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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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状况?
“公子,喝口酒嘛。”
“公子,公子,要喝湄娘的这杯哦。”
避过身边几个娇媚女子殷勤的劝酒,文瑾微皱眉头,看向那个把他带入混乱局面的男子。
“怎么不喝,这里的酒不错哦。”韩琛举起酒杯,半个身子斜斜靠在案几上。一杯饮下,立即便有陪伴的女子为他将酒杯倒满。“就算不喝酒,也该吃点菜,不然就枉费我这么老远把你带过来了。”
文瑾沉吟了一下,淡淡点出事实。“这里是青楼。”
男子笑笑,“青楼又如何?反正都有好酒好菜,是青楼、是酒楼又有什么区别,何必那么计较。”
“就是,公子,你可别小看了我们醉红院的酒菜,这些可不比外面那些酒楼的东西差呢。”一个泼辣些的女子笑着想凑近,却被文瑾漠然看了一眼,心里无端地一颤,又讪讪地坐回去了。
文瑾看了看已经重又饮下一杯的韩琛,想了一想,终于拾起筷子夹菜。旁边几个女子看着这俊美无双的年轻公子,都想上去亲近,却又不敢莽撞惹他生气,只敢乖乖坐在一旁。到后来,文瑾这边倒是成了一副奇怪的画面了。
捡着清淡爽口的小菜吃了七分饱,文瑾便停下筷子。这时,韩琛已经饮得多了,脸上微微显出几分酒意。见文瑾吃完,便笑着道:“这样不是挺好么?你看山是山,那山便是山;你看山不是山,那山便不是山。”
文瑾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低垂了眼帘,半晌才回答。“山便是山。不管我当他是什么,它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
“呵呵~”韩琛轻笑了起来。“好一个山便是山。不过,小毓采,人太过认真,吃苦的是自己。”
文瑾沉默不语。
“好困。”韩琛轻飘飘地打了个呵欠,摆摆手,房间内的几个女子先是一愣,但很快便知趣地退下去了。韩琛也不等她们关上门,便拉起文瑾就往床榻那边走,脚下一个不稳,两人便双双倒在了床榻之上。
文瑾一惊,正想推开身边的人,却被那人抱住身体,脸颊也被那人的脸蹭来蹭去。“嗯,这样的十月天,果然还是抱住小毓采舒服啊。”
感受到怀中传来的清凉后,韩琛满意地捏捏文瑾的脸。“吃饱了就睡吧。”说完,就着拥抱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突然而来的亲昵举止,让文瑾愣住了。
很久以前,堡主也曾这样对他温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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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韩琛的睡颜,文瑾睁着眼睛想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月亮的清辉撒入房间,文瑾才在这淡淡银白的光芒中入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早上了。韩琛已经不在房中,床边放着一盆清水和干净的洗漱用具,还有一套新衣。洗漱完毕后,文瑾看着那套白色的衣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上已经睡皱的衣裳换了下来。
青楼与酒楼的最大区别之一,就是晨昏颠倒。虽然已经是日上三杆,但整座醉红院静悄悄的,除了几个轻手轻脚打扫清洁的下人,就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正是离开的好机会。
文瑾心里一动,却又觉茫然。自己又有何处可以去?
遇见燕成风之前,他一直都浑浑噩噩的,一心只想离薛宁远些,再远些,便朝了岳县和京城相反的方向行走。一路走过什么地方,遇见过什么人,现在回想也是一片空白。
但现在却是清醒的。
该往何处去?曾经向往过的劫谷,已经是绝了缘分。沧山深处的寂寞山居,不再是安身的地方。而固县,虽然有亲人温暖的笑容,却又不想去,不敢去,怕触及伤痛。
天下之大,却……
“在想什么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文瑾神色黯淡。“没什么。”
韩琛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他敷衍的回答。他看看文瑾一身素白的打扮,笑道:“毓采还是穿白色的衣裳好看些。”
文瑾低下眼,看自己纯白色的衣摆,心中却觉讽刺。
白色,偏偏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
依旧在醉红院吃过早饭,韩琛便带着文瑾离了青楼,留下身后一堆猜疑的目光。回到江边的小舟,韩琛解开系在石上的粗绳,脚下一个用力,乌篷小船就离了平静的水湾,顺江而下。
文瑾坐在船舷,漠然看着身下江水奔流不息。韩琛却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根笛子,坐在船头吹奏起来,笛声悠扬,和着身边不尽江水、滔滔水声,别有一番风雅趣味。两个人各自一边,也不去管小船飘向何方。
过了两个时辰,韩琛停了笛声,望望头顶的太阳,笑道:“已经是正午了啊。”说完,他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当即便落入江中了。
文瑾见了,先是一愣,随即便不理会这堡主的奇怪举止,依旧低头望着江水。果然不多时,就见江面跃出一道身影。韩琛拎了几尾正在挣扎的活鱼回来了。
宁江流经千里,蜿蜒入海,在水上讨生活、吃住都在水上的人家比比皆是。这小船船尾处也设了一个灶炉,炉下铺了厚厚一层木灰,正是用来生火做饭的地方。韩琛熟练地剖了鱼,就着江水洗净,然后又生了火,淘了米,开始做起鱼羹来。

