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来找爸爸的？”小珂疑惑地看了看江乘云，突然认出眼前这个大男生就是昨天在这里吃了三桶米饭的“大饭桶”食客，不禁有点奇怪，但还是对厨房喊了一声。
那个中年厨师应了一句，过了一分多钟才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来找自己的人竟然是昨天那个自己看不透底细的食客的时候，不禁愣了一愣，然后才哈哈笑着请江乘云到旁边已经收拾干净的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
“这位小伙子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就是昨天在小店吃饭的客人吧。”杜斐笑了笑，给江乘云倒了杯水，“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江乘云接过水杯，抬起头，双目直视杜斐，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我的话很冒昧，但我还是想和‘雷手猎人’谈谈，不知道杜斐先生能不能帮忙？”
“什么‘雷手猎人’，外号倒是挺牛气的，不过我却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我想我是爱莫能助了。”杜斐一脸平静地回看江乘云，“如果小伙子你这次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只能说抱歉了。”
说着，杜斐便要起身。
“杜先生真的不认识杜莫生？”江乘云一开口就让杜斐的动作顿时僵了下来，“我没有任何恶意，相反的，有件事我几经思考，还是决定告诉杜莫生，听或者不听，杜老板自己决定。”
杜斐到底是过来人，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他的形神本不会露于言表，只是江乘云一口便能叫出他过去的名字，才会让他本能的呆滞了一下。
“是什么话？”杜斐双手扶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他的呼吸还是有些紊乱，虽然很细微，但是江乘云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盯着杜斐，郑重地说道：“这件事，除了杜莫生本人，我谁都不会告诉。”
杜斐的左手不自然地卷曲了起来，他冷冷地看向眼前这个不知底细的小伙，淡淡说道：“这么说，你是在逼我喽？年轻人，行走江湖，凡事要把握好尺度，免得一个不小心就结下了仇家。”
“杜老板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如果我要害杜莫生的话，今天大可以不来找你，等过些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他的麻烦。”江乘云瞥了一眼杜斐的左手，微笑道，“铁爪飞鹰，杜老板是鹰派弟子？”
杜斐脸上顿时大惊失色，脱口问道：“你认得这门功夫？”
“自然认得，鹰派的独门绝技‘铁爪飞鹰’，男子练左手十二都经脉，女子练右手十二都经脉，秉承男左女右、阴阳有别的理论。曹师叔她练的便是右手，连我师父，生前也曾在这门功夫上吃过亏。”江乘云脸有缅怀之色，似乎又想起了已故的师父，叹了一声道，“只可惜，鹰派在我九岁那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绝迹了，那个时候，曹师叔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整七天，没有人敢去打扰她……”
“兄弟，你说的都是真的？”杜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伙，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不用自己试探就会把师门的一些信息主动透露出来的武者，这小子的江湖阅历和经验实在和他那连自己都看不透的武功不成比例，根本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雏儿。
江乘云从回忆中回过神，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是了，杜老板，难道是鹰派的嫡传弟子？怎么我记得那个时候师父说鹰派是被一个组织灭门了……”
“敢问你哪位曹师叔姓甚名谁？”话说到这里，杜斐也不和江乘云绕弯子了。既然对方知道这么多关于鹰派的事情，那么他口中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都是真的。不管怎么说，鹰派除了他这个不肖弟子外，竟然还有长辈在世，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呃，我曹师叔叫曹秋雨，不过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江乘云说着还吐了吐舌头，“不过我想杜老板你也不会认识我师叔的，事实上，连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几岁了。”
杜斐没有理会江乘云，嘴里一直重复着“曹秋雨”这个名字，跟着便站起身，一直在原地绕着圈子，似乎在努力地想这个名字背后的主人。
江乘云努努嘴，也不着急。他转过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露白，街上也渐渐起了一层薄雾，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朦胧起来，这不禁让他回想起了神农峰上的那片雾林，那里面的雾气，终日都不会消散。
杜斐绕着椅子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终于一拍自己的脑袋，然后一把拉开椅子，一**坐下来，兴奋地对江乘云吼道：“原来你是师叔祖的师侄的，那就是我的太师叔了。”
“太师叔？呃……”江乘云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红光满面的杜斐，疑惑道，“我又不是鹰派的人，曹师叔也不是鹰派的人，你不要乱认辈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杜斐从兴奋里拉回了现实，他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如果你那位曹秋雨师叔确实会‘铁爪飞鹰’这门功夫，那铁定就是鹰派中记载的那位师叔祖没错了，而且她确实不是鹰派的人，记载中她似乎拜入了一个隐一流的门派，也就是你是师门……”
顿了顿，杜斐正色道：“好了，我现在承认自己就是你要找的人，那么，请你告诉杜莫生，你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一个奇怪的中年大叔……
既然对方承认了身份，江乘云也不在矫情，当下说道：“我昨晚得到一个消息，除了昨天来的三个人外，你是‘雷手猎人’这件事，已经被别人知道了。而这些人也为了‘貔貅玉珏’而来，所以准备将你的身份传扬出去。”
杜斐听完，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我早就想到了。既然那个姓柴的能查到我的底细，那就表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隐居在此十年，却到底逃不开这个江湖的恩仇。”
