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妖气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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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布的乌云一直遮盖在峨嵋山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倾盆的大雨冲刷着密林中的每一寸土地,将尘土,也将血迹一一的冲洗。紫瞳的身影凭空出现,一落下地就瘫倒在地。他喘了口气,捂住胸口的伤,叹了口气。这伤实在太重,他拼尽了力气也只能将馨雨带到这里。紫瞳低下头看着馨雨,他不知道馨雨的封印是怎么会突然的解开,他只知道如果再不离开那里麻烦就大了。馨雨的脸色很难看,红的发紫,有些像烧过了头的颜色。
紫瞳拍了拍馨雨的脸,轻声唤道:“馨雨……馨雨?”馨雨紧闭着双眼,并不回答。紫瞳叹了口气,早该知道封印一开,妖气灌注全身,以她此刻的身体是暂时无法承受的。紫瞳不知道馨雨会昏迷多久,这种状况已经严重失控,他身受重伤已无法再保护馨雨,而馨雨的封印突然解开也不知有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紫瞳的脑袋大了一圈,想来想去他决定把这一团糟的乱麻绳交给无痕来处理,谁叫他封印了馨雨的妖气并且还一点防身之技都不传授的,今天这伤完全就是代他受的。
紫瞳深吸了口气,抱起馨雨,踉跄着向密林深处走去,如果要去找无痕,他只能先将馨雨妥善的藏起来,就算是他一人,也没把握能不间歇的飞至远在千里之外的岳阳城。紫瞳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山洞,他将獠牙挂回到馨雨脖子上,藏进她衣内,手指凌空虚划打出一道符咒印在了馨雨额前,符咒隐入馨雨的肌肤,她整个人居然逐渐的变成了透明。紫瞳舒了口气,如果没有其他状况,这隐身符应该还是可以支持个一两天,只希望到时候馨雨能够醒来,能够守在这里等无痕的到来。
连续的施法让紫瞳的伤势再次发作,血腥气涌上了喉咙,却又吞下。紫瞳吸了口气,压住伤势,指尖按在馨雨的眉心,收敛心神传音过去道:“馨雨,不要乱跑,我去找你爹来帮你,就在这等我们回来,记得保护好自己。”昏迷中的馨雨没有任何反应,紫瞳摇晃着站了起来,奔出洞外,一咬牙,身形又消失在了林间。雨逐渐的停止,只有乌云依然翻滚不断,峨嵋后山的平台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在紫瞳离开之后傅秋帘和洛水霖就召集弟子全山的搜索。平台之上不可能藏人,又有谁会再留意这里?
空中忽然划过几道流星样的光芒,落下平台,三个白袍的人出现在平台正中,对着地上的九龙劫杀阵仔细的观察起来。三人在地上又是摸又是敲,围着阵法转了一圈,又会聚到阵法中心,相对肯定的点点头,顿时又化作三道流星消失在密林深处。天色更加黯淡了,乌云还是没有散去,散布在林间寻找馨雨的两派弟子们又回到了峨嵋派,夜晚的林间太不安全,就算是赶时间也不能在夜晚继续寻找。馨雨所在的洞里安静非常,只有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昏迷中的馨雨并不知道,此刻的洞外,流星样的光芒正四处飞蹿,偶尔一道飞进洞内,白衣的人稍稍停留片刻,又化作流星飞出洞外。
夜终于来临,无痕关上了院门,收起院中凉晒的衣物回到屋内。院中忽然传来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到了地上,碰到了一堆的花盆。无痕连忙奔出屋去,院中一个黑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连支撑上身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无痕走近了几步,看清来人,大惊失色,他不敢想象紫瞳怎会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馨雨一定是出大事了。
无痕扶起紫瞳,一按脉象,手指如风的连点了紫瞳前胸后背几处**道。他将紫瞳扶进屋,放到床上,一边解开他的衣衫查看他的伤势,一边问道:“馨雨怎么了?”紫瞳有气无力的说道:“我都快断气了,你不问我怎么样却问那笨丫头怎么样。你这人真是自私。”无痕道:“你伤成这样又从天上摔下来,这样都没摔死,又怎会断气?”紫瞳咳嗽了两声,说道:“唉!谁叫我天生命贱。馨雨暂时没事,但是她的封印不知道怎么突然解开了,现在人在昏迷中。”无痕叹了口气,说道:“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你们遇到修真派的人了?”紫瞳摇头道:“没有,是峨嵋那个叫傅秋帘的婆娘伤的我。”无痕问道:“峨嵋派?你确定不是修真门派?”紫瞳道:“她人不是修真者,但她所用的法器法阵却全是修真派才有的东西。”无痕追问道:“馨雨戴着的那颗牙,封印是不是也解了?”紫瞳闭上眼,点了点头。
无痕没再说话,他站起身,从厨房找出一个篮子,将几种药品塞进药箱放进篮中,说道:“你赶紧变回原形,咱们这就走。”紫瞳啊了一声,问道:“为什么要变回原形?”无痕一边翻找物品一边说道:“我可没办法带个走不动的病人赶路,而且你变回狐狸能省我很多药。”紫瞳一怔,叹了口气,说道:“真有你的。我算是服了你们人类了。”说话声中,紫瞳的身体逐渐缩小,缩到最后成了一团毛茸茸黑糊糊的小东西。
无痕把那只黑毛的小狐狸抓到桌上,洗净他的伤口,敷上药包扎起来,又从众多的药瓶中找出一支青瓷小瓶,倒出一颗药丸,捏下四分之一塞进了变回狐狸的紫瞳嘴里。紫瞳硬噎下那团药丸,抗议道:“喂,你能不能轻点!”无痕没有回答,又把紫瞳抓进了篮子里,盖上了一块布片,说道:“她在峨嵋对不对?”篮子里的紫瞳说道:“对,赶紧去吧。”无痕没再答话,提起篮子,吹熄了灯烛,反锁了大门后匆匆离去。