文瑾第一次见到这样洗手做羹汤的韩琛,不由感觉有些奇异,多看了他几眼。又过了半个时辰,锅中鱼羹被小火煨着,表面米粥微微翻滚,淡淡清香传了出来。这时正是午饭时候,文瑾虽然心情不佳,但亦被这香味勾起了食欲。
韩琛取出两个小碗,舀了两碗鱼羹,递了一碗给文瑾。文瑾也不答言,静静吃了起来。吃完之后,韩琛也不收拾,把用过的碗筷往江中一丢,走到船头躺下了。倒是文瑾主动去灭了火,把锅子也洗净收拾好了。
“过来。”韩琛打了呵欠,朝文瑾召召手。
文瑾顺从地走过去,韩琛拍拍身边空处,“躺下来。”
文瑾依言照做。两个人肩并肩躺在船头。头顶是已添了秋意、不再暴热的太阳,还有漂浮着、随风聚散的白云,身边是江水声声。
突然地,有些安心。文瑾的眼帘渐渐垂下。
似睡非睡的,迷迷糊糊地躺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觉得身下小船不自然地颠了一颠,顿时惊醒了过来。
小船上已经多了一人。
“堡主。”面容姣好的女子笑着,对着韩琛行了个礼。
韩琛坐起身来,眉角微微挑高。“原来是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真是不错。”
月如心妩媚一笑,坐了下来,懒懒依偎在韩琛身边。“堡主一路顺江而行,行踪不定,能找到堡主可真是让如心费了好大力气呢。”
“找我做什么?”韩琛笑着,眼神却是平静的。“你现在……不是该好好把握机会才对么?找我,可没有什么好处给你。”
“堡主说话,永远都是如此犀利啊。”月如心依旧笑意盈盈。“暗堡那边,如心已经和荻少爷说好了。与其自己人内斗,两败俱伤让别人得了好处,不如携手合作。”
“哦,明智的做法。”
“不过如心始终只是一介女流,最怕其中有什么反复。后来倒是荻少爷提了一个好主意出来。男女之间,唯一能略略让人放心的也就只有夫妻之约了。”女子望着韩琛,目光隐约带了一丝试探。“所以,下月初九,就是如心与荻少爷的婚礼了。”
“婚礼啊……”韩琛淡淡地重复。
“婚礼?”文瑾一惊,不由坐起身来。
文瑾一直躺在韩琛身后,这时女子才看清楚他的面容,脸上完美的笑容一滞,露出了破绽。“毓采公子?”
文瑾呆呆问道:“这是阿荻提出来的主意?”
月如心沉默着点头。
韩荻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为什么又要月如心成亲?权力的魅力真的那么大么?韩荻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明媒正娶的婚礼可不是小事,何况娶的还是自己兄长的妾室。
为什么?难道……难道,韩荻喜欢的就是月如心?
突然想起那日酒楼上韩荻所说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只是机缘不巧,恐怕今生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既然我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她能幸福开心就好了。”
有可能是她么?
文瑾望着月如心娇媚的面容,有些呆了。
“又在瞎想些什么呢?”韩琛不悦地拍拍文瑾的脸。“别人的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文瑾回神,却正好看见对面女子的眼神一黯。只是那眼神闪过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娇笑从容。“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如心想着还是知会堡主一声为好。既然堡主觉得无妨,那如心就可以安心回去准备婚礼了。”
“好啊。”韩琛牵牵嘴角,随意一笑。
“那如心就告退了。”月如心行了个礼,眼神微微瞟过文瑾,其中含着些许不解与困惑。
月如心正要转身,韩琛突然叫住她:“等等。”
“堡主,您还有何吩咐?”
韩琛想了想,“在我书房里,有一个金色的小盒子,你去找找,要是找到了,就给京城里的那个人送去吧。”
“金色的小盒子?请问是什么模样的?”月如心问道。
“我也记不得了,你找找,找不到也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韩琛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那家伙在岸边,也该等得急了。”
“啊?”月如心微微一愣,转过身去,远处江岸正是码头,人来人往,却看不出什么异处。
真的有人等她么?
看着月如心离开,文瑾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她其实是想你留她的。”
“她的想法如何,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韩琛重又躺了下去。
文瑾虽然已有准备,但真正听见他的回答,还是觉得心头一凉。之前那个温和无害的韩琛,果然只是假象。现在这个冷漠无情的男子才是真的。
终究是忍不住,不满的话语脱口而出。“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是吧?你到底曾在意过什么呢?权力,人心,不过都是你随意拿来**,随意可以抛弃的东西。”
韩琛惊讶地看着带了怒容的文瑾,却没有生气。“难得见到你发怒啊。”他笑笑,“我在意的东西么?也许有吧,也许无。”
文瑾眼中露出一丝悲凉,慢慢地开口。“堡主,其实我一直有一句话想问你。你究竟是为什么让我服下幽冥花?折磨人、**人心,真的是那么一件有趣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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