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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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突然地陷落下去,强大的力量让黑暗中的我重重跌落在一片坚硬上,尖锐的痛感立刻从四面八方刺入身体。
“啊!——”
火烧火燎的痛在四肢百骸中流窜,喊出声的同时,我睁开了眼。

光线昏暗,投射在粗布幔帐上,在挑起它四角的木柱上架着帘钩。
这里便是地狱吧……是了,我已经躺在肢解的刑床上了,那些厉鬼马上就会来将我这沾满血污的身体切开,投入沸腾的铜汁中……即使是这样,我双手的鲜红依然没法用自己的血洗清。
手,僵直地立在面前,在布帘与我之间,我的手心冲着自己。
没有绑缚吗?又长又柔细的手指微弯着,干干净净。
没有……血?
“您醒了?”
有声音说。随即,如葱白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手指甘爽的清凉立刻让我本能地向着它贴过去。
意识忽然警醒——这是哪里!一挣之下,全身的骨节立刻刺痛不止,而身体更是沉得抬不起来。
又有声音说:“姑娘别怕,只是让梦魇住了,睡了这两天,热退多了。”
我侧过头——一位妇人坐在旁边,紫衣,脸如在雾中看不真切。
“没死吗……这是哪里……您,是谁……”刚才那些真的只是幻象吗?我呼吸急促,头,也痛得厉害。
那位妇人淡然一笑,语调缓缓:“您是命大的人,若不是执事开门扫雪发现得早,只再晚一刻,现在恐怕也和那些外乡人一样,抬到西城门的凶肆等埋了。”她递过来手中的汤凑到我唇边,“喏,刚煮的,加了酒,吃些吧。”
微微地动了下头,那汤的香气立时让我的胃感觉到了空旷的痛感,只是对陌生现状的不适还压抑着我的饥饿。妇人见我并不去喝她手中的汤,也就收回了碗去,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方才的警觉。
“您是从哪里来啊?这样的天气,为何宵禁后还一人独行?说句无情的话,您倒在雪里时已经苍白得没了人色,如果不是见您怀抱的琴匣,出于同行的情谊,我们也断不敢收留您的……”

琴!
“我的琴!”我胡乱地摸着身边的被褥,“它在哪里?”
“别着急,”妇人冷笑,手指从我胸前伸出,指着床里的角落,“说到琴,我们的乐坊可有的是。再说,姑娘昏睡的这二日,手指紧紧地扣着琴匣,就是想让我的婢子为您换洗一下也不可能——她们都掰不动您的手指头。不信的话,您自己瞧瞧,除了脚上的鞋子,您的衣服绥子我们都未曾动过,琴匣也是刚才您醒了后才放了手的。”
斑驳的黑色琴匣滚落在右边,我伸出手摸着它,匣中立刻发出了“铮”的一声。
“你还在……太好了……”
“瞧您说的,此处是南曲,不是北曲那种……”妇人语气微有不屑,她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我,“不过说来也怪,抬您进来的执事们说他们一碰您的身子,就听见匣子里一阵大响。婢子想为您更衣的时候我也听到了一通碎裂的乱声。开头想是天寒,冻裂了琴板,可现在……听这泛音,弦似乎还是完好的呢。”
安心了许多,我还是喝下了汤。挣扎着把碗凑到嘴边,指节在碗边合拢的时候咔咔作响,痛入骨髓。汤是用笋子与浊酒的米酿一起煮制的,竟然放了糖。喝下了汤,头痛略镇,视线也清晰了,借着微弱的光线,方看清面前的妇人。她披着映着光的紫色薄纱外裳,而光就漫出了她的身形——双手笼在阔袖中,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上顶着盘好的假发,广眉深目,神色高贵,皮肤白若凝乳,该是有外族的血统。
酒的热量不一会儿从身体里升腾上来,对于如我这般因为禁食虚弱的身体,酒汤果然是最好的恢复药剂,似乎被冻结的肢体渐渐地能活动了。
“谢谢您施以援手,这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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