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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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者,争事也,兵争交,将争谋,将将①争机。夫人而知之,不争力而争心,不争人而争己。夫人而知之,不争事而争道,不争功而争无功②。无功③之功④,乃为至功;不争⑤之争⑥,乃为善争。——《兵经百篇•争》
时间退回到十天前。
七月初三。辽河,七里原。
暴雨已停,空气中还残留着纤细的雨丝。
灰色的天空笼罩着绿色的草地,刚刚下过的大雨使得草色带了一丝逼人的寒意。凉风在原野的上空呜呜作响,仿佛是战死沙场的魂灵不甘的呜咽。
草天交界处,一队人马蜿蜒而来,来得好慢,像是受了伤的野兽!
“他奶奶的!”朱浩天不舒服地扭了扭已经湿透的身子不干净地骂了一句,回头向身后的一个亲兵道,“狗子,到后面去看看,叫他们都他妈的快点。要不然大家都得玩完!”
“是!”狗子可不向朱浩天那样全无精神,他高声应了一声,策马而去!
“臭小子!”朱浩天看着远去的狗子,就像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还是当个小兵来得痛快,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杀人就好了。”他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浑身上下冒着死气的影子。
“要是老大还在这里,不死营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他恨恨地想到。
“大人!”一个斥候兵从队尾疾驰而至,“大人,敌军已至后方二十里!”
“北宫烈这老匹夫!”朱浩天咬牙切齿地道,“有多少人?”
“大约有两千人。”
“人又多了。”朱浩天暗暗心惊,“看来他们已经会师了。北宫烈那老小子是铁了心的要留下自己了!”他咬了咬牙,“叫张勇带上第二、第三大队做好战斗准备,剩下的人都给我跑快点!妈的,都不想活了是吧!”
传令兵领命而去,朱浩天却没有半点轻松。刚才那个命令真是让他憋屈不已,他手下三千战士竟然让两千敌军追的满地跑。要是放在平时,他非把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撕成碎片不可。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跑,四天前得到左翼崩溃,两万大军灰飞湮灭的消息后他就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三天前他们右路军全线退缩,武威军打仗不行,跑路倒挺快。转眼之间就跑得无影无踪,而作为炮灰的右路前锋不死营由于过于深入就这样被抛弃了。朱浩天甚至是在右路军撤退一天后也就是两天前才得到撤军的消息的。
这时已经晚了,不死营已经陷入了北燕军队的重重包围中。两天来,他们已经陆续击退了五路人马,虽然每次战斗规模都不大,但是连日的奔波劳累已经让不死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更何况还有不间断的零星袭击拖延着他们的脚步。
如今,北燕军队的合围之势已然渐渐形成,他们可调集的军队越来越多。形势也越加严峻,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是危险的。可是,照这样的速度,即使再给她三天的时间他也不可能回到不死营驻地的。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朱明的四千不死营战士了。朱明的军队驻守在黑草城,那是辽河大营的门户。
每一次不死营出征在都会留下一半的人——他们不相信所谓的友军。他们只相信自己,他们必须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刚开始辽河大营对不死营这种做法颇为不满,但是由于叶枫强硬的态度和不死营的赫赫战功。大营也只能默许了这种做法。而这种习惯在叶枫走了之后仍然保留了下来。
如果朱明能够及时赶来和他汇合的话,朱浩天相信,即使面对北宫烈的王牌——狂风骑,他们仍然是可以顺利突围的。朱浩天对不死营的战力还是有着相当的自信的!
朱浩天眯起眼看了看前方,“现在的问题就是老明能不能及时赶到了……”他心里一片阴郁……
“大人,后方敌军已逼至十五里!”没过多久又一个斥候拍马而来,气喘吁吁地道,“而且……又有新的军队加入。人数大概有一千左右!”
“三千了!”朱浩天心头一跳,“现在不死营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任何优势了……”
正想着,一个小校赶了过来:“大人,敌军已经逼近,张队长请示是否投入战斗?”
要按照朱浩天原来的脾气,早就带人扑上去了。可是现在……他想了想,摆摆手道:“算了,叫张勇那小子给我老实点。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是!”那小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娘的……”朱浩天刚骂了一句,前方又有一骑飞奔而来:“大人,前方发现大队敌军,人数约为一千左右。打飞狼旗!”

