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9年前纪事之买卖
进入腊月，百姓们就开始忙年了，赶大集逛庙会是人们置办年货的主要方式，一般大的乡镇的庙会都会持续四五天，而周边邻近的乡镇的庙会的时间往往会错开，众多的商贩也和迁徙的候鸟一样随着庙会在不同乡镇的举行，把货摊摆到那些举行庙会的市集上，抓紧这一年生意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时段，大赚一笔。
腊月初二开始的二十里堡的庙会，不仅是潍县周边腊月里最早的一个大市集，也是一年中整个潍县最后最大的一次烟叶集中交易时间，二十里堡是潍县的烤烟加工业的中心地点，自从这里开始种植外国烟种开始，众多的烤烟作坊遍布这个只有六百多人的小村，这里也成为鲁中烟叶收购加工集散的中心，近几年的烟叶交易量都在六七百万斤以上，而且年年递增，今年的交易量估计能达到一千万斤，单单这个庙会的成交量就能达到一百万斤。
一个个烟叶贩子开始在市集上各个烤烟作坊摆出的摊位上讨价还价，争执烟叶的质地干湿，叶梗的多寡，颜色是不是焦黄的正色，随着交易的进行，一包包过磅的烟叶被用架子车大车独轮车等各种车辆和挑夫或是运到临近的火车站，或是直接用大车转运至青岛烟台济南等地，然后在这些地方的市集庙会上出售给前来赶会赶集的百姓。
但这个庙会上最多的还是周边村镇置办年货或是前来看戏凑热闹的百姓，人潮汹涌，赶会的人只能在摊位间狭窄的过道中挤来挤去，一个个商贩也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卖，他们知道这个时节百姓的手头是最活泛的。
“二哥，您看看，这是高密的菜刀，看看这钢口，看看这刀把，要是一把顶不了别地的两把，来年您把钱退给我。”
“大嫂，这哈利油可是金手指出的，青岛的老字号，抹了它，那脸可是细嫩，还不起夋。”
“大叔，给娃买个，你看这洋娃娃的胳膊腿都能动呢，这可是外国进口的，是赛璐璐的。”
众多的摊贩发出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混在一起，使得集市上嘈杂一片，一个大嗓门的女声的吆喝声也掺杂在其中，“瞧一瞧，看一看，尝一尝，新鲜的扁嘴蛤，都是活的，还在吐水，来来，乡亲们先尝一尝，先尝后买。”
顺着这吆喝声挤过去，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着一个摊子，这个摊子占据的位置很大，两辆架子车作为货架，其中一辆上摆着各种咸鱼咸虾虾酱以及鱼干虾科虾皮等卤鲜咸干制品，另一辆上则是摆着毛蚶和很多种不为人熟知的小贝类，摊子后面叫卖的人都是些妇女。
在摊子的一旁，还支着一口大炒锅，一名妇女边忙活手中的活计边大声的和围拢着的赶会的人叫卖，正在爆炒这那种摆在摊子上售卖的小贝类，一股浓郁的鲜香弥漫在摊子的周围，许多赶会的人正围在炒锅旁边的条桌上尝着上一锅炒出的那种小贝类。
“这个小嘎啦还真香，满口鲜香。”
“好吃，真的好吃，辣，咸，鲜，香，还一点也不牙碜。”这些围坐在一起品尝炒出的小贝类的人边吃边对尝过的东西赞不绝口。
“大叔婶子二哥嫂子，各位乡亲，这东西叫扁嘴蛤，做起来一点都不麻烦，也不金贵，俺们这些小嘎啦可都是活的，您们看着大师傅正在炒，只要稍微倒点油，放上葱姜大料和干辣椒，将洗干净的扁嘴蛤倒进锅里，一边翻炒，一边放点醋或者甜面酱，这些扁嘴蛤扒开口就熟了；你们要是嫌费油，就直接加点葱姜大料用水煮也行，味道也不差。”
大声吆喝叫卖的是翠花嫂，她对着一个尝过扁嘴蛤的中年汉子喊道“二哥，这扁嘴蛤香不香，香您就称上点。”
“大妹子，好吃，确实好吃，贵不贵，这东西在这么冷的天还能是活的，不易啊。”那位中年汉子回话。
“二哥，不贵，和面差不多价，就是八个大子一斤，咱们还在这二十里堡庙会的头两天大优惠，买一斤送一斤，二哥，这都上冻了，这东西还活可是不易，以后可是越来越贵，您多称点。”
“大妹子，给俺称上二十斤，回去俺弟兄们几家分分尝尝，好吃俺们明天再来买。”中年汉子一听着东西不算贵。
“好来，称上二十斤，再送上二十斤，就是四十斤，总共是160个大子就是一元钱，二哥您是付大子还是现洋，现洋的话再多送您四斤。”
“那好就大洋吧。”最后中年汉子掏出一块袁大头付账，在他之后，陆续有赶会的人买上几斤十几斤不等的扁嘴蛤等活的贝类以及各种卤鲜，随着架子车上货物越来越少，钱箱的的大洋和铜子也越来越多….
