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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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厅,只见所有头领都齐聚在此,只是衣冠都不甚整齐,看得出是从住处匆忙赶来,也是,听说大首领暴怒,谁不惶恐,就连沈德都歪戴着帽子悄悄站在旁边,他虽是沈千里的师兄,但可不敢惹这个火头上的师弟,谁不知道青山派实际上的领导者就是这年纪最小心机却最老的师弟。
等到听完让沈千里怒火冲天的理由,这些土匪们也愣住了,沈德站出来道:「当家的,这事儿有些奇怪,咱们山寨的一切开销,要是都靠抢那些穷棒子一点粮食贡品,这几万人喝西北风都不够的,虽然这方圆几千里都是咱们的地头,为了显示咱们的地位,每年也让他们意思意思往山上交点东西,可绝对不会到那土包子。。。。。。」
看见沈千里倏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他连忙改口:「哦,我是说绝达不到寨主夫人说得那种天怨人怒的地步啊。」妈的,这寨主夫人四个字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以后就叫他大喜哥,不用叫什么夫人。」深知李大喜的个性,沈千里淡淡的道,一只手轻轻叩着膝盖,陷入了沉思中,半天方开口道:「沈德,你负责派几个贴心的弟兄下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人在利用咱们的名义横征暴敛,哼哼,我虽然不把那些穷棒子的死活放在心上,但也绝不允许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把不把我们寨子上的人放在眼里了?」
他的声音如冰般冷酷,听得底下众人一个个都打起了寒颤,心道那些暗中中饱私囊的人算是倒了大楣,这李大喜简直就是他们的灾星一样。
任务布置下去,沈千里想想快入冬了,各处的帐目都该交上来,因为生意庞大,因此又和弟兄们商量了下收缴欠帐等事,说完了,到后面看了下师傅,只见那老头正和几个伺候他的小厮玩掷骰子,看他在兴头上,他也不想进去打扰,想了想,还是回到李大喜房中来。
没等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咚咚」的声响,他探头一看,只见李大喜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地上跳来跳去,身上脸上大汗淋漓,他吓了一跳,忙问丫鬟们这是怎么回事。结果这些女孩儿全都掩嘴悄悄笑了起来。
好半晌,弄玉方收了笑容道:「当家的,您这位夫人可太有意思了。吃完午饭他说肚子疼,大概是撑着了,连觉也不睡就开始在地上蹦达,一边还抱怨我们这里没有活可干,害他浪费体力,这不,已经蹦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肚子好没好点。」她说完了,众人又开始笑。
沈千里也忍不住笑出声,这李大喜太有意思了,那么大一个人,遇到好东西就不知道饥饱了,心里又隐隐泛上股子痛,想到午饭时爱人拼命的那种架势,显然是当农民时经常挨饿,都饿得怕了,所以一看见丰盛点的饭菜,就没命的吃,到底撑着了。想到这里,他脸一沉,环视了众丫鬟一眼:「很好笑是吗?你们现在一个个的胆子都大的很了,连我的夫人都敢取笑,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丫鬟们都吓得马上收了笑容,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里抱怨道:公子不知又想起什么来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却是谁也不敢说话。偏偏李大喜在里屋听到沈千里的声音,停下了跳高运动,穿上夹棉袄出来道:「咦,你回来了?事情查出来了吗?是不是俺们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沈千里点点头,看他笨拙的扣着衣服上复杂的盘扣,却半天也扣不上一个,他忙拨开李大喜的手,替他一粒粒扣上扣子,弄得李大喜怪不好意思,喃喃道:「这。。。。。。这扣子真麻烦。」
他淡淡的笑一下:「嗯,我命人去查了,肯定是有入打着山寨的名义私自征敛,等我查出来,处罚了那些王八蛋,你二叔他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那你的山寨怎么办?」李大喜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没想到沈千里肯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免了乡亲们的重负。但不收东西了,这个山寨呢?沈千里会好心到为了给二叔他们好日子过而让这寨子里的人喝风吗?
