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定主意先游说那个女子，至少她会说中国话。ＤＵＳＨＵ００１．ＣＯＭ．ｋ．我迟疑地问：“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看上去秀气的女孩给了我狠狠地一肘：“老实点！”
天呐！莫非是越南警察？不是警察不会把这“老实点”说得这么溜的！那我只好闭嘴，刚要闭目养神，又是狠狠地一肘，我都要忍无可忍了，抬头一看，我看到是一张如花的笑靥，她摘下了墨镜，原来是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小女孩。我的气也慢慢消了，我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孩斗气吧！可笑的是她还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把你的随身证件交出来！”
我慢腾腾地把护照、身份证、记者证拿出来，我随时准备开路，这些证件也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小女孩一脸崇拜的样子：“你是一位记者啊，我知道记者在中国被称为无冕之王，你好厉害啊！”
我苦笑了一下：“什么无冕之王，那早就是陈年旧事了，我们现在是帮闲、帮凶、看客，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早就无动于衷、置若罔闻、麻木不仁了！”
那女孩子高兴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帮闲、帮凶、看客，无动于衷、置若罔闻、麻木不仁’，你的词汇好丰富啊，可以当我的老师吗？葛葛？”
我纳闷了：“什么葛葛？”
小女孩笑得甜甜的：“就是哥哥啊，你们有部电视连续剧有个主角就把哥哥叫做葛葛。”
我没接嘴，其实我们的电视连续剧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了，可是这个被叫做“葛葛”的，一定有一个傻子弟弟。只有傻子的发音才这么不标准。可是也只有傻子的发音让人印象这么深。我换了一个话题，：“我们现在要到哪里？”
小女孩这次很配合：“市区啊！”
我看她现在很好说话，继续问：“你叫什么？”
小女孩狡黠地盯着我：“这样问女孩子的名字，不好吧？”
我稍微松了一下手脚：“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看过我的护照，知道我的名字了，礼尚往来，我当然也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啊！”
小女孩一想也是，还是甜甜地笑：“我叫阮潜珍，潜水的潜，珍珠的珍。”
我哈哈一笑：“你老爸是一个渔民？”
阮潜珍爆笑一声：“我爸爸是渔民？可千万别让他听到，要不，有你受的！我爸可是冲冠一怒，血流千里啊！”
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我给王妍和陈碧君各打了一个大同小异的电话，和王妍我基本上公事公办，和陈碧君我稍微流露出些许感情。我眼前这个小魔女别看她现在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谁知道她会不会翻脸比翻书还快，万一让她看出我有脚踏两只船的端倪，我是把头伸到她刀下，这样的傻事我可不会做呢！阮潜珍现在正变身为娇滴滴的美少女，我千万别把她刺激成为凶巴巴的女战士，那我就成为她的活靶子了。
和她说话虽然要仔细斟酌，倒也挺有趣的，除了林媛、徐若兰、潘玉兰之外，我所接触的女子大多数是优雅而成熟的知性女子，他们散发着夺目的魅力，一方面吸引我，另一方面让我自惭形秽。我在和她们相处的时候，因为我处境相对艰难，还没有踏上成功的边缘，无端地不自信，没有完全发挥我的为人处世的最佳水准。可和阮潜珍在一起，我不自觉地妙语连珠起来，把我从前采访来的奇闻异事，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爱信不信。可看她聚精会神的样子，她完全陶醉我所营造的那种异国气氛中。我的悍马军车的呼啸声的间隙讲述的内容虽然有所夸张，可是完全有真实的事实和合理的内核，照越南这种发展势头，出现故事中唯我独尊的大亨类人物指日可待，可能已经出现了，只不过我和阮潜珍还不知道罢了。
带着一路烟尘，悍马军车杀回了市区，我心虚地看着头顶上的重机枪，小心翼翼地对阮潜珍说：“阮小姐……”
阮潜珍认真地说：“别叫我阮小姐，叫我美美……就是妹妹的意思。”
我点点头，心想下了车我们就分道扬镳了，管你什么“葛葛”“美美”，老子我不伺候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果然不出我意料，悍马军车在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岗的大门口停下了，我猜这应该是警察局。我们的司机向门卫展示了一张通行证一样的硬纸片，我们就驱车直入。里面是好大的院子，估计可以满满地站上一千人，我不禁赞叹道：“好大的警察局啊！”
阮潜珍“咯咯”直笑：“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警察局，这是我哥哥的师部，他叫阮明哲，是我的亲哥哥，今天我就不把他介绍给你了，算了，最好你还是永远别见到他，他最恨中国人了！他以前在边防军干过，差一点给你们的边防军捉了舌头，幸亏他机灵，还有运气好，好了，不说他了，也许，他的故事比你的多，可是他永远不会给我讲故事的！”
