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 旧恨重提 新人双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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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回
旧恨重提,新人双至
莫忧刚到门前,门就开了,一条白影闪至眼前,苏岭把莫忧拉入,柔声道:“你不该去冒险。”声音很轻,但是莫忧心里明白,这是他对自己说的最重最严肃的话了,苏岭素来冷静沉稳、不惊不怒,刚才这疾身一拉,已颇显他心神不宁。
莫忧莞尔一笑,劝道:“我不过是外出转转,让你担心了。”心中柔情似水,暖洋洋的似三月的阳光。
屋内还有田婆婆和杜音音,两人起身相迎,莫忧一一招呼,心中却很是疑惑,回到开封已经两天,却始终不见夏姐姐,以夏姐姐平素待自己情份,绝对不会不过来探视问候,殊不知在她晕睡之时,夏妈妈曾经来过,并且与田婆婆有过一段悲断人肠的对话。
莫忧把这些疑虑放在心底,或许聚花楼事务繁多,夏姐姐忙不过来,也或者夏姐姐身体欠安,不想让自己担忧,无论如何,自己该去看看她。
苏岭问:“你去见丁谓了?”
莫忧点点头,微微笑道:“是的,在大理寺的重监楼见到他了。”不待苏岭说话,反问,“老夫人近日可好?”
苏岭微蹙俊眉,很快又抚平无痕,道:“尚好,母亲素来吃斋念佛,心性淡泊,你不必担心。”
莫忧还想问凌梓凤现在如何,他曾陪自己日夜兼程赶赴西川,又马不停蹄回到开封,在丁府,自己决意要杀丁谓时,他的剑亦毫不犹豫的挡在丁青月面前,然后当自己回到揽月居时,他又翩然离去,不曾再现。
但是看到苏岭温情脉脉的目光,莫忧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她想,虽然是一声极平淡的提及,也可能会让他伤心,于是她只是展颜一笑,道:“丁谓答应我,保护……凌侍郎无恙出狱。”对于凌昭德,自己是否应该叫一声“大伯”,不过,不知为何,她又临到嘴前又改变了称呼。
苏岭分明听出她话中的尴尬,却只做不知,沉吟问:“条件是什么?”
苏岭是个商人,利益相关是绝对能看得透彻。
意料之外的是,莫忧摇摇头:“没有条件。嗯……,应该说,他主动要求,并且放弃对换条件。”
苏岭没有再问,事实上,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暗中查访,莫忧与丁谓的恩怨纠葛也知晓半数,又从田婆婆的嘴里,得知不少详细信息,如此说来,丁谓栽祸于大哥是因为莫忧,保大哥出狱亦是因为莫忧。
说话间,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杜音音快步走去,刚拉开一道门缝,面容就凝结成冰,目光清寒,嘴角却微微浮起冷笑。
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眉目俊秀、白若美玉、锦袍冠带、气质文雅,女的面似桃花、云鬓高挽、翠衣环珮、如兰芳菲,两人并肩走来,衣裙带起两旁的蔷薇颤颤摇曳,好似一对金童玉女临降人间,十分的光华锦绣。
两人看见门缝中杜音音半张淡漠的面孔,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相视一眼,眼神中一些怯意,很快,那女子一咬银牙,低声道:“走吧。”向那男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神色尴尬的又举步往前。
杜音音掉头回看莫忧,又迅速的瞟了眼她身旁的苏岭,闷声道:“妹妹,颜公子……嗯……,夫妇来了。”
颜如玉和丁晗月?莫忧好似突然被人扯动沉疴的伤口,疼痛迅速扩散到周身,面上红晕褪去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她抬头看苏岭,苏岭正温和而担忧的注视着自己,莫忧的眼一酸,泪水几乎滑下,我曾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你,你已不再是西川破庙里的书生,我也不再是翩翩起舞的白狐,你已洞房花烛娇妻在伴,而我,另有觅得佳婿良人,不要再见,不要再见。

苏岭柔声问:“阿忧,真不想见见吗?”
