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养在深闺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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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朗心中埋着一个秘密,他将秘密告诉了老太皇太后。现如今他身陷囹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嘱咐过家人,所有亲戚朋友一概不要探监,这样的陷诟手段实再龌龊,又查不出来是什么人做的。
他只知道有个人偏巧不巧的来告状,这才揭出了整件事情。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衙门到他家去搜查证据的事人尽皆知。他一门心思地想考量着,却忽略了他那借口出去喝酒的莽撞徒弟方直,等派人去时早已不知所踪。
他听了钱多多那两句有意思的话,突然觉得亲切起来,想到自己的家人。就把这个要求当成是对那个人的请求吧,“麻烦你去见一个人,她住在节度使府不远处的三尺巷,是翁谨的如夫人,请她看在同乡的面子上,让官府别为难我家人。多谢!”说完躺在乱草上不再言语。
“嗯。我一定带到。”钱多多心中生出歉疚来,她确定凶手不是顾元朗,除了单纯的江湖情结,还有他的真挚。如果是他买凶杀人,目的就是洗脱嫌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他让自己带消息,恐怕亲朋都没来过吧,他是怕连累旁人啊。
从暗不见天光的牢里出来,走在已近昏黄的街头,眼前变得恍忽起来,一切都显得旧旧的,古朴,淳厚,像是进入一部老电影。钱多多刚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与这个时代那么的格格不入,而此刻,不也全身心的投入了吗?
人生不过是一场电影,如果非要找出什么不同来,那就是时代背景变了,从望不到底的二十一世纪建筑换成古旧绵长的唐朝街墙,钱多多脱下了白衬衫,牛仔裤,换上长袍而已。
就把人生当一场戏吧,她只是一个无名的戏子,可却是一个有灵魂的戏子。毕竟,重生的机会不是人人会有的。
第二日上午,她就去了翁家的别院,朱漆的门紧闭,她扣着门环敲了一会儿,出来一个和颜色悦色的中年人。她直说要找如夫人,还没等下面的话说出来,就被推开了几步。
家丁突然沉下一张脸,“这里没有如夫人,赶快离开。”说完砰地关上大门,有些动怒地走回门房的小房间内。
一个家丁正在倒茶,见他不高兴,问道:“谁啊,惹你生这么大气?快来坐下。”
“一个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毛头小子,上来就说我找如夫人,如夫人是他配叫的吗?哼,夫人那么和善,才有人这样欺负!”不跟对方客气,端起茶碗大口灌着,似乎连那让人恼怒的小子也一起吞进肚子里。
钱多多碰了一鼻子灰,她还没怎么样就被赶了出来,自以为是人家门槛高,迈不进去。却不成想,她这个乞丐没上过台面,一身破旧衣裳,张口就是“如夫人”,这“如夫人”三个字岂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随便叫出口的?
什么心情都没了,只好气呼呼地向回走去。客栈门口一辆马车,钱多多远远看出是柳府的车子,参加比赛那天她乘的就是这辆。而那个局促不安的正是柳秀娥的丫头。
小丫头也看到钱多多,快步跑过来,红肿着眼睛,微喘的呼吸,“钱小姐,求你去劝劝我家小姐吧,花小姐提了替赛的事情,触动了小姐的伤心处。花小姐让我来请你,说只有你才能劝住。”
钱多多暗叹,丫头都一个比一个的厉害,如果她不说替赛的事情,钱多多就不一定会去。她曾说过比赛的事情会尽全力,柳秀娥的哭既显得她对替赛事情的自责,又成了钱多多不得不去的理由。可丫头偏说是花不语要请的,钱多多对柳秀娥就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钱多多简单回了声好,人已经冲进马车,她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尤其是让她欣赏的漂亮女人。小丫头紧紧地追上,吩咐车夫向花府赶去。
花墨飞是个学堂里的先生,时常很晚才从学里回家,而没人管制的花不语得了自由。偶然在首饰铺和柳秀娥认识,两人一见如故。自从花神仙子的比赛开始,柳秀娥就时不时的来她家小座,这比养在深闺里要舒坦且有趣多了。
今天,花不语尽量不提比赛的事情,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过几日比赛结果就要出来了,你说…”下面还未来得及有下文,旁边柳秀娥的哭声就起来了。
“让钱小姐替赛的事情人尽皆知了,不知道那个翁一凡要怎么折磨人呢,我真是糊涂,就这样眼看她受苦难。”一股清清细流从眼角滚落,人人都知道钱多多替她出头,可她那满腹的不甘和不平谁人知呢?