“你大可以今天就走，然后再换个小地方，继续隐姓埋名啊。十年前你既然有本事骗过所有人，十年后你应该也办得到吧。”江乘云听着杜斐说话的语气，似乎是铁了心要做个了断，想起昨晚的事情，便好心劝了一句。
“小伙子，你什么都不要多说。我已经厌倦了，十年前我就想和他们做个了断，可是当时小珂——也就是她，她才只有六岁……既然也知道鹰派，我就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年，灭鹰派一门的，正是我以前的东家，也就是盘踞在神州大陆上的龙帮。”杜斐再叹一声，突然一把揪住江乘云的衣领，“我没有本事给师门报仇，但是，为什么你那个曹师叔也无动于衷？！为什么！”
江乘云轻轻吐气，先天罡气自然而然地将杜斐的手弹了开去：“我是本门第一个入世历练的弟子。本门门规，非入世弟子，不得插手俗世事物，违令者，除了要在不老峰上面壁十年，还要废去武功，逐出师门。我想，当年曹师叔不是不想给你们报仇，而是因为门规限制，不能动手吧。”
“门规，门规！又是门规！鹰派便是毁在了门规上！”杜斐双目充血，猛地吼了一声，“以一人之力，如何抗衡千年的龙帮？明哲保身，像我这般，不能说是她的错。”
“爸爸，怎么啦？”听到杜斐的怒吼，小珂急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奇怪地看了看江乘云和双目血红的父亲，关切地问道，“爸爸，你没事吧？”
杜斐颓然叹息了一声，摇摇手道：“我没事，你先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和这个小兄弟说。”
“哦。”小珂答应了一声，眼中却满是疑惑地离开了。
杜斐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看向江乘云：“对不起，刚刚我失态了。”
“没关系。”江乘云笑了笑，跟着表情一肃道，“不过，有件事我希望杜大叔你能明白。曹师叔当年不出山，是受门规约束，绝非是怕了什么龙帮。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区区千年的历史，在我们眼中，顶多只能算是一条蛇罢了。”
杜斐一愣，脱口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门派？”
“山，河，殿。”
……
“老板，昨晚善后事项都已经摆平了。”田刚来到柴少秋的身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道，“少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发来任何指令，似乎有些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父亲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那。”柴少秋挥挥手，让两边的保镖出去，自己则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父亲想试试我的胸襟，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容人的度量。”
田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老板你是打算改变主意招揽这对兄妹了？”
柴少秋站身，缓步走到的房外的落地阳台处，双手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的景色，淡淡说道：“不，我的命令不会改，我还是要杀了这对兄妹。”
“可是这会不会降低少主对老板的评价？”田刚不无担心地说道。
柴少秋笑了笑，扬起头来：“田叔，我有多久没这么称呼你了？呵呵，你在我们柴家干了一辈子，我更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不像其他人，你是发自内心的要为我好，我记住的。”
“老板……”田刚一时间不知道柴少秋究竟想说什么。
“呵呵，你不用担心父亲那边。招揽这对兄妹是看重他们的本事，但是，如果我杀了他们，那就表示我的本事远在他们之上，父亲是绝不会责怪我的。”柴少秋淡淡说着，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看向房内，“所以，杀了他们，才是一个正确又解气的选择。”
田刚点点头，这个柴少秋是他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作为柴家下一任的接班人之一，他确实已经成长得很优秀了，但是，却仍是远远不够。
因为他和其他两位兄弟的父亲，也就是柴家的这任家主，比他们强大了千万倍，不论在哪一方面……
“田叔，今天我忽然想去游泳，你叫人准备一下吧。”柴少秋伸了一个懒腰，又重新趴在了栏杆上。
“好的。”田刚应声走了出去。
“多么强悍的武技啊，昨晚真是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夜晚，又让我想起了那个该死的哥哥！”柴少秋眼神一变，突然间煞气无比，“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代替父亲找到你，然后，让你死在父亲的面前……让他看看，他最欣赏的儿子，其实是多么的无能和软弱——这早就不是武技能存活的年代了。”
东方渐渐露出一抹赤红色的光焰，似乎在那遥不可及的天际，还藏着一颗火热的心。
……
“山河殿？！怎么会这样，记载是对的，记载为什么是对的？！”杜斐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双目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跳起来，一把抓住江乘云的手，恳求道：“我有预感，我只怕活不了多久了。当龙帮真的找上门的时候，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这些年，我也确实厌倦了——但是，我希望小伙子你能帮我做一件事，看在你的师叔和我颇有渊源的份上，帮我做一件事，只要一件就行，啊？”
江乘云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事，你先说出来，我才能决定是不是答应你。”
“帮我照顾小珂——不，只要保证龙帮的人不会找上她就行，算我求你了。”杜斐说着，竟要向江乘云下跪，被后者一把托住：“你是让我保证你女儿的安全吧？这倒是不难。不过如果哪一天她问起你的事情，我该怎么回答她？我想她最后还是要去找龙帮报仇的。”
杜斐一愣，跟着脸上一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你放心，我会有办法处理这些事情的，小珂很听话，绝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实在不行，你就把她带回师门也好，我想龙帮未必有本事能找到那儿。”
带回师门？说得容易！要是山河殿什么人都能去，那内少林的那班老和尚，真武武当的老牛鼻子早就死活赖在那儿了——江乘云对于杜斐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很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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