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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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枫定睛一看,自己的大手赫然抓在眼前这动人的女子的左胸上,而眼前这惊惶失措的绝色女子却赫然正是名传天下的秦淮八美之一的柳如是!战枫如抓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一般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嘴上讪讪地想说句道歉的话语,却不知如何措辞才好,一张脸在瞬间涨得通红。
战枫一生中从未遇过如此尴尬的事,生平糗事,当以此为最。要知男女授受不清之说,早在宋代便已深入人心,其中虽在蒙人统治中原的百年间风气略为开通。但朱家王朝上台后,仍是独尊儒家之道,男女之防,实为礼教大忌,连牵手之类的身体接触,都被世俗之人视做大逆不道之举,况乎战枫下手之处尚且是女孩儿家的隐秘之处?
反倒是柳如是很快从惊慌失措中平静下来,低声道:“战公子醒了?”
战枫嗫嚅道:“柳小姐,适才战某多有得罪之处,那个,那个。。。。。”
生性洒脱不羁的战枫何曾碰到过如此尴尬的事,显然单纯陪个礼根本于事无补,但一时之间再也想不起如何才能补偿自己的过失,不由又是一阵语塞。
柳如是倒是落落大方得道:“公子不必介怀,无心之失罢了。”话虽是这样说,但柳如是的绝世娇容上也募然涌上一片绯红之色,显然是想起了刚才的羞人之处。
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无话可说,气氛异常沉闷。
最后还是柳如是打破了这片沉寂,道:“对了,我得马上去通知小宛妹妹,告诉她战公子醒了!小宛妹妹守了你几天了,方才实在支持不住了才去小睡片刻,我马上去叫她,免得她担心。”
说完,柳如是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步履之间仍然是带着三分狼狈,几乎是逃出门去的。
战枫暗中松了一口气,幸亏柳如是果然没有辜负董小宛那句“颇有侠烈之风”的评价,没有和自己多作计较,不然今日之事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不一刻,满脸憔悴的董小宛一阵风般地冲了进来,惊喜道:“大哥,你醒了?”
一言未毕,眼泪就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战枫看到董小宛脸色憔悴之极,本来妩媚动人的眼睛中满是血丝,再加上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几日几夜没休息好了,心中一阵怜惜,抬起右手,轻轻地为董小宛抹去脸上的泪水,道:“傻丫头,大哥没事了!你看你这个模样,当真叫大哥看了心疼啊!”
董小宛双手将战枫的大手紧紧按在脸上,泪眼婆娑道:“大哥,你让宛儿担心够了!你当时的模样,真是吓死宛儿了!”
战枫看到美人如此情重,心下一阵激荡,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怔怔地看着董小宛,眼睛中毫不掩饰地折射出对眼前这绝色娇娆的百般怜爱。
董小宛心头一阵娇羞,却始终没有去回避战枫炯炯的目光,反而是勇敢抬起头,坦然棉对战枫。
一时之间,房间里的柔情蜜意浓到了无法融化的地步。
过了良久,战枫才轻声道:“宛儿,战枫是个在刀尖上打滚的黑道强徒,朝夕不保,生死难测,让你受委屈了!”
董小宛语气中带着三分骄傲地道:“大哥,能让宛儿倾心的人便只有大哥这种真英雄了。柳姐姐和我说了,前几天来落花楼参加赏月大会的也有所谓的金陵城中的白道英雄好汉,但事到临头了,却仍只有大哥敢挺身而出,与强敌孤身相博!在宛儿心中,只有大哥才是真英雄。况且,宛儿本不是寻常女儿家,宛儿的爱人也应当不是碌碌之人。大哥,只要能常伴大哥身边,宛儿再无所求!”
战枫听到董小宛这柔弱女子的这番勇敢的表白,心中柔情大涨,伸手将董小宛搂入怀中,轻声叹道:“战枫何德何能,得宛儿如此相待,夫复何求?”
