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取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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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虽有些寒冷,但阳光却是正好,隔着蓠栏绢儿便可见院子里无任何花草树木,单放了几十件半人高的木架子,架上搭着各色的丝线,在冬日阳光照耀下五彩缤纷很是绚目,木架中三位女使边走动着边细细翻滚着丝线,以保每绒丝线能被太阳晒透。
银珠细道:“这里便是丁庄专供丝线的院子,但凡有刺绣须用的色都在这院子里找到。你看姐妹们这般忙碌将晒架上的丝线翻动,便是担心若只晒到丝线的一部分,会造成丝线上的色不匀,或是深浅变化不自然,一旦色不对这一绞丝线便废了。而丝线房的几位晒丝姐姐,每日太阳出来便将晒丝架放上丝线摆放出来,太阳下山又要搬入,细照顾着不可让它们风吹雨淋了,真正是日晒没的休息。”
说罢便进了院子,这丝线房右边后边各有一排房子,银珠指着院子右边一处小门道:“那处小门后边便是染线的要紧之地,非染房的人自是不能进去。”银珠这时才见院里有位女使跪着,忙一把拉过一位晒线女使问道:“芸姐,茹姐为何跪着?”
芸姐小声道:“茹姐刚又打翻了丝架,废了三绞丝线,二娘正恼,你且不要触了霉头。”
这时绢儿见一位三十岁的妇人从院中的房子走了进来,站在房门前,目光很是锐利扫过院中众女使,慢条斯理道:“今我这话,不是只说给茹姐听,还有院里的其他人听着。”做事的女使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直盯着那位大娘,“不管之前你们是哪家的千金贵体,哪府的娇娇娘子。今你们进了丁家入了我这房,且须记得从此便是伺候丝线的命,你们眼里看得着的这一绞绞丝线虽非活生生的物事,但你们必得毕恭毕敬、认认真真地伺候,这活不比伺候人轻松。若有像她这样顽石不灵,做事糊涂,早些收拾行装,我这房里养不起闲人。”
见聂二娘训完话进了屋,银珠拉着绢儿跟着进去。
聂二娘一身打扮很是朴素,挽着叠鬟鬓,上只插了一只绿石簪子,身穿银灰袄子,下穿草绿色六幅裙,长相虽一般,却胜在目光明亮,一见便是精明人。“银珠今来是何事?”聂二娘坐在屋里椅上,将女使送来已晒好绕好的线绽子细看着,嘴里问道。
银珠叉手道万福,:“且打扰聂二娘了。二姐须要些丝线,叫绢儿妹妹与我一起来拿。”
聂二娘瞧了一眼绢儿,便低下头笑道:“二姐既是要线,只管问丝线房里管线的小豆拿便是,无须与我说。”
银珠扭捏了小会道:“其实是想为茹姐求个情,二娘且饶恕茹姐这一回。”
聂二娘抬头,直言道:“我知你与茹姐关系极好,只是茹姐这月累犯错误,今我必要小罚她以示惩戒。”
银珠为二娘倒上水。笑道:“有错必罚且是规矩。银珠自是知道。只是这冬日天寒。茹姐又有脚疾。我怕这一跪伤了身子。因银珠知二娘心善。平日多是宽待姐妹们。所以今才敢冒昧为茹姐求个情。”
聂二娘抿了口水。过了小会道:“银珠也是个重情地人。只是这罚却不能免。我且看在你地面上。今日少罚些时辰。不过你告诉她没有下次。”
银珠喜笑着谢过二娘。这会管丝钱地小豆进了房。手中拿着一绽丝线。一脸严肃道:“二娘。俺看这丝色有些偏差。”
“这锭石榴红色不正。分明是晒过败了色。”聂二娘微有不满道。“你且要仔细地把关。若有二次将线晒废了。直接告诉妈妈。叫人领走了。”
小豆女使点了点头便出去。二娘叫住小豆道:“这位小娘子是莲花阁新来地姐妹。要取些丝线。”
小豆女使问道:“取甚底线?姐姐跟我来。”绢儿跟着小豆去了。待小豆看过线账。发现只乌金色地丝线已无存货。小豆只得回了聂二娘。
聂二娘对银珠道:“还巧了,这乌金色的丝线正是茹姐才废掉的那三绞丝线,暂时丝线房中没这色线了。”银珠立刻脸发白,惶恐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色丝线最是重要。”
小豆道:“染房里已没有生丝,暂染不出这色线,若要这色线须等些时日。若姐姐急用,不如去问蚕房的绮萝姐姐,看家里的秋蚕吐的丝还有余下吗?若有就好用来染线了。”

银珠只得慌忙与聂二娘告退,拉着绢儿直奔蚕房。虽说家中的染线所用都是外购生丝,但丁妈妈却还是在庄中辟出几间房间用来养蚕吐丝,也不知是妈妈的兴趣,还是别的原因。
蚕房的位置比较偏僻,很走了一段时间才在树林中看见一排坯土房子。房子旁的木桩上栓着一只黑狗,见有人便咆哮起来,还未等银珠敲后,便有位女使前来开门,绢儿见那女使第一面,根本未注意对方的衣着打扮,只被对方的容貌所惊艳,脑海中只闪过貌美如花四字。
那位女使唤得黑狗停声后,便对着绢儿二人,盈盈一笑,极为动人,“姐姐有何事?”