“飞狼旗!”朱浩天脸色一变,“是北宫烈的狂风骑……那老贼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喝道,“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呜……呜……呜……”凄厉的号角摧残着人们的耳膜,引得人们一阵心悸。士兵们忙乱地整理着武器,站列队形。一时间,兵器碰撞声,脚步声,怒骂声,战马嘶叫声响成一片。空气中充斥着紧张沉重的味道。
战争,一触即发!
不死营在这时候终于体现出它作为一支百战雄师的素质来,经过最初的骚乱,这台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随着一条条命令发布下去,一队队士兵快速精准地行动起来,忙而不乱。行进的长蛇瞬时间盘踞起身体,獠牙毕露,作出了攻击的姿态:
队伍分五个方阵排列,左右是两个骑兵方阵,他们的位置向前方稍稍延伸了些,就像是银尾蛇的两根巨大的毒牙突出在外。骑士们神情冷漠地看着前方,手中的马刀折射出一片摄人心魄的寒光。排在中间的步兵方队向内凹了进去,由三百步兵组成的。前三排是长刀手,清一色的斩马刀斜指前方。那足有一人高的狭长刀刃光是看到就足以让人胆破心寒。长刀手后面是弓箭手,宽大厚重的大刀斜插在士兵右腿前方的土地上,士兵们神色轻松地低声交谈,。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作为弓箭手,他们本应该站在队列的最前方的,只是这样阴湿的天气对长弓的影响极大,所以他们只能干起刀手这个副业了。
在战阵的后方是两个长枪方队,他们主要负责应对可能来自背面的袭击。毕竟那里有着近三千的人马。虽然张勇的第二、第三大队已经在后方布防,但是这毕竟是敌国的土地,谁知道从哪个方向会又冒出一队敌军来?即使是全盛时期的不死营对这种情况下也是难以应付的。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战斗了两天,早已是人困马乏了。
大地轻轻颤抖起来,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道黑影。近了,近了!无数的的骑兵从地平线上涌现,巨大的飞狼大麾迎风飘扬,是狂风骑!北宫烈的骄傲,北燕的三大主力之一。
朱浩天的心中没有了阴郁,没有了不安!此刻,他的热血开始沸腾,战!战!战!!一个声音在他心中狂吼着。他兴奋得轻轻颤抖起来……
远远地,来敌停住了脚步。两军遥遥相对!
“呼……喝……”对面的狂风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呼叫,就像是饥饿的狼群对月长嚎。
“呼……喝……,呼……喝……”狂风骑的战士们扯着嗓子不停呼喊,马匹不安地骚动起来,但却没有发起进攻。他们在挑逗对手!!
朱浩天的眼中渐渐充满了杀气,他跃马而出。长刀斜劈,仰天怒吼:“不死营!!!”
“不死营!!!!”身后的数千战士齐声喊道。杀气冲天!!
“百——战——”朱浩天策马驰骋,声传九里,“无——敌——”
“百——战——无——敌——”士兵们粗红着脖子应和着。那是不死营的冲锋口号,每一次喊出这四个字都让他们感到莫名的兴奋。仿佛每一滴血都在燃烧!
“百——战——无——敌——”朱浩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狂呼。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灵魂里,变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他只想呼喊,狂放地呼喊,尽情地呼喊,用他的生命,用他的灵魂去呼喊!!
“百——战——无——敌——”不死营的战士们齐声应和着,歇斯底里,状若疯狂,锋利的刀尖直指苍穹,“百——战——无——敌——”
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似乎将对面的狂风骑震慑住了,对面短暂地沉寂了片刻。
“这就是不死营吗?”卡迪尔的眼中散发着兴奋的光芒,“在必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高昂的士气,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打仗光靠蛮力是不行的……”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不死营就要进攻了。”
“就让你们的尸骨成就我的威名吧!”卡迪尔舔了舔由于兴奋而发干的嘴唇,嘶声吼道,“呼……喝……”
狂风骑也被激起了血性,“呼……喝……”他们狂吼着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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