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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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的月光轻轻洒在这人的脸上,隐约映出如月般的美丽面容。她走到文瑾身边,蹲下身在,指尖运气,飞快往他身上几大**道点了一下。
“嗯……”文瑾吐出一声呻吟,身子本能地动了一下,眼帘缓缓张开了。“如心夫人?”
月如心站起身子,微笑说道:“毓采公子,好久不见。”
文瑾用手撑起半个身子,坐在地上,脸上还有些茫然。每次他体内真气暴走,要是那人不在身边,或是那人心情不好,不肯相助,自己就得痛上一天一夜,忍着那生不如死的痛楚。可这次,怎么才刚发作,自己也才仅仅昏迷过去一次,醒来身上就无恙了。
而素来没有往来的如心夫人,此时怎么又会深夜出现在他这偏僻的小屋?
他心中迷雾重重,以至于浑然不觉自己刚从一个温暖的怀中抽身而出。
他正想着该如何应付眼前来意不明的女子,突然如电闪一般,脑海中飞快的掠过昏迷前所见到的一幕,那是薛宁神情慌张的脸。
接着,便是昏迷时那些隐约的记忆中,那双温暖的手掌。正是它将自己从无尽的冰寒和痛苦中解救出来。
难道,是他……
心头一慌。
他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寻找薛宁的身影,却没有留意旁边的女子正一脸趣味的看着他的慌张神情。
“薛公子。”文瑾趴在昏迷的薛宁身边,心头又热又急又疼,都不知道自己该作怎样的表情。他一手搭在薛宁的脉上,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在确认了薛宁只是力尽昏厥之后,他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转过头,他冷冷看着月如心。“如心夫人,你有何贵干?”
月如心嫣然一笑,说道:“公子不用这么对着如心,如心可是一点恶意也没有哦。”
文瑾依旧沉着脸。
好像猜到文瑾心中的怀疑,月如心笑道:“公子请放心,说起来,如心也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要知道公子孤绝清高,向来没有人能入公子的法眼,这次却破天荒的在这院子里收留了一个外人,如心又怎么能不在意留心呢?”
文瑾一愣,“你怎么知道?”
月如心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公子说笑了,这沧山上有什么地方不是暗堡的。既然是暗堡的地盘,又哪里会有暗堡不知道的事情。难不成公子还以为自己作的事情就无人察觉么?”看着文瑾越发难看的脸色,月如心举起细长白皙的手指,假作计算。“要算上今天来的厨房管事,可是已经有三拨人跟我禀告了。”
文瑾又窘又急。他虽然聪明,但自进暗堡后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从不过问外事,哪里能跟月如心这种在江湖上打过滚的老**相比。因此,他也就没有想到,要是月如心早就得了消息,又怎么会隔了这么些天才过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文瑾咬咬牙。“这个人,我不会给你。”
月如心摇摇头,娇声说道:“公子真是误会如心了。如心刚才都已经说过,这次来打扰公子,真的是没有恶意。”看看文瑾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又才接着说道,“公子,你且想想。自从堡主失踪之后,暗堡隔三岔五的就有人闯入进来。有些呢,是暗堡的旧敌,但另外一些呢,却不过是像这位公子一般,过于好奇罢了。如心一介女流,能力有限,成天忙手头的那点芝麻小事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来管这些闲事。毓采公子,你说是不是?”
文瑾沉默了一下,好像在考虑月如心这番话的可信性。好一会,他才点头。“我且信你。”
月如心一笑,拍手道:“那就对了。”欢喜的样子,如同一个得了大人赞扬的小女孩。
文瑾抬起眼,沉声道:“但我不信你这次过来,就只是为了什么好奇心。”
“毓采公子你真是固执。不过,你说对了。”月如心点点头,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如心这次来呢,是想向公子你求一朵花儿。”
“嗯?”文瑾一愣。
“公子不会告诉如心,你不知道如心说的是什么吧?”月如心抬起右手,从容地顺了顺垂在胸前的发丝。
文瑾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言不发。
月如心又是一笑。“堡里堡外的人为了这样东西,明争暗斗也闹了不少时候了,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在哪。如心想来想去,总觉得依堡主的脾气,虽然别人都把那东西当做宝贝,但堡主却是未必把它放在眼里的,也自然就不会把它小心收藏。可现在堡里都被人翻了个遍,东西还是不见下落。如心就想,公子你是堡主跟前得宠的人,又是用药的好手,说不定,这东西就在公子这里收着呢。公子,你说如心猜的对不对?”
房间里一阵安静,好一会,文瑾才对着泰然自若的月如心点点头。“你猜的没错。”
“果然如此。”月如心一脸欢喜。“那么,公子你愿不愿意割爱,把东西让给如心呢?”