莫忧僵硬的摇头,苏岭点头道:“那好,你不愿意,就不见,我们去屏风后避一下。”语句未毕,莫忧已扭头往屏风后躲,走了两步,顿又停住,悠悠叹道:“他们必是为丁谓而来,我倒是想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苏岭温柔的用十指为她梳理长发,道:“嗯,你想见,那就见吧,我陪着你。”将手揽在她腰间,笑容如春水漫漫。
朱漆雕花木门缓“吱”一声两边对开,颜如玉和丁晗月站在门口,颜如玉一眼看见依在门口的杜音音,向他清淡一笑,犹犹豫豫的低声叫一声“杜夫人”,细若蚊音,紧忙又扭过头,正看见桌旁端坐一人,鹤发鸡皮、老态龙钟,面容祥和,眼中却隐隐藏有不屑与仇恨,略一回想,忆起这正是在西川古墓里见到的老婆婆,姐姐曾说起她,名为仆妇,实胜祖母,心头顿时恐慌,姐姐为了自己下山,千里来京,衣食住行皆为她出,我却辜负深情另娶别女,这婆婆也突然出现在开封,莫不是来找我算账,要状告薄情寡义?唉呀呀,我颜如玉的确负情姐姐,怎奈颜门清誊更为重要,想我苦读诗书十八载,若不能仁途荣耀、光华门庭,岂不羞煞?尊堂之殷殷期望、丁相之扶持眷顾,我焉得全抛全弃?相较之下,只能负了姐姐,要恨要怨也心甘情愿,只是万万不能再公之于众,将我颜门清誊毁于一旦!心念至此,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惶惶然又看向田婆婆,田婆婆则恍似未见,眼中鄙夷之色则分明更甚。
田婆婆早在门缝里就认出了他,看他那惶恐惊慌的眼神与垂首怯懦的模样,较之古墓初见,越发的没了阳刚之气,心中自然更是鄙薄,移目转视,对比小姐身旁的苏岭,俊朗儒雅,不由得深思一叹,此子敦厚性醇,实是小姐良缘佳婿,只是命运多,惟恐小姐执念太深,刚有余而韧不足,恐有错失良缘之预感,老眼微闭,沉思虑、细端详,隐隐感觉莫、苏二人之间的情缘渊源悠长、扑溯迷离,连一向善辨人的自己也看不分明算不清楚,再看小姐,眼似秋水无痕,浅藏三分淡漠三分悲伤三分嘲讽一分骄傲,心叹,小姐啊,你应当有十分骄傲才是,老身曾苦苦劝阻,此子不善不宜相托,小姐不听,坚持相从,才有如今情错伤怀,今日两相对照,有苏公子在,你该十分骄傲!
两人往屋里怯怯的一瞧,苏岭轻揽着莫忧,亲热的并肩站在正中央,白衣胜雪、气质飘逸,较之颜、丁,更赢一筹。
颜如玉见莫忧目光似铁,全无往日温情爱慕,思忆起当时莫忧待自己的好处来,那当真是体贴入微、温柔细致,衣食住行、功课前程,无一不打点周到,只恨自己难违尊慈之亲命、难拒丁相之美意,伤透她的心,今日朝政风云突变,一向位居权重、颜门以为靠山的岳父丁谓被监在大理寺,太后天威赫赫,后果善恶难料,爹爹颜自清心急如焚,整日徘徊家门,又拉不下老脸,不敢出门去求救旧日同僚,还是自己红了脸去求几位当朝前辈,所得答复不过客套之词,全无实用,忽然想到姐姐,知道这姐姐本事了得,非但身怀绝技,可以飞檐走壁、神出鬼没,更是结识不少能人贵人,与岳父也有交情,若能相助,岳父兴许可救,妻子晗月亦连声赞好,爹爹知晓后,连连催促,竟连当日尴尬也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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