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旃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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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从医女那边听闻我病重的消息时便要找机会出来探望,我不想让她又被宫人指责,更兼见我半条手臂绑着木板缠着布带的样子,就让姥替我用瘟热未愈,怕过给她的说法回了。瞒了月余,月染却还是在一个早晨跑了来。
当我开了门,便见一身男子妆扮的月染撑着门口,噙了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的手臂,足足怔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姐姐。”
“可真会瞒,如果不是从宫中的大人那边听闻质子出了大事,你们都得瞒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月染捂了脸扭过了身子,虽然穿的是一身普通的男装,用了根栆木簪子别了三尺青丝在头顶,却依然掩不住婉转娇媚的神态:“果然伤的这么重……”
“姐姐对不起,在下是不想您担心……先进来坐。”忙不迭的安抚住她,我不知道月染从光公子那边知道多少当日发生的事情,一时也不好解释,只能先将她让入屋内。
“这是怎么了呢,从我见你起,就一直见你受伤,”月染的目光朦胧,她忍着泪,伸着手想要扶着我,却又一副犹豫着生怕碰疼了我的样子,几次举起手,又几次都放下,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和荀子说那些话,荀子就不会上了心想要去找光公子示警……是我牵连了你啊……”
经她一边哭泣着一边诉说,我方略微知晓了璃光对这件事情的说辞——我是在回乐馆的路上遇到的兰先生,听闻璃光回长安的事情便去找他,刚在学馆的废墟上见到璃光,刺客就来了。
也就只能这样解释了,我呼了口气,提了壶为月染添了半碗茶,坐在依旧抽泣的舞姬身边,笑着劝慰她道:“如您听闻的那样,幸好有入城的商队走错了路经过,那些杀手都逃了,我们才算是捡回来条命。您现在应该开心才对,至少在下现在还活在您眼前呢。”
“真是,知道你手臂被摔折了,我心里乱的都没了方寸,现在胸口痛的吸气都难,你还笑,”轻轻的摸着我左手的手指,月染将我露在木板外的手合在泪湿的掌心里:“妹妹就是铁打的,也担不住每月都被伤成这样啊!”
我被她哭的头痛,不禁苦笑。不过,也确如月染所说,这短短三月内,已经连伤了三次——第一次是被利刃穿肩;第二次是险些死于火宅;这一次,又是被折了手臂。我虽然身为闇属,对于伤痛已经如赤脚行于苇丛被草叶割伤般的轻视,可是事后也心有余悸,心知这几次下来,都是稍有不慎就能丢了性命的大难。
“先别动。”
我正走神,手心一暖——月染半跪在我面前,小心的将一块扁长的小木片放在我掌心里,又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绢,细细的将那东西缚在我的手中。我刚要问她这是何物,忽然的闻到了一股无法言述的暖香,一霎时的,我似乎看到有微紫的光芒从掌中透出来,辉映的屋子中的陈设都跟着泛出一层紫光。正讶异间,那层光芒忽然收入了我的手中,立时感觉有热力逼入,顺着经络向上,盘桓在了骨头折断的伤处。

“这、这是!”我被这因我体温催出了香气的木片惊住了,伸手便想将它抽出来细看,月染挥手打开了我的手,皱了眉头喝斥着让我坐好,又低下头翻过我的手,仔细的在我手背上绑了个八宝的结。
“月染姐……”心中讶异,我知道这一块小木片的身价非比寻常。
“只要将这个贴身带着,你的手会好的快些,”月染仰起脸看着我的眼睛:“妹妹说过乐师的手最重要,所以你听话,万万不要拿下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片木头便是传闻中真正的牛头旃檀,以世间难求,更是有些人甚至连听都不曾听闻的神木所制的奇异香料。传闻这香料能能让枯骨生肉,即使是天人都用此物疗伤。
“我结了平安结绑着你这小丫头,希望能让污秽远离,只求你别再伤了哪里……好了,记得不要沾水,等到你的伤大好了,这片木头自然会丧失所有的香气,”眯起眼睛笑,月染的轻轻摸着我的手臂:“到时候我可是会来查验,若是结开了,看我还再理你。”
连连点头,我看着绑在掌心的绢:“只是姐姐如何有这东西来给我。”
“知道璃光公子出了事情,太……太让人震惊了,就连鹏公子也从洛阳赶回来了。我去探望光公子的时候恰好遇见他,他将这东西交给我,说是叫牛头……什么的。破开了两片,一片在光公子手上,这片就是让我带给你的。”
鹏公子也回来了吗……他又送了这让人吃惊的东西给我。
“多谢姐姐,”平静了一下心情,我将桌上的茶水推到月染面前:“您也替我谢谢公子,但是,请他现在不要过来见我。”
“为何呀,公子恨不得处理完了事情就立时接荀子出馆调养……”
“不必……姐姐已经为我担心了,只要将我没有大碍的事情告与公子知晓便好,”我抚上了舞姬的手背,将她拉起来坐在我身边:“您也知道,身为乐伎病患的时候都是禁止出馆的,因为会令乐声带上悲凄之音,有违乐师的准则。何况我已经伤了一臂,近期都不能抚琴,所以您替我拦了吧,我这个样子无法与公子相见……”
月染点头,咬着手指又掀开我肩头的沁了药油的布带,看了看被刺针射穿,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口,重重的叹了口气。
“质子被本国派奸人暗算的事情现在已经满朝皆知,宫内的宦官们传说大人们都认为那些北方的部族要联合起来,抢占大唐的领土。即便是我这样远离朝堂的舞姬总管都听闻到了即将开战的消息……但是,也正因为事情闹的如此,现在大人们的意思都是护住璃光公子的性命,以免他死于暗杀。只是你……这伤口再刺偏半尺,就穿心而过了。我看着都替你害怕,当姐姐的没法替你……我……”
说到此处,垂首扯着衣袖的舞姬眼圈又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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