己振作精神。
「你昨夜没睡多少时辰,再睡一会儿吧。」唐谦拥着谷兰顺势倒在床上。
「不行,还有许多药草得处理……」眼皮沉重得只剩一条缝,谷兰言不由衷地摇头,身体却早已窝进唐谦怀中调成舒适的睡姿。
轻吻着谷兰的额头,唐谦的举止温柔而爱怜,「药草的事我会设法帮你赶上进度,一切等你醒来再说。」温香软玉在怀的幸福感,让他贪心地想留住多一点,「我陪你一起睡吧。」
「那……你要保证不再对我做出那种事……」谷兰硬撑起重逾千斤的眼皮,不放心地要求。
唐谦一脸无可奈何的笑,予以承诺,「我不会。」至少,在她恢复精神前暂时不会。
「唐谦……我突然觉得……或许你这人其实还不算太坏……」这是谷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唐谦笑得一脸温柔与满足,温柔拂开谷兰颊上的发丝,轻轻抚过她陷入深沉睡梦中的脸庞。
「傻谷兰,涉世未深的你果然一点也不懂得人心险恶,倘若你真能看得见我内心的想法,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话落,他轻巧地调整两人的姿势,让两人亲密地依偎,然后才面带微笑地闭上眼眸。
*****
当天下午。
谷兰自深沉睡梦中逐渐清醒。
一「……」**的一觉。半睡半醒间,谷兰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叹息。好一阵子不曾睡得这么悠闲无忧了。
「终于醒啦?」唐谦的嗓音漾着浓浓的眷宠。
「唐谦?!」谷兰倏地睁开双眼,霎时,睡前所有的记忆纷沓而至。
她满心惊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唐谦自桌旁一跛一跛地踱到床前。
「累不累?如果还觉得疲倦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唐谦笑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谷兰的颊,带笑的嗓音中有着谷兰熟悉的玩笑意味,有效安抚了谷兰乍醒的慌乱。
谷兰环视四周。
这是她的房间,周遭摆设并没变,依旧是睡前的模样,但地上却多了许多原来没有的物品.....
看着满室正待处理的药草,责任心让谷兰蹙起眉头,「你什么时候醒的,为何不叫醒我?」
「叫醒一个睡得口水四溢的人?这么不人道的事我做不出来。」
唐谦的答案不改戏谑本色,然后他话锋一转,漾着宠溺的笑意道:「睡够了吗?这些时日你也真的够累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就多睡一会儿吧!」
他斜坐床畔,指尖轻柔梳理着谷兰微乱的发,脸上的微笑虽然可恶,动作却充满柔情。
「别这样……」不习惯唐谦这般显现于外的爱怜,谷兰侧首,清丽的脸蛋不觉泛起薄薄的红晕。
「怎样?」唐谦扬眉。
这样会让我误以为自己倍受宠疼。谷兰不语,只在心中应道。
「不可以吗?」唐谦满意地看着谷兰脸上的红晕加深,「这有什么不对,我就是喜欢手指穿梭在你发间的感觉,难不成……我的举动困扰你了?」
「才没有呢。」谷兰赶紧摇头否认,但这却是谎言。
谷兰心里十分清楚,她的心并没有外表所表现出的平静无波。
她不敢承认,她的心确实为唐谦一举一动所左右。但……为什么是唐谦?这名教她恨得牙痒痒的可恶小人……这种事教她怎么承认?又哪有脸承认?
思索中,唐谦的手自谷兰发际下滑,指尖顺着脸颊轻抚而下,他轻轻挑起谷兰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
「想什么?」唐谦问道。
「没有。」谷兰再次摇头。她知道有些疑问只能自己找出解答。
她推开唐谦的手,起身下床。
因为准备炼药,屋内四处散置着处理一半的药草与器具。她环视四周,认出这些大半是置于唐谦房中的药草。
「这是……」
「我请张老将药草自我房间移过来。」唐谦一脸无奈的解释,「没办法,谁教我答应你要设法赶上进度呢?本来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了,可怕吵醒口水四溢的你,我只好将会发出声响的工作转请张老代劳,留下安静复杂的部分,以免吵到了你。」
又说她口水四溢!
