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一根绳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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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县,国相府。
骆俊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他连续的召集一众官员紧急商议抗敌对策,可惜,七嘴八舌的商讨了好一阵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陈县的这些官员治理地方都是一把好手,但对于打仗,却多是外行。
看着急得团团转的骆俊和一干忙碌却又混乱不堪的众官吏,裴元绍这个局外人悠闲的陪在骆俊的身旁,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与这纷乱的场面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短短的几天时间相处,已经让他和骆俊之间有了一些默契,甚至于相互间还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好感,或许,在开始之时,他们还是敌对的关系,还是人质与绑架者的关系,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复杂而不同。
他们是敌人,又不完全是敌人;他们是朋友,又不象是朋友。或许,非友非敌才是最为贴切的叫法。
百辟刀悬在裴元绍的腰际,它已不用再出鞘显露狰容。这个时候,裴元绍也用不着去担心骆俊会对自己下手,因为他早已留了后手,在内堂后院,早已进入府内的陈全等人就守在骆夫人边上。虽然这样的法子有点不上道,但却是最有效的手段。做君子实在太累,相比之下,做一个真小人倒是要轻松得多,这便是裴元绍的信条。
不理会乱哄哄的一众陈国官吏,裴元绍拿起案几上的一支笔,在新送来的薄纸上挥笔铺陈。
“坚壁清野!”四个隶体大字一撮而就。
“骆相,且看看这字写得如何?”裴元绍写完,将墨迹未干的薄纸递予骆俊。
坚壁清野。
真是莫名其妙——,骆俊一甩手,冷着脸将裴元绍递过来的纸弃在一边,裴元绍的意思他多少还是明白一点的,可如今陈国境内聚集了大量的迁居流民,这些人的安置本身就是大难题,清野,怎么个清法,难道还把那些不愿搬迁的百姓强押进城?至于坚壁,则更无可能,将粮秣财帛以及百姓集中到城里,那陈县这座城池还不挤破了天。到时那么多的百姓吃什么,又穿什么?
以藤条为原料的信纸轻盈的飘着,淡绿色的纸张上还留存着丝丝茎条的余脉,裴元绍那独有的草隶笔迹显于纸上,一瞥之下,顿然有飞起来的感觉。
“通缉榜上说裴元绍乃是盗马贼出身,大字不识几个,怎么还能写出这般狂草隶书?”骆俊心念一动,之前在内堂与裴元绍的那番对答瞬间又浮现于面前。
此人——,决非一般盗寇!
他曾经说过,陈国将会变天,现在袁术大军进犯国境,不正是刀兵之灾,变天之兆!
这个人就象一个谜团,让骆俊猜不透,看不真切。
“或许,听听他的意见也好,反正,在这里商议也找不到好的办法。”骆俊心里想着,又伸手拾起那张丢弃的薄纸。
看到骆俊这么一个动作,裴元绍笑了。
骆俊没有让他失望。
“伯侯,我们到内堂说话!”骆俊抬起头,布满红丝的眼睛里闪动了不一样的光芒。伯侯是裴元绍的字,不过,在结识骆俊之前,这个字极少有人这么叫过,在黄巾军中大家俱是粗豪之辈,许多士兵甚至于渠帅、大帅都没有字,裴元绍这个字没人提及也是正常。
“哈哈,孝远兄请!”裴元绍笑道。
“咳,清坚壁野当作何解?”到了内堂,骆俊脸红了一下,凑近低声问道。一个朝廷命官,去向一个黄巾渠帅请教退兵之策,这实在匪夷所思之至,可是,大敌当前,骆俊百思苦想也找不到一个稳妥的退敌之法,不向裴元绍问个明白,他又如何甘心。

毕竟,与郡国的存亡相比,个人的名誉还在其次。骆俊可不是那种只为私利不顾大局的故作清高之徒。
“骆相勿急,裴某先问一声,袁军统率将领为何人,其兵力又如何?”裴元绍一脸正色问道。
作战之大计,容不得半点的疏忽。这些天来,虽然他跟在骆俊的身边,但一些涉及到军事机密的事情骆俊是不会让他知道的,裴元绍能够得悉的,也就是那些参议战事官吏嘴里说出的只字片语。
以当前豫、兖、徐三州混战撕杀的战局分析,陈县之死亡关系到芒砀山的未来,在夹缝中想要求得生存,就只能弱弱联手,共抗强敌!从这一点上来看,陈县的刘宠、骆俊与芒砀山的裴元绍、周仓、廖化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离了谁都不行。
“来敌是袁术大将张勋,共有步骑约一万人。事起急迫,目前得到的情报就只有这些。”骆俊面带愧疚说道。
裴元绍点了点头,然后来回在不大的内堂踱了几步,才始缓缓说道:“骆相,若我猜测的不差,今袁术大军已迫近武平附近,陈王一向骁勇,这时只怕正带着兵士守在那里,不过,依裴某的分析,武平并无坚守的有利地形,单纯的防御是绝对守不住的,所以,要想保住陈国,就只能选择退守,先将袁军吸引进陈国的腹地,使其滞留于城墙高深的陈县城下,同时,骆相还必须立即下令大户豪族悉数迁入城中,所屯粮秣能藏匿者藏匿,若不能藏则先行焚毁,不给袁军一粒可食之粮,至于守城的方法,我想骆相可以立即传告全城,若让袁军进城,则城市将遭到洗劫,城里的人也将被屠杀,为了保护城池,为了保护城中财产和百姓,官府决定招募青壮兵卒,并发放兵器甲衣,协助官军护城——!”
裴元绍慨慨而谈,袁术大军进攻陈县的军事行动一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有偏差的不过是兵力和统率将领而已。
好在,一万袁军还不算太多,张勋也不是什么名将,最起码比起袁术的头号大将纪灵要差了许多。要是纪灵来的话,这仗要想取胜难度可要大了许多。
“保护城中百姓——,确实是一个很能鼓动人的口号!”骆俊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附议道。
“当然,单凭这些,只能滞住袁军并不能获得胜利,所以,我们还需要一支强有力的援军袭击袁军的后路,使其首尾难顾,兵粮断绝——!”裴元绍继续道。不知不觉中,他在话里说了‘我们’两个字,而骆俊听了似乎也对此没有异义。
“援兵,我们向谁求援,曹操的军队刚刚粮尽退回定陶,要他们再出兵不太可能,就算曹军能来,这粮秣也是一笔庞大的负担,而且,前门拒狼,后门进虎,终不是保全之计。至于陶谦那里,路途遥远不说,彼此间也没有深厚的交情——!”骆俊喃喃自语着,心中愁畅百结。
裴元绍闻言,笑道:“骆相,要我说,援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裴元绍呀!”
联合抗敌的设想即将实现,喜悦从裴元绍的心底荡漾开来,在此之前吃得苦、冒得险终于有了回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欣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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