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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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馨雨一个人沿着陌生的道路走着,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她在半夜跑了出来,不辩东南西北的瞎跑不停,长这么大,馨雨第一次单独出门,以前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附近唯一的一个小县城。那时有无痕在她身边,她根本不用操心任何的事情,但现在却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该向哪里走,该做些什么?馨雨不知道,前方的路会通向哪里,她拼命的想要在乱作一团的脑中整理出一个离家出走的规划,可除了一片的茫然还是一片的茫然。馨雨抱着包袱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她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的跑了出来,无痕会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心急的到处去找她?馨雨苦笑一声,就算他找到了她,还不是一样要将她嫁出去,与其被他亲自赶出家门,还不如自己离开,让他心急的找一辈子。
馨雨一直在心里发着牢骚,良久才发现自己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走了这么久没看到一个人,这条路究竟还要走多久?馨雨爬上路边的山坡,擦擦汗,远远瞧见路边的一家小店,心中大喜,终于有地方休息一下了。又累又饿的馨雨好不容易来到了那个路边的小店中,怯生生的问店家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啊?”店家问道:“你想吃什么?”馨雨小心的问道:“最便宜的是什么啊?”店家笑道:“小姑娘,你第一次出门啊,胆子这么小。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那边找个位置坐吧。”馨雨哦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坐在了角落的桌子边,小心的看着店里的陌生人。没多久,店家端上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给馨雨倒了一杯茶,顺口的问道:“小姑娘,你这是要上哪去啊?就你一个人,你家里人不担心?”要是担心,又为何会赶她出去?馨雨的眼眶红了起来,店家忙道:“你慢慢吃,我去招呼客人了。”
馨雨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馒头,似乎想把即将流出的泪也塞回肚中。一个馒头还没吃完,一群人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坐在了馨雨一个桌子上。馨雨奇怪的看了看这几个人,又看了看小店中其他的桌子,小声的向这些人说道:“那边还有空桌子……”一个又高又壮的人大声道:“怎么?咱们不能坐这?”馨雨被吓了一跳,低着头道:“没有……没有。”她抓起剩下的馒头,站了起来,走到柜台前问道:“老板,这条路通向哪里啊?”店家道:“哦,前面再走五里路就是松月镇了。姑娘,你是准备去哪啊?”馨雨没有回答店家的话,又问道:“谢谢伯伯,这馒头多少钱啊?”店家说道:“两文钱吧。对了,姑娘,你要没有要紧事还是回家吧,这道上可不安全啊。”馨雨低着头说道:“谢谢伯伯关心了。我走了。”
馨雨前脚离开小店,那几个跟她抢桌子的汉子也跟了出去。没走出几步,馨雨就发现自己被那几个人夹在了中间。那个最高的汉子一搂她的腰,笑道:“小妹妹,一个人上路啊,要不要哥哥们保护你啊!”馨雨心里一惊,她怎么这么倒霉,居然一出门又遇到了流氓。以前有爹爹在身边保护,这一次谁又来保护她?馨雨扭动着身体想从几人的包围中挣脱,结果不光腰被人占领,连两只手被人抓了住。
馨雨又急又怕,使劲挣扎着问道:“你们干什么啊?放开我啊!”猴急的人捏捏她的脸蛋笑道:“别怕嘛,咱们只是想陪你一起上路啊。”几人边说着边将馨雨往一边半人多高的草冲中拖去,馨雨无论怎么叫都没有人答应一声。她正挣扎地连自己都绝望了,就听身后啪的一声,一个人哎哟一声捂住自己后脑,回头骂道:“是谁偷袭老子?”接着又是几声哎哟,一群人四下环顾着大骂起来,却依然将馨雨抓在中间动弹不得。一个庸懒的声音从草丛深处传来:“你们这几只老鼠敢动我妹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馨雨一怔,她什么时候又成了某个人的妹妹了?
