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 故人天涯去 痛断痴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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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回
故人天涯去,痛断痴人肠
怆然抹去泪痕,悠悠起身往回走,思虑此事不必让田婆婆知道,免教她伤心烦恼,一路独行,心中悲哀不已,脑海中忽又闪出一人,竟将适才悲苦之情去了大半,喜色渐涨,掉头往城西而去,心中满涨着喜悦,情不自禁的竟流下泪来,罗衣,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出苦海,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我要你突然站在失踪十年、杳无音讯的祖母面前,当年,她为了另一对母女抛弃了你,将你置于狼穴孤境,让你受尽苦难饱受折磨,让你风雨飘伶无依无靠,今日相聚,祖孙重逢,从今以后,再不分开,罗衣,你的痛苦因我莫家母女而起,就让我莫忧来结束。
莫忧一路奔走,一路泪流,喜悦、兴奋、激动……罗衣,我已看见了文家的那排小院,你怎么不在窗前目迎我挥泪走近?
莫忧几乎扑到门前,斑驳破败的木门紧闭,门中悬着一把铁锁,隐隐落了一层灰尘,莫忧的心猛的一跳,紧咬着牙,不敢再往下想,一脚把门踹开,屋里冷清清的毫无生气,但是物什整齐,堂上一对红烛燃至一半而熄,喜庆对联犹然鲜红,象血一样滴在莫忧心里,莫忧感觉自己一瞬之间变成了石人、铁人,全身僵硬,半步也挪不开,连血液都是冰冷的不再流动,天似乎黑下来,浓浓郁郁的将她陷在地狱里,不见光明。
终于,她积聚起气力,歇斯底里的呼喊道:“罗衣——”那是地狱里传来的修罗之音,震憾了阴阳两界,灰尘倏倏而抖落,可是,没有回声,死一般的寂静。
莫忧疯了一般满屋子的转,空空如也,又停不下脚飞奔出门,四下张望,突然看见隔壁人家探出个头来,小心翼翼的朝着自己打量,约摸是自己一声悲呼惊动了邻居,一阵风似的冲过去,邻人吓得慌忙缩回头,怦的一声把门关上,莫忧早已伸手扶住,把那人拎出门来,是个半百老太太,老太太已然认出莫忧就是文娶亲那天来闹事的女子,更加害怕,吓得蜷缩成一团。
莫忧忍住泪,嘶声问:“大娘,隔壁的文家人,都去哪里了?”
老太太惊惶道答:“啊唷,姑娘饶命,文家已经搬走了。”
莫忧紧声问:“何时搬的?搬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道:“已有大半月了,据说是搬到文老夫人的娘家去了,至于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啊。”
莫忧好生失望,失手一松,老太太坐在地上,悄悄抬眼看莫忧神色痴呆,慌手慌脚往屋里跑,莫忧忽又追问:“罗衣可好?嗯,就是那个从丁府娶过来的新娘子,文老夫人有没有欺侮她?”
老太太吓得脸色一白,不敢作声,莫忧听她不答话,心里已猜出一半,紧走一步拦在她面前,痛声问:“大娘,文老夫人是否虐待罗衣?”老太太见她眼色疾厉,更加不敢多说,只是连连摆手,莫忧心疼不已,泪又落下,双手扶起老太太,颤声泣道:“大娘,你和我说实话,罗衣好不好?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让她受苦?我求求你,你说实话。”
老太太拧不过,惊颤着道:“她,她,她刚过门就克死丈夫,文老夫人自然不满意,我是外人,说不得,说不得。”说完,挣扎着回屋,莫忧泪流满面,突然吐出一句话:“她,活着吧?”