「山寨?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大喜?」觉得这样的李大喜实在可爱,沈千里忍不住在那张不算光滑的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山寨在全国各地都有生意,不指望着抢来的那点东西过日子。」
「沈千里,你。。。。。。你。。。。。。你能不能别在人眼前就对俺毛手毛脚的。」这家伙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李大喜前一刻的感动荡然无存,他要气疯了。
「这么说,不在人眼前我就可以对你毛手毛脚的了?」论口才,十个李大喜也不是沈千里的对手,一句话说完,李大喜脸腾的一下红了,抡起拳头就揍,却被对方一闪身躲过,就这样一个逃一个追,屋子里充满了沈千里嚣张的大笑声。
到晚间,因为山寨里举行什么庆典活动都是在晚上,所以沈千里让李大喜穿上崭新的一袭红衣,言说要出去给众兄弟敬酒。
李大喜本是不愿意的,一个又男人穿一身红,本来就够让他别扭的了,若是以新郎的身份出现也可以,偏偏又要以新娘的身份去敬酒,想起昨日上崖时那份尴尬羞耻,他实在心有余悸,尤其自己和沈千里已经洞房花烛了,听说土匪们都是口无遮拦的,不像文人们,如果他们再起起哄,说说风凉话,那自己还不得往桌子底下钻啊。可惜在这种事情上,那个该死的混蛋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才说了一句「俺能不能不去?」他就瞪起那双豺狼眼睛,诬蔑自己是想造反,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走,身后跟着长长的丫鬟队伍。
不过这婚宴够丰盛的,一张张大桌子上流水般端上菜来,已经有十七八个了,可还有许多丫鬟络绎不绝的上菜,李大喜眼睛都看直了,心道没成想自己当新娘的婚礼,竟然比大牛当新郎的婚礼还要盛大。
「大喜,这是咱们山寨里的二当家杨绍,其它的都是寨里弟兄,你也不用一一认识,就认识了了记不住,反正他们以后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沈千里满面春风的指着第一桌人对李大喜说,却久久没等到他回应,稍稍皱了下眉毛,怎么流霜和趁月的酒还没端过来吗?流霜和趁月都是他的贴身近侍,因为有事情办,所以在三里屯的时候,他们头一回没跟在主子身边,今天早上事情办完了回到山寨,才知晓寨主抢了个夫人的事儿,还没等震惊完呢,沈千里就把敬酒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端酒的活儿交给他们俩了。
当下一回头,却见流霜和趁月两人早端着酒盘笔直的站在身后了,只不过两人的脸色有点儿惨绿,沈千里心下一沉,暗道大喜又在干什么把这两人吓着了。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他面色也绿了,只见李大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桌上那些菜肴,敬酒的事儿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种像是饿了几千年眼神儿别说流霜和趁月,就连桌子上本来在大吃大喝的内弟兄们都惊疑的一个个住了手,杨绍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个。。。。。。嫂子,哦,不,是大喜哥,要不。。。。。。您先来点儿?」
他迟疑着起身让了座位,既然话说出来了,就要意思意思嘛。他发誓他是绝对没想过李大喜真的会又惊又喜坐下来,还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对自己谢道:「多谢了二当家的,那我就来。。。。。。」
「李大喜,你给我过来。」沈千里觉得自己的鼻子一定歪了,这家伙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本想等着他自己醒悟过来,谁知他倒坐下了,看见杨绍那吓得不轻的脸色,这下是明摆着在众兄弟面前给自己撂面子吗?