睡姿再三遭嘲笑让谷兰觉得有点呕。
「又没有人逼你留在这儿,你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间呀!」
「叫我回去?!兰儿,你真是懂得伤我的心呀!」唐谦一脸伤心欲绝。
又来了!谷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唐谦果然三句不离本性。
「枉费我为了留在这儿陪你,费尽思量做了这么多事,想不到……想不到我用心良苦却全然得不到你的认同!」唐谦似假还真的伤心指控。

他的话提醒谷兰昨夜发生的事。忆起两人曾经恁般亲密缠绵,一时间,谷兰羞得手足无措,却又不得不开口,「那……张老看见了吗?他知道我们两人昨晚的事了吗?」
唐谦房内还留有昨夜两人交欢的证据。想到张老儿进出房间时可能看到些什么,谷兰急得直跳脚。
「没有。」
明白谷兰顾虑些什么,拖着伤腿,唐谦缓缓走到正来回踱步的谷兰身旁,制止浮躁的谷兰。
「我都清理过了才让人进去。」他薄唇贴在谷兰耳畔,恋恋不舍地偷得一个又一个的香甜蜜吻。
「可是……」
谷兰还待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请进。」唐谦应道。
「唐大夫……」张老儿进门来,吶吶说道,「今天小老儿到镇上采买您吩咐的药材,在药铺和人聊了两句,正巧庄员外前来药铺巡视,得知誉满天下的您在小老儿店内,他马上让小老儿回来请两位过府医治庄家小姐的病……」
没想到一时的炫耀会惹上这么个麻烦,张老儿真是悔不当初。
唐谦是名大夫。
因其医术高明、救人无数,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贫民百姓,无一不知晓唐谦之名,但也将他不喜医治权贵富豪的习性一并远播。
只要唐谦愿意,名利双收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始终是名两袖清风的穷大夫,主要原因就是出在他这项坚持上。
不论对方是何身分,他只愿意医治他想医治的人,也只救真正需要他救助的人,至于钱反而并不重要。
而他不想医治的对象中,有绝大多数正是权贵富豪。
话说到这儿,张老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唐谦与谷兰,见唐谦眉头已不悦的紧蹙,他赶紧道:「您不会怪小老儿长舌吧?」
唐谦默然不语,反而是顾及唐谦腿伤的谷兰问道:「镇上没有其他大夫了吗?」
「有是有,可是……」张老儿欲言又止,表情十分为难。「唐大夫就算是给小老儿一个面子,帮帮忙吧!况且,庄员外慷慨承诺,若您能治好庄家小姐的病,半年内,凡镇上贫苦百姓至他名下的药铺抓药,他愿全数予以半价……」
唐谦不语。
张老儿提出的条件确实很吸引人,他虽不喜医治权贵,但他不得不考虑一间药铺的药材能救多少条人命。
而且,他的原则会比人命更加可贵吗?
「张老,在下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能否麻烦你准备一枝木杖?」唐谦开口,言下之意十分明白。
「没问题!」闻言,如遇大赦的张老儿连番点头。「小老儿马上就去。」
张老儿急忙转身,却又突然回头补充道:「事实上,庄员外早派人备了轿子迎接,现在正在店门口等着呢。」
话一说完,生怕唐谦临时改变主意的张老儿快步赶出去报讯。
在他身后,谷兰扶着唐谦一步一步的走着。
「唐谦……你脚上的伤还没好,这么大段路程,你是想一辈子拿拐杖走路是不是?」谷兰蹙眉,口气恶劣。
从九难峰下到镇上的路途可不比在野店房内走动一般只有几步而已,她不希望加重唐谦的负担。
「没关系的,张老的话你不也听到了吗?对方既然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走上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白谷兰话语背后的真心,唐谦微笑。
*****
庄府
绣楼上,庄巧巧脸红心跳的看着容貌俊挺的唐谦。
「唐大夫,小女的病情……」庄有财一身金光闪闪,圆润出油的脸上盛着虚假的担心。
唐谦不语。打从踏进庄府开始,府内上上下下探测的气氛就让他察觉事态不单纯。
等到庄有财将他俩领至绣楼,他越加确定自己的预感。
眼前状似一身病弱的庄巧巧根本没病!