这位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毕竟是商人之女,心思不是一般的透灵,是比针眼都细微的。眼下不在家,心中的委屈积蓄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了。
柳家在洛阳的声望虽高,有这数处产业,但是接手的时间不长,根基并不深入。其他商贾的排挤,连带那些商人的家眷也不愿意与她交好,柳繁城处事又很小心,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
这次的花神大赛中,她不能赢。她若胜出,必定会把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比下去,同时又将她们得罪干净。再者,她就是赢了,就是为自己找了个官宦子弟,她这个商人的女儿在婆家仍会被瞧不起,同时,又为柳家这颗大树招来狂风。
母亲看不明白,父亲自然不说破,她却看得透亮,前几场尽全力,抱定必输的想法参加最后的比赛,这样也不至于辱没家门。况且,她理想中的丈夫必定是能光耀门楣的。
然而,事情总是让人难以预料,翁一凡突然让钱多多替赛!否则,不一定又要怎么对付柳家了,她只能委屈地让出柳小姐的名声,怎么能不凄凉?赢或输是一回事,被替又是另一回事,这让她根本无法下台,怎么能不伤心?
可她又能怪谁呢?父母不能怪,钱多多又是被逼着替赛的,能解决柳家的麻烦也未可知,这个十七岁女子的心又是矛盾的。
藏了这些心事,她在父母面前永远低眉顺眼的,在花不语这个粗大的人前就放松多了。
越哭越伤心,梨花带雨,让花不语乱了方寸。除了递上丝帕,连话也不敢多说了,还是旁边的小丫头提醒她去请钱多多,花不语才催她快去。
“好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哭了。”眼下只剩她们俩,她大气都敢出了,生怕再说错,看柳秀娥哭得伤心,自己也差点跟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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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蹦蹦跳跳地进来,立在进门处,突然双掌合拾,轻声哂笑,睁一眼闭一眼,“阿弥陀佛,哪个风流潇洒的少年惹得才貌双全,学贯古今,婀娜多姿,花样年华的柳小姐伤心啊?说将出来,我将他发配到寺里,一生与青灯古佛为伴呐。铿嘁嚓嘁,铿嘁嚓嘁……”她拖着古怪的京戏腔,迈着四方步,自己打着鼓点,一步一步走近。
花不语苦的神色释然,哈哈大笑,再看柳秀娥也止了哭声,羞红了脸面。被人当面夸成这样,的确有些心神飞舞,好在没人看穿她的心事就行,她边抽噎着嗔怪小丫头多事,也就不再伤心了。
花不语这才指着不伦不类的钱多多,“你怎么跟我哥哥学,整天阿弥陀佛的。他书房里请了不少经书,就是我的房间也不放过。呶,你看案上的佛珠就是他为我求来的。”旁边的人也早笑成一团。
钱多多双手一摊:“好了吧,一切OK。花姐姐不请我喝点水吗?”她故意舔舔发干的嘴唇,顺势走到柳秀娥近前,坐在她旁边的榻上。
“钱小姐,这事惹来的麻烦恐怕没完,都是我不好……”说着眼圈又有些湿润,心中不免有些感动起来。
“快别这么说啦,我的麻烦多得很,你可别再哭了哦,我都不怕,你就别担心了。”钱多多眼看有成效了,赶忙打住不提。
几个人这才坐下来,胡乱吹了一会儿,倒也热闹得很,只是肚子在抗议了。于是几个人就要向前面的花厅走去。
“小姐,小姐。”一个老婆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张望片刻,眼睛定格在花不语身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有喜事的人是她一样。钱多多心中不免一乐,家丁都像坐不住的猴子,难怪花不语这么跳跃起。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花不语见她这么慌神,太掉她的分子了,于是,拉着一张脸,飘了记白眼,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节度使府来人了,说是请小姐下月初去赴宴,到时候宣布花神大赛的结果。这是翁夫人的请帖。”老婆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喜滋滋地将帖子递到花不语手中。
老婆子眼睛落在其他人身上,心中暗想,好歹我老婆子没看错人,任她富家千金又怎么样,还不如那下蛋的母鸡有用呢。如今,我们小姐有了出头之日,我也算抱定了一颗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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