李大喜看也不看沈千里一眼:「那个。。。。。。我饿了,我先吃点儿,让二当家的先和你敬酒,我一会儿就过去。」哈哈,他瞅着那只油光光的猪蹄很久了耶。
「先敬完酒再吃,你忍一下。」沈千里摁住他的筷子,在他耳边轻声劝道,天知晓他的忍耐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等等,我就吃一口,就吃。。。。。。」李大喜对着那只油光光的猪蹄说,明显不把夫君放在心上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沈千里:「你二叔和全乡人的性命。。。。。。」
杀手锏祭出,很好,李大喜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个。。。。。。不就是敬酒吗?我和你去就是了,用得着吗?」他撇着嘴,眼光留恋的在猪蹄上扫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沈千里去了。
杨绍擦去满头的冷汗坐了下来:妈呀,这位大喜哥实在太彪悍了,竟然让自己和大当家的去敬酒,他是不是看见这满桌佳肴,把谁是新娘子都忘了。耳边听到桌边的兄弟们已经开始纷纷议论:「喂,看到了吗?当家的在寨主夫人眼里,还不如一只猪蹄。」
「就是就是,他对着猪蹄和当家的说话耶,咱们谁敢这么做啊?」
「没错没错,而且当家的竟然没有发飙,当家的娶了夫人后,脾气果然好多了呢。」
「好多了?那也是分对谁,昨儿把众位当家的弄到一起,说要查中饱私囊的事儿,你没看那脸色,要是哪个倒霉的主儿遇上了,皮能扒下来两层。」
杨绍回头望望大当家的和李大喜的背影,心中默默的祈祷:大当家的,但愿您的形象不会因为您这位夫人而变得一塌糊涂啊。
「咱们什么时候能吃饭?」敬完了三桌酒,李大喜忍不住了,悄悄问沈千里:「俺饿了。」
「你是猪吗?就知道吃。放心,回头有你吃的,先把酒给我敬完。」沈千里快要被这个只想着吃饭的土包子媳妇给气疯了,偏偏面对众兄弟,还得露出带着逼人贵气又不失亲切的笑容,这真是一项高难度的技术,比他当初练龙心**第七层还要难得多了。
李大喜嘴里咕哝了几句,沈千里没听清,他也没力气去计较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倒是流霜和趁月都听清楚了,面面相觑了一眼:这大喜哥说什么呢?好像说早知道中午就不蹦那么长时间了,害的现在挨饿。
终于敬完酒了,沈千里皱着眉头看已经有气无力就要瘫在地上的李大喜:「好了,全部都敬完了,我们俩上最上面的那桌吃饭吧。」他说完,刚要扶起李大喜,就见对方仿佛中箭的兔子般猛然跳起,看也不看自己就飞奔上台阶,到那张最大最丰盛的桌子前坐下,一边跑一边还兴奋的大声嚷着:「太好了,终于轮到俺吃饭了。」
自作孽不可活。沈千里想这句话似乎是专门为今天的自己准备的,他的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扔到了一边,自己撒开脚丫子跑到上面吃饭去了。
看着大厅里各桌呆若木鸡的兄弟,原本热闹的气氛在瞬间静的落针可闻,他真想把那个惹祸精给揪下来扭断他的脖子。

可以想象,经此一事后,他的形象,所有那些让人畏惧胆寒的冷酷形象,算是彻底的和自己说再见了。一想到此处,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杀机,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杀死这个一点规矩都没有,不对,是半点规矩都没有的男妾来稳固自己一向无情的高大形象。
「沈千里,你快上来啊,你不饿吗?磨蹭什么?」总算李大喜还记得自己是陪着沈千里敬了一路的酒,那个小王八蛋也没吃饭。他不好意思独吞这桌佳肴,不管怎样,是人家的饭菜嘛,哪有主人不吃客人就先动筷子的理。他不知道就这一句话,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
流霜和趁月恐怖的看着主子眼中满满的杀机在瞬间就转换为无尽的宠溺,他的嘴角甚至绽开了一抹笑,一抹他们两个从来没看见过的真诚的笑:「来了,你说你急什么?」主人他是这样说的吧,满含着温情的语气。流霜和趁月吓呆了:那个李大喜。。。。。。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怎么。。。。。。他们都没有听见。
「这就是遇上了李大喜后的主人。」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用费神猜测也知道是魅容,主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两人回过身,果然,冰山般拒人千里之外的绝色美女正恨恨的望着坐在一起的沈千里和李大喜,她正是当日去下聘礼的那位女子。
