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狮峰阵地和对面的老鹰高地遥相呼应，楚邵阳告诉杜飞，如果能在老鹰高地摆上一支奇兵，就算简单架上几挺歪把子，也肯定够小鬼子吃一壶的，遗憾的是小鬼子似乎对此早有预防，通往老鹰高地的数条叉道都布置重兵，抗日大队根本无机可乘。
已经记不起是第几次交锋了，已成血人的顾正华神情漠然，不管是一批批的鬼子倒在面前，还是成批的队员牺牲眼前，他都已经面无表情。
在他的左侧，一批鬼子刚刚爬上阵地，赵岩不假思索，操起旁侧的重机枪猛然扫射起来。
然而小鬼子实在太多，前面的虽然倒下，后面的却绝不退缩，前赴后继蜂然涌上，似乎早已忘却生死……众鬼子誓要洗雪张八岭的羞辱。
“顾正华，撑不撑得住……你先退下，别让我分心！”赵岩刚刚撂倒一个鬼子，就朝顾正华囔了起来。
“不行，这是主阵地，我不放心！”顾正华口里说着，手上绝不歇着，又是一枪托砸去，两个试图冲上阵地的小鬼子已然魂归他处。
尖啸伴着杂音，僵持不下的战壕上空突然出现了无数密密匝匝的小黑点。
“有敌机、卧倒！”顾正华忙不迭地提醒，然而整个战壕早已一片混乱，大部分队员都和冲上战壕的鬼子纠缠在一起，挣扎、撕咬，一股股血箭从敌我双方的身体溅出，到处是绝望之下拉响光荣弹的人们，死神，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山包变得是那么地诡异。
“轰！”震耳的爆炸声响起，又是一名和鬼子缠斗着的战士消失在烟雾中……战壕上空的敌机好像疯了一般，到处投弹，见人就扫，已经不考虑对方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小鬼子，来吧！”一名手持冲锋枪的战士冲出战壕，“突突突”朝低空俯冲的几架敌机穷追猛打，却不料“噗”地一声，刚刚爬上阵地的一个小鬼子偷袭成功，刺刀深深地刺进了战士的背部，激烈的疼痛使他咧牙呲齿，疯了一般反扑过去，血迹模糊的两手死死地掐住小鬼子，然而手上每使上一份力，背部的鲜血便如泉般涌出……原本呼吸窘迫的鬼子感受到了战士力道的渐弱，使尽全身力气，将战士牢牢地扳倒地上，锋利的刺刀居高临下直插下去……“轰！”去而复返的鬼子战机毫不客气地投下了一颗光荣弹，躺在地上的战士脸上洋溢出一股笑意，随那神情古怪的小鬼子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鬼子一批批地涌上，队员一批批地减少，每一轮冲锋，阵地上都会留下无数敌我双方的尸体，抗日大队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鬼子疯了，咱们兵力太少，耗不起啊！”许华的三小队人数本就不多，又有不少是老弱妇儒，面对同样凶残无比的鬼子，此刻伤亡最甚。
“三小队撤下去，你们在这于事无补！”顾正华衣服或被炸烂、或被撕破，全身血迹模糊俨然成了一个血人：“战前早有安排，三小队是预备队，为什么要擅自上来！”战火中的人们火气特爆，顾正华和许华又早有嫌隙，这一声责问惹火了许华：“姓顾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小队不上来还有阵地吗，看看你身边还剩几个人！”
许华“嚯”地一声拔出手枪：“老子和你的那笔账还没算，是不是要现在算算啊！”
“少给你爷爷来这套！”一向对许华深感内疚的顾正华这回却毫不客气地将许华的手枪格挡回去，也一把拔出了身上的枪：“和老子玩这个，你不配！”
“那我呢，我配不配！”旁边一人平静地发话了，顾正华感受到后脑顶了一把冰凉的手枪，从声音他听出对方正是许华的老搭档赵岩，却还是一脸不屑：“开枪啊，向老子开枪啊……看老子皱不皱下眉！”不大说话的顾正华突然激动起来，闭上眼，自然地收起了枪：“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用老子操心了！”
“砰！”一声枪响，顾正华的额头渗出了几滴汗珠，微睁双目，脚下一个鬼子被子弹贯穿前额，后面那人收枪闪了出来，赫然正是赵岩：“姓顾的，冤有头债有主，和你算账我们也不选这时候，杀了你岂不便宜了小鬼子！”
“行，算你们识相……那就得听我的，一线阵地我说了算！”顾正华丝毫没有让步：“三小队和手枪队这里集合！”
刹那间战壕里窜出数百名血迹模糊的人们。
“就这么几个兄弟了？不错，个个都是好样的……我命令你们，即刻退往二线阵地！”
“那一线阵地怎么办！”手枪队的龚建和王强几乎异口同声：“我们一走，这么大的阵地还怎么守！”
“怎么了，正规军的人也不懂命令吗……没看见吗，小鬼子的飞机见人就炸，他们不惜将自己的士兵和咱们的队员一起炸死，目的很明显，要和老子拼消耗……咱火力不比他们差，兵力却比小鬼子差得太多，小鬼子这是要耗光咱的兵力！”
“可你们是在为31军打阻击，作为31军的精锐，手枪队绝不退出！”龚建和王强等人为首，手枪队的队员都激动起来：“绝不退出一线阵地、绝不退出一线阵地……”
“混蛋，狗屁31军！”顾正华突然无比愤怒起来：“军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你们连这样的基本常识也没有吗！”
“许华你是做过政委的人，还用我来做思想工作吗！”转眼之间顾正华又似乎无比憔悴：“我知道你们的心情，可战场上总需有个人说了算吧……别以为是让你们回去休息，告诉你们，这仗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打完的，你们走了，二小队的兄弟会继续坚守阵地，我们如果牺牲了，下面就看你们的了，后面的仗会更激烈，条件会更艰苦，可能弹尽粮绝、也可能面对数十倍的鬼子……可那时，我们看不到了，但你们还必须将鬼子死死钉在三界，你们的艰难将是没有尽头的……”
“姓顾的，不必说了！”赵岩含泪点了点头：“你顾正华现在是一线负责人，我们不为难你，执行你的命令……还有，你如果真在这次战斗中阵亡，以前对一团兄弟欠下的债，我们替你背了，逢年过节的兄弟们不会忘了给你烧点纸钱……”
“谢了！”顾正华面无表情。
“既然是命令，我们执行！”龚建神情凝重：“31军的兄弟们，抗日大队对咱的恩情，我们要时刻不忘，为了大局，为了和小鬼子周旋到底，大家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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