“绮萝妹妹,你且有生丝吗?”银珠脸色颇急。
绮萝微一愣,过了小会才遗憾地皱起眉头,道:“秋蚕吐的生丝,我早送到了丝线房中。若是姐姐着急要生丝,倒是前几日月娘求走了最后几绞生丝。”绮萝玉齿咬着手指,斜头一扫而过银珠与绢儿,眼如秋水,眉如春山,明是极为纯真的模样却偏很撩人。
银珠有些失望,勉强一笑,“既是如此,打搅了。”
离了蚕房,绢儿时不时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位女使,这时她才发现除了对方的容貌,她竟然未记住那女使穿着什么衣服,梳得什么头。
“真是美人。”绢儿扁了扁嘴,对于算是看遍东西方美色的自己却为古代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所,很是唾弃。银珠见绢儿的表情,了解道:“她便是绮萝,生得极美,却时犯糊涂,丁妈妈担心她惹祸,只敢将她养在这最偏的蚕房,好在绮萝妹妹倒是乖,平日少有出她屋的日子。”
绢儿倒有些惊讶,“时犯糊涂?我见这位姐姐明是一副聪慧模样。”
银珠笑道:“以后若与她相处,你便知道了。”
绢儿点了点头,“那乌金线如何办?”
银珠露出愁容,轻声叹道:“最是恼人这事,若是二姐知道没了线,又要责备下来。细一想家里染不成,只得去外购丝线,只是这外购的乌金色丝线,若是与二姐原用的丝线颜色有偏差,岂不糟糕。”
“且就算能买到相同丝线,也不知甚底时辰能购回。”绢儿加了一句,又道:“刚才绮萝说,月娘求走了生丝,可去问一下月娘有无用完,借上些再说。”
银珠停住脚步,看着绢儿正色道:“不可去求,不然必是重责。须知这丁庄上下除了二姐外,还有二位娘子绣功也是了得,一位是叶大姐,一位是月娘。只是她们没二姐这般受妈妈爱,既无专有莲花阁做住所,更不会有专人服侍着。叶大姐倒还平和,月娘却多有不甘,实有挑衅之语,分明不容二姐之意。若今去央她,须吃她的笑话。”
“只二姐有这待遇。”绢儿暗吐了舌头,知丁妈妈宠爱二姐,若没有比较自是看不出来,但今日听银珠道,这丁庄除了二姐,还有二位应与二姐是同样工种的女使,不过比较一下待遇,若前者是经理配有秘书,后者就只能算是技术工人。
“待遇?”银珠微诧异:“这是甚底方言?”
绢儿干笑,一时还不知如何解释这二字,只得含糊道:“有另眼相看的意思。”见银珠了然的点头,绢儿转移话题问道:“以前这般状况出现过没有吗?”
银珠回想了一下,道:“只前年出现过一次,后丁妈妈便要求常用的丝线绽子每色库中不得少于十绽,不常用的每色须存有三绽,乌金色是不常用色,但也应该有三绽在库中,今倒也奇怪了”
绢儿细一想,笑道:“必是乌金色的丝线就在这几日被全部被要走了,才赶着这几日再染线。不如去问得是谁要走的丝绽,直接求得少许的乌金线,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才好。”
银珠知这办法好,忙去问道。从小豆口中知道除有二位牡丹园中刺绣女使各要走了一绽乌金线外,叶大姐一人便拿了二绽乌金线,自是松了一口气,忙拉着绢儿去了牡丹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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