「很恨他吧?」流霜了然的笑:「如果是菡芳仙子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个土的掉渣的棒槌,我们的魅容姑娘怎么能甘心?」魅容喜欢公子是全山寨人尽皆知的事情,想必公子也知道,虽然两个人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但他也十分纵容魅容,她是他身边唯一的贴身侍女,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点门道,本来大家都以为她迟早会是沈千里的妻或者妾,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因此流霜方有此一问。
「恨?」魅容嫌恶的笑:「他值得我恨吗?也不看看那副德性,主人不过是玩个新鲜而已。」她冷冷的说,但坚定的语气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真有这么简单吗?」趁月望着厅里都停下了筷子等着欣赏下一出好戏的兄弟和上面桌上相依而坐的两人,他不信没有人发觉这个事实:虽然李大喜的行为说活处处出人意料,但毫无疑问的,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吸引了寨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正在改变着山上平日阴郁的气氛。
「你别只顾着吃肉。」沈千里按着李大喜的筷子,他已经吃下两条鸡腿三只猪蹄一个肘子了:「说起价值,肉是最低等的。。。。。。」
不等说完李大喜就扒拉开他的手,理直气壮的道:「俺是乡下人,没你那么多讲究,俺就知道肉好吃。」他看着那碗红烧肉,很好,沈千里不喜欢吃肉,这桌又没有别人,这碗大肉自己是独吞定了。
「那。。。。。。鱼虾也很好吃的,你也吃一点儿啊。」沈千里将那盘清蒸大鲤鱼端到这个不识货的家伙身边,真是的,自己不是怕他吃亏吗?这个土包子就知道吃肉,真正的好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想想自己是为了谁:「看,这盘清蒸鲤鱼做的多好,鲜香四溢,汤头也浓。。。。。。」
不等说完,李大喜就大叫道:「不喝汤,我可再不听你骗,告诉你,我一碗汤都不喝,你觉得汤好你喝吧。」
底下那些等待看好戏的土匪们蓦然哄堂大笑起来,谁不知道大当家的对饮食可讲究的不得了,最喜欢汤类。没想到娶个夫人竟然这么不买帐。哈哈哈哈。。。。。。嘎,笑声在沈千里的冰刀眼光中嘎然而止。所有土匪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吃菜,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连操练时也没这么齐整的。
沈千里真是担心再这样气下去,自己直挺的鼻子真会歪掉,看了一眼那些虽然在吃饭但耳朵其实都在支棱着的下属们,他没好气的道:「不是让你喝汤,我让你吃鱼,吃鱼呢。」这个土包子啊,他暗暗的叹息。
「鱼?你说这是鱼?」李大喜的大叫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不敢置信的指着盘子里的鲤鱼:「沈千里,这。。。。。。这怎么会是鱼呢?你别以为俺没吃过鱼,鱼是那种。。。。。。嗯,小小的长长的白白的东西,味道一点儿都不好,而且吃起来都是一筷子夹十几条的,虽然俺只是小时候吃过一次,不过那个样子俺是不会忘的。」
「他说得是什么东西?」沈千里问来到身边的流霜和趁月,却见这两个人也茫然摇头,再望望底下的兄弟们,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哎,你们知道大喜哥说得是什么东西吗?猜出来的我给十文钱。」
「呸,你真小气,这么难的谜题才给十文钱,各位弟兄,有猜出来的到我这儿领十一文钱去。」
「我出二十文,答案也不要求细致,只要告诉我那个是不是鱼就行。」
沈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李大喜是有点儿本事,当初正月十五猜灯谜时也没看见众人这么踊跃的。这时候弄玉走了上来,在他身边笑道:「回当家的话,大喜说的这个的确也是鱼,分作两种,大的那一种北方人叫做面条鱼,就像是一根粗面条断成了几截的样子,所以叫的这个名字,味道倒还鲜美,但咱们山寨里没人吃过,这鱼还有一种小的,就是大喜说的了,叫做萝卜丝鱼,细小无比,十分像擦出来的萝卜丝儿,故此得名,只是味道比起面条鱼来,却差的远了。」
三里屯周围四面临山,没有什么江河湖海,只山中有几条山溪,还被封了山,他们日子又过得艰难,根本买不起鱼虾等物,故此恐怕也没有哪个贩子过去卖的,山路难行,村人们恐怕也很少出去,才让大喜连鱼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那种萝卜丝鱼,可能也只是哪个过路投亲的人带过去的,所以味道嘛,只怕连本来味道都没有了,甚至已经变质都说不准。
沈千里点点头,心想这种东西也能叫鱼?嘴上却道:「原来如此,还真有这种鱼啊。」
想起中午吃饭时李大喜说得他不爱吃鱼,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叹了口气,他对流霜道:「吩咐下去,以后专门安排几个人将连州城里的海鲜到各个和三里屯一样的闭塞村子里贩卖一些,价钱要低知道吗?」