从西面的无棣到东面的下营区，从寿光到南面的临朐，鲁北辖区周边的各县的各个市集庙会上，遍布了这样的流动售卖鲁北海鲜卤鲜的摊点，这些摊点的售卖人员除了少数负责用马车运输货物兼做护卫的男性民军成员，其他的人员全是民军的女性家属，他们把鲁北坚持冬季作业捕捞的以贝类为主的海鲜和卤鲜咸干制品出售给外地置办年货的民众，为鲁北不断的赚取紧缺的资金。
而此时这些妇女的男人们以及在家的妇女老人和孩子们也都没有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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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网了，落帆，大伙盯着点，别他娘的乱了套，可不许再有人掉下去了。”沈俊发大声的吆喝，今天风不是很大，所有的机帆船都去忙活打捞沉船了，捕捞的活也不能停下，原先主要作为作为运输和选货等辅助机帆船作业的帆船就重新做回捕捞作业的主力。
帆船这玩意却是不如机器船，没有风不行，风大了也不行，像今天的风就有点小，只能拖曳两套弓子网进行作业，即便这样，由于熟悉弓子网作业的熟手几乎都在机帆船上，即便是暂时借用的几名机帆船上的船员也因为不熟悉在帆船上收网作业，一船人等到收网时都会忙的手忙脚乱，一片混乱效率却不高，上次一个人还落水了。这也是沈俊发紧张的原因。
在机帆船上收网使用的是机器转动的文车，文车就是一个大辘轳，通过转动不断地缠绕拖曳网具的绳索，把网从海中拖上船，在帆船上却是用人工，一网渔获加上网具以及带着的海水就有几千斤，使用人工转动的绞盘收网一不注意就很容易出事。
“嘿呀，嘿呀，”船员们在大副的指挥下喊着号子，推动着绞盘，随着绳子不断的缠绕在绞盘上，铁质的弓子网框架先露出海面，这时，一名熟手马上用撑杆上的弯钩勾住框架，使其保持稳定，另一个熟手是这艘船上的渔捞长则用撑杆把从桅杆上端的一个滑轮装置垂下来的带着弯钩的绳索套在铁质框架上，然后其他人在二车（渔船等小型船只的轮机长一般称为大车，二车是大车的第一助手，在机器动力渔船上的作业时一般由二车负责掌控文车）的指挥下开始使劲拉另端的绳子，把网具连同渔获一起提到船的甲板上。
弓子网铁质框架后面用来装捕获的渔获的网兜，和拖网最后那部分装渔获的部分，渔民一般称之为包，有时渔获多了，会分成几次弄到船上，具体方法是在网兜的尾部往上的一段距离开始用绳索勒紧，先把这一部分渔获弄到船上，从尾端解开网兜口的绳子把鱼获倒出后再系上绳子把口封死，再继续前面的操作。
“好家伙，这一包可够数。”渔捞把网兜整个的提到甲板上喊道，满满的一包渔获足足有三四千斤，船员们连忙围在冰冷的渔获堆上，开始抓紧时间分拣各种不同的海鲜，要不然这些海鲜就会冻死，而海鲜堆也会冻成一个冰坨坨，毛蚶大多带着泥先不管它，光鱼放在一旁的藤箱里，螃蟹和虾爬子都是活蹦乱聊的，也分拣出来。
几个渔民用水桶从海里打上海水，冲刷沾满淤泥的螃蟹虾爬子以及光鱼，两个船员一组开始合作处理这些高档的海鲜，一名渔民抓起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另一个渔民用麻绳开始捆绑它的大鳌和其他的蟹爪，使之不能动弹，然后放在用槐条编成的箱子里，虾爬子则用一根筷子大小的竹条也用麻绳绑在上面使之动弹不得。
装满被绑好的螃蟹虾爬子的藤箱放在船舱里的大木箱里，大木箱里装满海水，底下还有橡胶管通过去，一台手摇发电机为一个蓄电瓶充电或直接带动充气用的小电机，这样的保鲜方式能够让这些被绑扎处理的螃蟹虾爬子活上四天。
“俊发叔，这个光鱼真的是当年的，怎么这么大了。”一个年轻的新渔民正在分拣渔获他抓着一条尺多长的大光鱼问沈俊发，在船上，一般的很少称呼他为团长旅长的，都是要么年纪大的直呼其名，要么年纪小的喊一声哥或者叔。
“二蛋子，那是肯定的，这个光鱼就是当年就长到这么大。”沈俊发看着小渔民不解继续解释“这一个传说，老辈们都这样说，说是光鱼碰到龙王吹嘘道‘一年长一尺，十年就一丈，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你这老龙王了。’龙王一见这个光鱼怎么长的这么快，真这样长下去说不定真的赶上自己，就下了命令‘这个光鱼一年还是长一尺，但是当年生当年死’所以这个光鱼没有第二年的，都是当年的。”
“这个傻蛋光鱼，没事和龙王吹胡啥，这不是找不自在。”