夜间并不是赶路的最佳时间,各处的驿站马厩都已关门休息,无痕该要到哪才能找到合适的马匹。篮子里的紫瞳很不安分的问道:“你最快能在几天内赶到峨嵋?”无痕说道:“如果你愿意帮个小忙,两天足够了。”紫瞳道:“我都被打回原形了还怎么帮你?”无痕道:“借一点点法术就行了。”
他提着紫瞳一直来到村外一片空旷的地方,揭开布,手摸到了紫瞳毛茸茸的脑袋上,说道:“借点法力来。”紫瞳不情愿的说道:“以后记得加倍还我啊!”无痕道:“还你一千年够不?快点,少罗嗦。”紫瞳白了他一眼,将法力从头上传到无痕的手中,只听马蹄声近,一匹浑身雪白到仿佛蒙上一层微光的骏马瞬间奔至眼前停下,低下头在无痕的脸上蹭来蹭去,显然亲热异常。紫瞳惊讶的看着白马,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这匹神仙样的马?”无痕将布往他头上一盖,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安心养你的伤。”他伸手在马背上一按,整个人飞身而起,骑在了马背上,一手牵住缰绳,使劲一甩。白马仰起前身,一声嘶鸣,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用最快的速度,去峨嵋山!”无痕话音未落,人已远在数十丈外,篮子中的紫瞳将头从布外缩了回去,这马跑的好快,两天内绝对可以赶到,接下来的事情就全交给无痕吧。紫瞳安心的合上了眼,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段时间内,他要赶紧养好伤,傅秋帘那些来历不明的法器,也只有他能对付了。
这一夜过的很快,第二日天气又继续的晴朗起来。馨雨从昏迷中醒来,左右看看,自己居然身处一个漆黑的山洞中。紫瞳呢?他不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吗?馨雨摸着还有些迷糊的脑袋,隐约记起黑暗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让她呆在这个山洞中等她父亲的到来。馨雨站了起来,走动两步,只觉得**后面好象多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窝在裤子里很难受。馨雨小心的朝自己身后摸去,毛茸茸的一大团不知什么东西让她吓了一跳。
她揪出那条毛茸茸的东西,拽一拽,很疼,这东西居然是长在她身上的。馨雨打了个冷战,怎么看那东西怎么像条狐狸尾巴。不对,这一定是幻觉,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长了条狐狸尾巴?馨雨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她使劲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直皱眉。既然不是做梦,为什么会突然就冒出这么大一条尾巴?馨雨抓着自己的尾巴放到眼前,尝试性的动了动,那尾巴稍居然真的灵活的扭动了两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馨雨又惊又怕,自言自语的不知该问谁是好。人人都说她是母亲是只狐狸精,她本不相信,可现在她却的的确确的长了条尾巴,原来她真的是只妖怪。
“怎么办?我是妖怪!怎么办?”馨雨瘫在地上不知所措,她已当了十八年的人类,怎么会一下成了妖怪?她曾经骂紫瞳是只凶残狠毒的妖怪,为什么自己也一下成了跟他一样的狐狸精?父亲知道她是妖怪吗?他不再疼爱她是不是因为她是一只人所共弃的妖怪?她昔日的朋友如果知道了她是妖怪,是不是也会跟曾经的她一样害怕她,远离她,鄙视她,甚至想要杀死她?她这个样子,还怎么能见人?她连山都下不去了,又如何能回到家乡?如何能见到父亲?
馨雨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猛然成了一片的黑暗,再没有人跟她是同一类,她已被完全的隔绝在了人间之外。可她从小在人类中间长大,这隔绝在人间之外的孤独她又怎能忍受?她不要被人视作异类,她不要做妖怪,她只是一个人,一个正常普通的乡村少女。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馨雨看着自己的尾巴,雪白的皮毛在黑暗中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她颤抖着摸了摸,又立即缩回手。尾巴能感觉到手的抚摩,手也能真实的摸到尾巴,那尾巴是真实存在的,事实就是事实。馨雨闭上了,将尾巴扫到一边,不敢再看。
恐惧的泪再次涌出,外面晴朗的天气又被她影响成了阴霾一片,抽抽搭搭的雨滴落下,馨雨在山洞里抱着膝盖蜷缩进角落。她好怕,怕突然有人进来看到这个模样的她,怕她终身只能蜷缩在这个黑暗的角落再也看不到一个人。馨雨吞着自己的泪水,哭道:“爹,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要做妖怪啊!”黑暗的深处没有一个人回答她无助的恳求。父亲不在身边,紫瞳也不在身边,无边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恐惧的面对。谁能来帮她一把?谁又能告诉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变的这么可怕,还不如就让那些人一剑将她杀了。她拖着这样长一条尾巴,还如何敢见她的父亲?不行,她不能终身躲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见父亲一面。她已不用再去问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妖,只要今生再见他最后一面,她便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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