说完亲自火起一块鱼肉,将那极细小的刺都挑了出来,然后放进李大喜碗里道:「来,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看见李大喜怀疑的瞪着自己的眼神,他忍不住气道:「放心,我不骗你,这么一小块,你就是吃下去也占不了多大地方,耽误不了你吃肉的。」
李大喜嘿嘿一笑:「俺没有这样想。」他说,其实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拿起那块沾着浓浓汤汁的鱼肉:嗯,这东西挺好看的,闻起来也不错,那应该会很好吃吧。一口放进嘴里,只嚼了两下,他便兴奋的把头转向沈千里,激动大叫道:「沈千里,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好吃?」他又转过头去,拿筷子使劲儿夹起最大的鱼头就往嘴里送。
这一句话把底下好容易憋住笑的土匪们又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沈千里没功夫理会他们,一只手忙着阻止李大喜,一边道:「我的傻媳妇儿啊,鱼不是这么吃的,这是鱼头。虽然好吃,但吃法可讲究着呢,来,你先吃块鱼肉。」说完又夹了一块下來,教他怎么剔除鱼刺,又告诉他鱼刺吃下去,一旦刺进了咽喉里,十分的难受。
如此连说带比划,李大喜一边吃他弄好的,自己也学着弄,两个人头碰着头,神态亲昵无比,大厅里又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这个与干日作风大不相同的完全可以说是亲切可人的大当家。
看李大喜吃了一面的鱼,沈千里替他翻过另一面去,又拿起一个约有二两重的大海虾剥了皮给他吃。果不其然,这土包子又跳了起来,连说好吃好吃。他无奈叹了口气,瞪了一眼底下都看笑话连饭也不吃的弟兄们,没好气的道:「看来你们都吃饱了,也好,这就把席撤下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明显不想走的该死家伙们又低头往嘴里扒饭,他气的快晕了过去,看向身边吃的津津有味的李大喜:完了,自己的形象啊,都被这个土包子给害了,现在连属下们都敢明目张胆的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这在平时,他们哪敢这么嚣张啊。
李大喜正在笨拙的剥一只海虾,动作还不熟练。沈千里这一会儿功夫连小半碗饭都没吃上,光想着照顾他了,此时见他瞪着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手上却是笨笨的动作,奋力和那紧贴着虾肉的虾皮奋斗着,他的小腹处没来由的就有一股热流窜过,觉得这样的李大喜实在太可爱了。
想在桌子底下摸一把吃口豆腐,反正有厚厚的桌巾在,就见对方终于剥好了虾皮,松了大大的一口气,抬头看着自己憨厚的笑,然后将那只虾放到他碗里去,诚恳的说道:「沈千里,你也别只顾着教俺,自己也该吃一些啊。」
二叔教过自己的,人家对你好一分,你就得对人家好十分。虽然自己恨沈千里抢自己上山,但是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今天他给了自己这么些好吃的,给人家剥一只虾也是应该的嘛。
沈千里看着那只虾,再看看热切看着自己,像个期待表扬的孩子一样的李大喜,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远在千里外那位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菡芳仙子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仔细的看看,那位仙子冷若冰霜,哪有大喜这么可爱又容易亲近,她的笑容永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意味,哪有大喜这样淳朴憨直让人爱到了骨子里的笑,她眼高于顶,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得罪她,一旦被冒犯了一丁点儿,出手就要人家的性命,哪有大喜这份宽容善良,被自己抢上山来,又动不动的就拿亲人性命相胁,可他却一点儿都不记恨,还肯剥一只虾给自己,明明他还是馋的很,可是费尽力气剥好了的虾,他却给了自己。
沈千里这样痴痴的想着,有些忍不住了,他三两口将那只虾吃完,向身后的魅容吩咐了一句:「让厨房做点儿汤圆甜点做宵夜。」
说完便把李大喜给抱了起来,听他大惊挣扎着喊:「沈千里,你干什么?俺还没吃完呢。」一边拼命伸长了胳膊,到底把离他最近的一只肘子给捞了起来。
他也不顾底下弟兄们都看呆了眼,接着就爆出那些抑制不住的哄笑声,扔下一句:「你们慢慢笑吧。」便抱着心有不甘乱踢蹬的李大喜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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