“那是，这个光鱼傻，你也傻，二蛋子，看看你左手。”
说话间，光顾着说话的二蛋子一不注意，他的左手被他手中的大螃蟹的大鳌夹住了，
“他娘的，哎呀，别笑，快来帮忙，哎呀。”
“哈哈，别喊，它夹住了就不会松开，你就带着它回去吧，这只大螃蟹可值不少钱，这下你可发大发了，哈哈”…
手摇发电机很简单，摇把子电话机除了话筒把部分，主要的构成就是一个手摇发电机，而铅锌蓄电池的结构也很简单，对鲁北来说最难的就是那个不怕腐蚀的塑料外壳，塑料外壳实质就是个容器，用陶瓷里面铺上橡胶内垫，外面用藤篮就是一个简易的容器，至于铅板和锌电极这些都可以外购，蓄电瓶也能外购只是价格太高。动力解决了，再加上小电机推动着充气机，这样一套简单的冲氧设备就成了。
只有螃蟹和虾爬子这样高档的海鲜才会享受这种待遇，毛蚶还是和原来一样带着泥堆在外面，浇上点水就能活上个把月，而通过水泵捕捞的扁嘴蛤白蛤以及尖尖锥这些贝类则是经过暂养试验后摸索出一套简便易行花费甚少的办法，使其能维持很久的生命。
在地上东西向挖上两米宽一米深的长方形池子，挖出的泥土顺势推在北面和两端，形成一个能背风的小环境，水池底部铺上碎石沙子，然后把这些贝类放在里面，大约堆得有半米厚，再放上海水，顶部用厚草帘子盖住，这样在背风的环境下，加上地温以及覆盖草帘子使里面的温度能在气温零下十几度的时候保持在零度左右，贝类正好可以休眠但又不会被过冷的温度冻死。
鲜活海鲜的运输的关键除了增氧和保持恒定的低温，再一个关键就是让海鲜保持静止不动减少其活动，一是保持其体力，而是减少耗氧量，在南方，有把活鱼绑成弓形不动，不放在水中这鱼能活上一天多。
黄瓜在夏天等应时的季节不值几个钱，但到了冬天却是金贵的玩意，而且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海鲜同样如此，羊角沟为代表的渤海的渔业，海鲜的大量上市的时节却是在入伏至立秋前的最热的时候，没有冷藏设施，不可能制成冻品贮存，唯一的贮存方式就是腌渍后制成干咸制品，海鲜易**变质的特性使其在热天大量上市的时候，受到交通条件和冷藏条件的限制，鲜品的销售贩运范围也非常有限。
等到了能够进行贩运的季节，海鲜鲜品却因为河道封河和近海陆缘冰不能进行捕捞作业而没有出产，山东及整个北方市面上的不多的海鲜鲜品都是从江苏和胶东这些冬季仍能生产的海区，由不多的坚持生产的少量渔船供给，价格高昂而且供不应求。这时节的海鲜鲜货是真正的奢侈品，只有极少数的达官贵人大家主才能享。
国内生产的时令海鲜和加工的干咸制品大多是没有太多的存货，这就在冬季形成了北方的卤鲜供货的空当，弥补年货市场民众巨大的消费需求的海产品的空当却是来自于日本进口的货源。
与以后的中日贸易的格局不同的是，现在日本的卤鲜干咸制品和冻货竟然是中国主要的进口物资之一，日本的渔业本就有悠久的历史，而且先于中国装备大量的机器动力大型渔轮，捕捞能力和渔获总量并不少于中国，其国内传统的渔业加工能力也非常的大，并且已经开始有了装备制冰冷藏等新式设备用于加工冷冻渔获的工厂。
往年的冬季特别是进入腊月在民众开始置办年货的时候，就是大量日本卤鲜干咸制品和冷冻制品大量进口的时机，但自去年五四运动以来，国人抵制日货的行动此起彼伏，致使包括日本水产品等众多日本商品在中国的销售受到很大的影响，但即便在如此的情况下去年腊月的日本出口到中国的水产品的价值也多达几百万元，今年从各个口岸汇总的消息来看，日本的水产品又在准备大举进入中国。
鲁北费劲的破冰保持出海通道的畅通，新的网具和捕捞方法，冒着严寒坚持冬季作业，都是为了捕捞更多的海鲜，暂养和增氧维持海鲜的活力，一是为了使其的价值提高，二是能稳定的不间断向市场供货。
有了鲁北的海鲜大量的供应中国的北方市场，而且是鲜活的贝类和螃蟹以及之前储存的大量干咸制品这样的高中低档品俱全丰富的货源，势必会压缩日本商品的市场份额，势必会减少日本一点收入也就是降低日本的一点实力。
鲁北当然会增加很大的一笔收入，一正一反之间，这些不起眼的小贝蛤就在两国的竞争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只是日本人和山东地界上其他的权势人物会让鲁北轻松地赚取这份收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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