若有,也不过是睡眠不足,略受了点风寒,只要好好休息一晚就行了。
庄有财费尽心机将他找来,图得是什么?
唐谦心底一阵冷笑。
他很清楚自己的名气,也知道想利用他声名的人不少,看来拥有数间药铺的庄有财亦是其中之一。
「没事。」唐谦漫不经心地道,目光不觉停留在始终静默无声的谷兰身上。谷兰虽然在外人面前向来淡漠不多话,但他总觉得今天谷兰的沉默异于过往。
谷兰的眼睛极力看上看下,看梁柱上的雕刻、看屏风上的彩绘,略显气闷的眼神仿佛逃避什么似的,就是不看正在为庄巧巧诊断中的唐谦。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的兰儿懂得吃醋了?
唐谦心头一动,想到这个可能性不觉有些莞尔。
「令嫒只是身子虚了点,没什么事。」他不着痕迹地自床前抽身,避重就轻地对庄有财道。
反正对方也不是真的病患,他俐落地收拾药箱,打算尽快与谷兰独处,向她求证自己的猜测。
然而他的举动却引起庄有财焦急不已,生怕相中的乘龙快婿就此跑了。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庄有财赶紧以眼神对女儿示意。
「咳、咳、咳!」收到父亲的暗示,庄巧巧突来一阵猛烈干咳,原先半躺在床上的身躯趁势扑进唐谦怀中。「唐大夫……奴家突然觉得好难过呀!」
谷兰怒目瞪视着两人,虽然心生一般想将两人分开的冲动,但她还是独自生着闷气,什么也没有做。
同一时刻,唐谦已主动推开庄巧巧,食中指精准搭在她的脉上--正常平稳的脉象再次让唐谦皱起眉头。
「庄姑娘,你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呃……头痛,我头痛!不过现在又不痛了……」庄巧巧一双媚眼不自在地望向庄有财。
「对!这正是小女的病症,有时会突然发作,严重时甚至会失去意识!」庄有财连忙帮腔,「虽已让多名大夫看过,但从来没有一名大夫能说出小女的病因,所以当老夫知道名满天下的唐大夫到达本地,便连忙请您过府。」
听完庄有财的解说,唐谦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病发时有何症状?」
「咦?症状……症状……」庄有财一时答不上来,接话的是躺在床上故作娇弱的庄巧巧。
「爹爹,您忘了吗?上个月有名大夫说女儿这病平时看不出来,唯有在它发作之时才能察觉异样呀!」
「对!没错,就是这样。」庄有财双掌重重一击,「所以为了根治小女的病,还请唐大夫暂留寒舍,等找出病因之后对症下药。」
将庄氏父女做作的把戏与谷兰的沉默看在眼底,唐谦神色不变,心中已有定见。
他取笔沾墨,挥毫开出一张药方,并将其递予庄有财。
「庄员外,令嫒的病并无大碍,烦请派人依这张药方至药铺抓药煎服,想必对令嫒的病情有所帮助。至于根治令嫒的病症一事……」唐谦顿了顿,斜睨庄巧巧一眼,若有深意的微笑道:「恕在下无能为力,员外还是另请高明吧!请容许在下等就此告辞。」
不待庄氏父女回过神,唐谦起身,在庄氏父女惊讶的目光中大大方方拉着谷兰的手离开。
走没两步,他像是突然忆起什么似地回头道:「另外,关于员外赠药的义行,唐谦在此代所有受惠百姓致上最诚挚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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