馨雨和几个大汉一道向发声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紫衣的人从草丛中站起,秀美的脸上一丝狡黠的微笑,明亮的眼中竟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紫色。几个大汉瞪大眼睛,随着紫瞳的缓步靠近而慢慢后退,几步过后,胆子小的首先大叫了一声道:“妖怪啊!”紧接着几人大哭大喊的连滚带爬逃出了草丛一溜烟已经不见。馨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见紫瞳已近在身旁,她才发现这个漂亮得像女人的男人居然会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啊!”馨雨吓坏了,大叫了一声转身没命的逃去,天那,这外面的世界怎么会这么乱,不仅有流氓有坏人,还有吃人的妖怪。不知奔跑了多久,馨雨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朝后面看了看,那只妖怪好象没有追来,那就先休息一下再说吧。馨雨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想找点水喝却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带能装水的东西。“渴了吧,给你!”悦耳的声音响起在身旁,有人递过来一只紫青的葫芦,馨雨朝旁边一看,正好对上了紫瞳明媚的笑容。
“啊!”馨雨的喊声由亮变弱,头一歪居然吓昏了过去。紫瞳扶住馨雨,使劲摇了几下没反应,他苦恼的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难道我长的真的那么可怕?不就是眼睛颜色跟你们不一样吗?唉……人类啊,胆子真小!”
馨雨一觉醒来,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整齐的床上,那只抓住自己的妖怪呢?馨雨小心的扒开床前的帐,露出双眼睛看看外面的光景。这屋子好整齐,不像妖怪住的地洞,难道刚才是她的错觉?馨雨奇怪的探出头,冷不防迎面蹦出来一张笑颜如花的脸,紫瞳开心的打招呼道:“馨雨,你醒拉?”馨雨却忽的缩回脑袋抱着被子躲进了床角,一边发抖一边哭道:“爹啊,救命啊!有妖怪啊!”
紫瞳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呼啦的拉开帐子,逼近馨雨,拿开她的被子问道:“喂,我哪点像妖怪了?”馨雨两手抱头,更尖锐的哭道:“求求你,不要吃我啊!我不好吃啊!”紫瞳的表情更加僵硬,沉默许久,他长叹一声,坐到了床边,说道:“你从哪听说的妖怪会吃人啊!”馨雨闭着眼睛打着哆嗦,颤抖的哭道:“那你抓我来做什么啊?”紫瞳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开心,最后几乎笑岔了气。馨雨有些奇怪了,她从指头缝里偷瞄了一眼紫瞳,又连忙合上双手,问道:“你……你笑什么?”紫瞳笑道:“孟无痕他自己那么精明冷静的人,自己会把你调教成这个样子?”

馨雨的耳朵竖了起来,脸从双手后面绕出,问道:“你怎么认得我爹?”紫瞳扭回头,笑道:“我十八年前就认得他了。”馨雨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仔细的看了看紫瞳,忽然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紫瞳的眼睛居然是黑的,跟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她明明的记得他的眼睛是一种明艳的紫色,难道是她看错了?
馨雨小心的指着紫瞳,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妖怪?”紫瞳笑道:“你觉得我很像妖怪吗?”馨雨摇了摇头,又问道:“可是,十八年前你才几岁啊,你怎么会认得我爹啊!”紫瞳笑道:“十八年前啊,你爹多少岁我不知道,但我可已经有四百五十六岁了!”馨雨张大了嘴巴作声不得,紫瞳笑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叫紫瞳,是一只黑色的小狐狸哟!”话音刚落,馨雨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紫瞳看着晕过去的馨雨,半晌摇摇头,叹了口气,给馨雨盖好被子,自言自语道:“那姓孟的小子把你弄成这个傻样,迟早我要找他算帐!”