文瑾没说话,转过身,把地上的薛宁小心地抱了起来,走到床前,将他轻轻放了上去。然后为他松了外衣,褪了鞋,最后盖上薄被。右手拂上这人的眉眼,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转过身,对着月如心,他脸上又早已换了淡淡的模样。“走吧。”
月如心侧了身,让出门那方的通路,笑道:“那就麻烦公子你带路了。”
两个人出了卧房,文瑾在前,月如心在后,便一起进了中午薛宁曾进去过的地窖。地窖里黑沉沉一片,月如心倒也不担心文瑾使诈,从从容容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点燃,也跟着下去了。
文瑾从最后一排的木架上取了那个玉匣子,看也不看,便要把它交给月如心。

月如心微微一笑,示意了一下手中拿着的火折。
文瑾冷着脸,把玉匣打开,然后把正面对着月如心,伸了过去。
月如心借着昏黄的火光看去,那匣子里面放了一朵已经干枯的暗色花儿。花朵共有七瓣。但从花朵的形状看,原本是该有八片花瓣的,却是缺了一片。
“这就是幽冥花。怎么这样难看啊?”月如心挑起了好看的细眉。见文瑾没有理她,她又才笑着说道:“都是我笨,都忘了这幽冥花是三年前摘下的了。饶是再好看的花,过了时间,也要变难看了。”
文瑾对她似乎是意有所指的话语不作理会,把匣子一合,就递了过去。
月如心望望手中的匣子,突然问道:“那缺了的一片,是公子你服了吧?”要不然,一个入堡时还普普通通的文弱少年,怎么会在几年时间就突然多了一身不俗的功力。只是,堡主的想法却是难猜,若是要把文瑾塑成一个高手,又为何由着他深藏不露,要知道功力虽然重要,但若是从来没有动手的经验,却也不过是小儿怀金罢了。
文瑾一僵。
月如心又笑道:“听说这幽冥花,服一片可以增加人的三十年功力,但药力过重,如果服药的人承受不住,就往往会当时经脉寸断而死。就算是活了下来,也时时会受到真气暴走之苦。”说着,她有意地瞄了文瑾一眼。“每次这幽冥花现世,八瓣花儿中起码有一半要沾上人命,更别说那些为了争夺而枉死的人了。说起来,为这花取名的人倒是很洞晓世故啊。当然了,要是服用时辅以其它药物,倒是可以减缓药力,不用那么受苦,但增加功力的效果也就跟着差了。倒不知道公子你当年是单独服了那一片幽冥花呢,还是辅了其它药物啊?”
沈静的眼,突然变得晦暗。文瑾身子微微发颤。被埋在深处的记忆,突然又被人无情地搅动了起来。那个时候,一无所知的自己顺从地服下了幽冥花,然后便是比死还可怕的痛苦。好像有无数的利剑在割裂自己的身体,又好像有千万个小人在七经八脉中乱窜。被折磨得万分不堪的自己在地上翻滚着,痛哭、哀求,却不过是让旁边端坐着的男人托了腮,笑着说了一句“有趣”而已。
看着文瑾突然变得苍白的脸,月如心笑了一笑。“我知道了。”颠了颠手中的玉匣,女人眼中飞快得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公子,我们快出去吧。这里太冷,如心都有些受不了。”
文瑾快步出了地窖,静心平了气息,才看见月如心悠悠然地出了地窖门。
月如心笑道:“多谢公子大方,如心这下又多了一个法宝了。”说着,她转身对着文瑾,“这次,如心承了公子的一个人情,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就拿个消息来换吧。”
文瑾一脸无谓。不管什么消息,他都没有心思去管。把幽冥花给月如心,一来是为了护着薛宁,二来却是因为他视人间至宝的幽冥花如草芥,根本就无谓大方不大方。
月如心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却依然很是热络地说道:“公子,你这么久没有看见堡主,大概也着急了吧。如心可是刚刚得知有堡主的消息哦。”
什么?!
文瑾的身子猛得一震。如果是几天前,他对这个消息还会无动于衷。但现在……
满意地看到文瑾的震惊,月如心笑道:“公子不用着急,听如心慢慢说。来报告的是暗影的人,公子你也知道,暗影是堡主直接管的,跟我们五堂向来没有什么联系,这次要不是出了堡主失踪这么大的事,大概如心还不知道暗影的消息有这么灵通。听暗影的人说,堡主五天前曾经在北方嵩州的地界上出现过。”
文瑾踌躇了一下,终于启齿:“那堡主……”
月如心掩口一笑。“公子果然是关心堡主。公子不用担心,堡主可好的很。当时暗影的人上前请安,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让堡主不喜欢的,当场就被堡主打了一掌,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呢。”
看着文瑾的脸开始灰败,月如心又转口道:“不过呢,堡主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个问题。听暗影传回来的话,堡主好像是觉得在暗堡待得没意思了,所以才自己离开的。唉,如心向来不识情趣,被堡主嫌弃也是应该的。倒是公子你,还真是委屈了。”
好像没看见文瑾脸上的羞怒,月如心状若自语:“堡主他向来都不把暗堡放在眼里心上,说不定还就真的不回来了。唉,那可怎么办?如心没根没底的,看来得给自己做做打算了。”
文瑾的眼中闪过一抹沈思。堡主的性子向来是喜怒无常,目空一切,弃堡出走这样的事,在别人是太过离奇,但落在堡主身上却是无不可能的。那个暗影的人,只怕就是因为出口阻拦才被堡主顺手给了一掌吧。否则的话,依堡主平时的脾气,是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一个手下人出手的。越想越有可能,心情不禁激动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
月如心微微一笑。该提点的,她都已经提点了。怎么做,就看他自己了。自己也是心软了,原本不过是要拿那闯堡的人来要挟文瑾的,却因为看了刚才那一幕,就变了主意。那样不顾生死的付出,终是最能打动人心。
“公子,夜也深了。如心也就不再搅扰,告辞了。”女子微微一笑,接下来的,就是她自己的战斗了。非韩氏子孙不得执掌暗堡么?荒谬,她月如心辛辛苦苦爬了上来,就不会再让人把她踩下去。
文瑾抬头看去,眼前一阵清风荡起,女子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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