老太太忙道:“活着,活着,活着走的。”趁着莫忧失魂落魄,挣开了仓皇回屋,紧闭大门,又拴上拴,这才跌坐在地,靠在门后粗声喘气,过了一阵子不见门外有动静,偷偷儿从门缝里往下瞧,只见莫忧僵立不定,竟如一尊泥雕了,心里也泛起酸楚,想起文家那新娶的媳妇生得甚是标致,可惜红颜命薄,新婚丧夫,受尽婆婆的虐待,日夜劳累半声也不敢吭,生生得揪得旁人心怜,忍不住隔着门劝道:“姑娘啊,这都是天命,你快回去吧。”

此时的莫忧,已不知天色,疼痛象是一根针挑着线,慢慢的穿进心、又绕进肺,游走血脉骨骼,四肢百骸,于是,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都疼起来,疼得冷汗直流,眼冒金星,想挪动腿却虚弱无力,身子一晃,几欲摔倒,泪水儿滚滚而下,撕心裂肺约摸就是这种感觉了。
一道白影疾疾的奔来,瞬间来到她面前,是苏岭,他满目的心疼,轻轻扶住,看她面色吓人,柔声道:“我们,回去。”
莫忧缓缓扭过头看他,对上他那温柔似海的眼神,恍似疲惫不堪的旅人在沙漠中奔走数日,突然看到一方绿洲,心中一宽,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直达嗓间,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来,尽染在苏岭雪白的衣裳上,象一朵朵妖艳的桃花在阳光下绚烂开放。
苏岭吓得俊面顿白,双手抓住她肩头,惊骇的呼道:“阿忧,不要吓我!”
莫忧则恍若无见,痴痴的看着,忽然推开他独自前行,她嘴角尚残留斑斑血迹,格外的骇人,苏岭扶住不放,心疼的道:“阿忧,我带你回家。”
莫忧摇摇头,低声道:“不要跟着我。”
苏岭再要说话,莫忧厉声喝道:“不许跟着我!”苏岭一怔,莫忧从未这样严厉的说出话,蹙眉一叹,忽然目望一处,远远的,凌梓凤一脸如霜,痴立如枫。
凌梓凤突然冷着脸道:“苏岭,强行把她带走,不由得她胡闹。”
苏岭微微皱眉,看莫忧已晃晃悠悠的走出好几步,犹豫难决,凌梓凤蓦然身形一动,已闪至莫忧身后,伸手在她颈后一拍,莫忧身子一颤,直直的往后仰倒,凌梓凤一把操起,略一顿,反手将她丢在苏岭怀里,冷声道:“带她去揽月居。”一个弹身已不见人影。
莫忧跪在田婆婆面前,垂首穆然,任田婆婆哀声痛哭,苦苦相劝,只是不起,田婆婆将她搂住,抚摸着她一头青丝,哭道:“小姐,你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受夫人之托,侍候小姐长大成人,怎么受得起这一跪。”
莫忧泪水静泪,目光哀怆,哭道:“婆婆,莫忧对不起你,对不起罗衣,莫忧有罪,莫忧只想长跪不起。”
田婆婆劝道:“罗衣得小姐如此相待,亦感心慰。”又苦苦劝起,莫忧只是不依,门外的杜音音与苏岭亦觉心中悲苦,进退惟艰,田婆婆知她口吐鲜血,必是伤心过度、经脉縻乱,怕她久跪伤神,手指一弹,指间一团似有似无的白粉飘出,在莫忧鼻前一飘,莫忧即身子一软,昏昏然睡去,田婆婆这才将她扶上床去。
适才,莫忧离去之后,田婆婆与杜音音谈了片刻,从杜音音的嘴里,田婆婆尽知十年风云,如寇准几番起落,此时的寇准被封莱国公后被贬至雷州;也尽知这数月以来莫忧杀陈彭年、刺丁谓、惹上唐家堡,屡屡犯险,为颜如玉往来奔波、最后伤断心肠;更为了罗衣受牵制于丁谓……
苏岭谁门走进,向着田婆婆深鞠一躬,田婆婆慌忙扶住,口称:“哎呀,苏公子,这可使不得。”
苏岭道:“此为感谢前辈抚养阿忧多年之恩。”
田婆婆凝目细观,缓缓颌首不语,苏岭又道:“晚辈有一事,恳求前辈,代为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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