再次醒来的馨雨再也不敢探头去看看外面的状况,那个长的十分像人的家伙居然是一只快要五百年的狐狸精,听说狐狸精是专门迷人魂魄吸人精气的,吃完了人以后还会上人的身去做些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那个紫瞳抓她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他说他在十八年前就认得了无痕,可无痕只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大夫,他怎么可能会与这些妖魔鬼怪扯上关系?难道是无痕无意中治好了紫瞳要害的人,所以紫瞳捉她来准备打击报复?馨雨想的一阵冷颤,如果他是想利用她去害她最亲的父亲,她宁愿跟那只可恶的狐狸拼了。
馨雨鼓足勇气,悄悄的向外望去,前后左右没有发现紫瞳的影子。太好了,那只狐狸不在。馨雨跳下床,蹑手蹑脚的溜到门边,从门缝又朝外望去,只看到了对面一扇同样的门。这里是什么地方?馨雨抓抓脑袋,不知道应该怎么样逃出去。正想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近,馨雨连忙四下张望,想要找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转了一圈,她还是跳回了床上,顺便还把窗下的花瓶抽了出来。紫瞳开门进来,问道:“馨雨,醒了没有?”馨雨举着花瓶对着床帘的那条缝,紧张的手心出汗,听到紫瞳的问话却并不回答。紫瞳看看地上的鞋,嘴角边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走近床边,一掀床帘,迎接他的却是一尊若大的花瓶。馨雨闭着眼使劲将花瓶砸到了紫瞳头上,花瓶碎裂的响声把她吓了一大跳,惊叫声又在紫瞳扑通倒地后结束。馨雨睁开了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紫瞳,余惊未定,她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跳下床就冲出了门。
这里居然是间热闹的客栈,楼下熙熙攘攘人进人出,这让馨雨十分不解。那只死狐狸为什么要将她带到客栈来?把她带回自己的窝不是更好吗?馨雨逃出了客栈才想起来自己的行李还放在床头,那里面有她换洗的衣物银两,还有无痕送给她的一面精致的小镜子。不行,一定要把那些东西拿回来!馨雨深吸了口气,扭转头又回到了那家客栈。
就在馨雨往回走的时候,紫瞳也从短暂的头晕中清醒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脑袋抱怨道:“这小丫头,居然真砸,真看不出她还有这本事。”紫瞳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脑袋往屋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被正往屋里冲的馨雨撞了个满怀。馨雨抓着门立住,紫瞳却被撞的朝后连退几步,很不幸的被倒在地上的椅子绊了一跤,又继续很不幸的把脑袋磕到了桌子角上。这一次可真的把紫瞳摔晕了。馨雨拍拍心口,顾不得管紫瞳的死活,抓起了她的宝贝包袱夺路而逃。这次狐口脱险真是惊险,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好玩,稍不留意就会被坏人捉住,馨雨开始想念自己呆了十八年的家。
呆在家里多好,有人爱护,有人保护,不用担心下一步往哪里走,不用担心旁边的人是善是恶,但是,一切都已经变了,那个曾经视她如生命的父亲变了。馨雨的眼睛又开始酸了,她一个人坐在墙角里,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孤独而无助。这里是哪里?人好多,街道也好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城市,一个人在街上到处的游荡,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那些酒楼里坐着的都是锦衣华服的人,在家乡那是只有员外官爷才穿的起的布料,馨雨知道那些地方不是她这种一身土气的村姑去的地方,可她真的好饿,想找点东西吃却又不知道哪里的东西最过便宜。饿的肚子疼的馨雨只觉得一肚子的委屈,想着无痕曾经对她的好,想着这些天来遭受的苦难,馨雨再也忍受不住眼中的酸涩,趴在自己的腿上让泪尽情的挥洒。
哭了许久,有人站在了她面前,谁轻轻拍了拍她,温和的问道:“小姑娘,有什么伤心事啊?不要在这里哭,你看,好多人看着你呢。”馨雨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他面相和善,留着的三缕长须,让馨雨感觉到说不出的亲切。那书生递给了馨雨一方手帕,问她道:“你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馨雨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摇摇头,又将手帕递还给书生,说道:“多谢大叔。”书生继续问道:“那你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馨雨微笑谢过:“没有,多谢大叔了。”
书生叹了口气,说道:“这城里龙蛇混杂,你一个女孩子家,单身在外很危险的。对了,你不是本地人吧。”馨雨点点头,说道:“我家住在薛家村,大叔,你知不知道离这有多远啊?”书生手捻长须摇了摇头,说道:“哎呀,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啊。你是要回家是吧,不如这样,现在天已经晚了,我带你先去找家客栈投宿,等天亮了你再走,白天行路总好过晚上吧。”馨雨面露难色,说道:“我没有那么多钱。”书生笑道:“无妨,我认得一个朋友,他是开客栈的,我跟他说一说,不收你的钱,你看怎么样?”馨雨摇头道:“那多不好意思。”书生笑道:“你一个单身姑娘出门在外挺可怜,我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能帮就尽量帮,你又何需客气?走吧。”书生拉着馨雨走出了小道,馨雨看着那书生的背影,心里一片温暖,这个人,好像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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