阮潜珍的语气有些伤感，我就逗她，引她聊学校里的事情，我们换乘了一辆我不知道名字的小汽车，还是那个士兵甲开车，而那个士兵乙还是坐在我身边，我想万一我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估计还没能付诸实施就会被他扭断脖子。
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明白我已经到了夜总会一类的地方，我想以阮潜珍的身份她不会把我带到下三滥的地方吧？在我的心目中阮潜珍除了现在浅笑晏晏之外，还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准军人，她虽然不是一个军人可比我们电影里经常放映的像雷锋一样给敬老院的孤寡老人的解放军战士更像军人。我永远不可能忘记她驾驶着悍马军车横冲直撞的模样。我知道不管她让我做什么我还是乖乖地照办，我绝对惹不起她。阮潜珍下车后看我迟迟不下车，敲敲车窗，我连忙把车窗放下来，想不到阮潜珍的纤纤细指从车窗中穿过来捅捅我的脑门：“怎么不下车？”
我连忙下车，看到眼前夜总会那四个大字，我一阵眩晕，我一把抓住前面的阮潜珍，换来一声娇呼：“怎么了？”
我连忙放手：“没什么？能不能换一家夜总会？”
阮潜珍睁大眼睛，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为什么？是不是你曾经来过？”
我连忙摇头：“你看它的名字！”
阮潜珍还是一脸迷惘的样子：“‘金碧辉煌’，不错啊，让人一看就想到是纸醉金迷的世界，陪我去嘛！”
她反手抓住我，我只好把心头的回忆和恐惧打包。简直是见鬼了，居然在这异国他乡也能看到让我心惊胆战的“金碧辉煌”。果然不管是中国还是越南的夜总会老板，英雄所见略同。只苦了我还要产生不祥的联想，我偷眼看了一下阮潜珍，这小姑娘挽着我的胳膊，东看看西望望，看什么都很新鲜，根本没有注意我的患得患失。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往里挪。我一边应付阮潜珍的问话，抽空回望了一眼，那两个保镖被我们远远地甩在后面，他们还是这样不离不弃。保镖作为主人最亲近的人，早应该习惯成为受气包了。保镖把主人不适合向外人发泄的不良情绪全盘吃进。可是我知道现在不是我同情他们的时候，我的处境，远比他们更尴尬！我只有尽力找一个比保镖更好的话题：“潜珍，你读了几年大学？”
阮潜珍停住匆匆的脚步：“拜托，我是今年九月份才踏进大学校门的，至今还没有满一年呢！”
我也只好停下脚步，大感诧异，这倒不是装的：“那你是在哪儿学的汉语，怎么说得这么流利？”
阮潜珍拉着我继续走，笑嘻嘻地说：“我是语言天才呗！”
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得阮潜珍“咯咯”直笑。现在她哪里还有一丝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我内心还是充满警惕，光天化日之下她都敢肆无忌惮地架着重机枪招摇过市，肯定不是一个善茬，我若是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住了，那么我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我现在真是初步理解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因为不知道老虎什么时候会发作，我们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猜测老虎的心思，尽量让自己的一言一行完完全全从老虎的立场出发，真是好累啊！我不知道这家夜总会什么时候关门，我能不能出点钱让它提前关门啊？还是让我给警察局打个电话，报个假案，让它赶紧关门吧！阮潜珍用挽着我的胳膊撞了我一下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知道她明摆着和我开玩笑，可是我回答“相信”还是“不相信”呢？回答“相信”，要么我是傻瓜，要么把她当做傻瓜；回答“不相信”，那真是罪该万死了，连女孩子的话也敢不相信，就算不相信也该说相信。我权衡利弊之后耸了一下鼻子：“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呢？而且你是用这么流利的汉语和我说的，我怎么可能不相信！要不，你再用越南话把这个意思再说一遍！”
前面应该是夜总会的歌舞厅，有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不丁不八地站着，彪悍至极！阮潜珍看到大门近在咫尺，反而不着急了：“你还真好糊弄啊！”
我不禁汗颜，这个小女孩，连“糊弄”都会说，我想糊弄她，还是先把自个先糊弄了一把。阮潜珍笑着说：“我到了大学才正式选修了汉语，可是小学和中学的同学很多是华人。我忘了告诉你，我小学和中学读的都是女子学校，相当于你们中国人所谓的贵族学校，其中华人女子特别多，我经常和她们一起玩，早就学会汉语了。”
我对越南的风土人情的兴趣不高，可是也只能顺着她的语气问了一句：“那你们学校有男老师吗？”
看着我们走近，一个看场子的汉子把门打开，那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阮潜珍紧紧贴着我，把嘴巴凑到我的耳边：“有啊！有几个还特别帅，嗯，和你差不多帅。不过我呆的几个学校都是不准谈恋爱的。除了小说中，我还没有看到过师生恋呢！葛葛，你做我的老师好吗？”
我听到“葛葛”就不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把她最后一句话放在心里，赶紧朝最近的一个卡座奔去，等到一坐稳，我才腾出工夫问：“什么老师？”
等我们一坐下，阮潜珍就把我的手放下了，现在她低眉顺眼的，我好不习惯。她嘴张了两下，愣是一句话没说。我不禁想到我那半个月的教师生涯，准备了那么久，就上了一节课，主角还不是我！我打了一个寒战：“不行，我哪有资格当别人的老师？还有，你的其他发音都很正常，为什么这么坚持把‘哥哥’说成‘葛葛’？”
阮潜珍笑得暧昧：“不早和你说过是你们中国的电视连续剧的叫法么？我不说了，我偏要这么叫！”
我知道我肯定拗不过她，可是我还要挣扎一下：“那我还是不要做你的老师了吧？”
阮潜珍眉开眼笑的：“好啊好啊……那只好我来做你的老师啦！”
我一口气没憋住差点儿跳起来，可是我看看自己还是好好地坐着，我就知道自己肯定已经决定逆来顺受了。我把目光投向舞池，我只能用消极的做法打消阮潜珍的积极性，可我也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随便改变自己主意的那号人，这样习惯我行我素，颐气指使的千金大小姐，我见过。她们的眼中除了自己，再也装不下别的人，别的事。往常我碰到这种女人肯定一走了之，我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可是现在我无处可逃，只好装作凝神关注舞池的样子来个冷处理，能躲一时就躲一时。唉，谁叫我蓝颜薄命呢！我简直比陈圆圆还冤呐！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是长得帅了一点儿吗，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我不禁又有了毁容的冲动，真要一了百了的时候，我肯定舍不得。突然我散漫的焦距对准了舞池中一个夸张地摆胯的身影：小个子、短平头，像炮弹一样的身材，那不就是杨刚的小跟班——剑走边锋吗？看，他转过身来了：小眼睛、大鼻子、咧开的大嘴，不是他还有谁？还有拳打脚踢呢，他们两个一向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剑走边锋在跳舞，那么拳打脚踢肯定在哪儿坐着，还有杨刚，莫非他也来了？想到这里，我感觉背上凉凉的，脖颈里吹来一阵冷风，回头一看，原来是阮潜珍在搞怪，看到我回头，她不吹气了，笑吟吟地说：“怎么，看到美女就不要我这个捡来的妹妹了？”
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看到我在国内的仇人了，他们把我撵出了国还不死心，还要到越南对我赶尽杀绝，我估计今天是要撂在这里了，你还先走吧！我如果可以活下来我会去找你的！”
阮潜珍脸色一变，可是我怎么也看不出她有害怕的表现，那完全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样子，我不禁为剑走边锋担心起来，看样子，他那百来斤，今天要报销在这里了。阮潜珍怒气冲冲地说了几句越南话，一直坐在我们旁边卡座的保镖连声答应。我生怕他们会打错人，连忙拉住阮潜珍的手，给她指出哪个是剑走边锋，他本来用的就是化名，我也说不出他的名字，可是千万别把人给认错了。阮潜珍用力把手抽出去：“放心，不会认错的，不就是那个小矮子，我还纳闷，你看他看得那么痴情，是不是一见钟情啊！”
我做出一副呕吐的样子：“母猪才会看上他！”
我看着因为被突然架住而拼命挣扎的小个子，心里好像乐开了花，小样，敢来惹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此时，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变成美妙的音乐让我心旷神怡，那刺目的彩灯也不像刚刚进来让我讨厌了，刚进入大厅时我非常诧异，曾经费力习惯的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得如此难以忍受！可是我的兴奋只持续了一小会，我看到如鹤立鸡群的拳打脚踢正奋力冲破疯狂的舞男舞女的包围冲到剑走边锋身边。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两个家伙永远是这样狼狈为奸。我连忙矮身趴在卡座上，我可不能给他们看到了，等他们把帐全部算到我的头上，那可不是B级通缉令那么简单了，要帮我整个A级通缉令，我可怎么办啊？我可还要回国呢，我可还想成为精英分子呢，我可还想光宗耀祖呢。我就是钻到地缝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插手了，让他们跟越南人解释吧，我就不相信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会越南话！阮潜珍摇摇我：“喂，你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眉开眼笑的，你像那个……那个变色龙，不过是挺可爱的变色龙，我喜欢！”
我看了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可是我不喜欢这样被喜欢！
我伸手拨开她的手：“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知道她肯定有足够的好奇心来追问，这样就可以很轻易地转移她的注意力。果然她靠我更紧了一些：“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瞥了她一眼，我看到的是一双充满好奇的青春的眸子。我不禁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害怕，我往旁边挪了一下，可是挪不动，我已经到了卡座的边缘，我有点为难地说：“现在不是谈我的往事的时候，而且这个地方也不合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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