董小宛得到心中情郎的真心之心之言,心下的平安喜乐,实在是无以复加,柔顺地靠在战枫胸口,却突然想起战枫的伤势,惊道:“对了,大哥,你的伤势如何了?宛儿去叫大夫进来!”
战枫微笑着摇摇头道:“我不妨事了,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加上体力真气透支过度罢了!宛儿,这里是什么地方?柳如是怎么会在这里?”
董小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这是柳姐姐的寓所,幸亏当日你们没有把柳姐姐这处在落花楼旁边的寓所也给拆了!当日我们看你伤重,不敢带你远走,就问柳姐姐借了间房间!”
战枫道:“我睡了几天了?”
董小宛道:“大哥你这一觉已经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了。对了,大哥,你刚才对柳姐姐做什么了?我好象看到柳姐姐的神色不对哦?”
战枫一楞,讪讪地不知如何解释才好,一转脸却看到董小宛脸上那种狡讦的笑容,回过神来,轻轻一刮董小宛可爱的小鼻子,道:“你这丫头,知道调侃大哥了?”
董小宛咯咯娇笑着道:“哼,大哥真是个多情种子,我看啊,秦淮八美中又有一人快要为大哥动心了。哎,真是可怜那些仰慕柳姐姐的人!”
战枫一看到董小宛那因为神采飞扬而稍减了几分憔悴的俏脸,柔声道:“宛儿不要胡说!宛儿这几天也瘦了不少了,想必是累了,来,到大哥怀中来好好睡一觉!”
董小宛点了点头,也确实是太累了,衣衫不解,象只小猫一般钻入战枫怀中。
不到片刻,这疲累至极的两人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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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接近午时了,柳如是来叫两人用餐,才将两人叫醒。
看着董小宛衣衫不整地将房门打开,柳如是脸上又是一红,其实这倒是冤枉了战枫和董小宛两人,两人昨晚虽是相拥而睡,其实却什么都没作。
董小宛看到柳如是的异样表情,心知柳如是误会了,但这种事却不知如何辨别,也无法辨别,越辨别越不清楚,因此也只得脸红红的不说话。
柳如是勉强回复了往日的平静道:“战公子的伤逝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战枫摇了摇头,道:“多谢柳小姐关心,战某没事了!顶多三数日就会痊愈!”此话倒不是虚言,战枫已经完全领悟了天地自然之道,别的不说,这外伤伤口愈合的速度却着实比常人快了十倍。说罢,战枫还挥了挥右臂想要证实自己的伤已经无碍了,没料到却扯动了小腹的伤口,以战枫的硬朗,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董小宛和柳如是察觉到战枫的脸色不对,同时惊呼出来:“大哥(公子),你没事吧?”
战枫爽朗一笑道:“没事,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罢了!”
董小宛嗔道:“大哥就知道自己逞强,也不顾宛儿担心!”
柳如是却道:“战公子,本来今日复兴社的张先生和冒公子说要来看你,昨日便知会了我!看样子我等会还是先谴人去推掉算了!”
战枫摇了摇头,道:“我不妨事的!”
董小宛道:“大哥,你还是先休息几日再说吧!”
战枫还未来得及答话,洪七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哥,两位小姐,复兴社张老先生和冒公子,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公子求见!”
战枫道:“七郎,说话干么不进来?他们现在在哪里了?”
洪七郎先伸头在门口往里看了看道:“我怕大哥不方便呢!‘这才走了进来。
董小宛和柳如是齐齐娇斥一声,两女同时红晕满面。
战枫斥道:“七郎不要胡说!张先生他们在哪里?”
洪七郎这才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正色道:“张先生他们三个在客厅等候,说如果大哥你伤势不方便,他们就明日再来!”
战枫摇头道:“无妨,七郎你扶我起身去客厅!”
董小宛和柳如是无法,也只得任他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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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客厅,除了张博和冒辟疆外,另外还有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文士在一旁。
那青年文士面目俊美,仅仅比身边的风流才子冒辟疆差了少许,但身上却有股冒辟疆所没有的清高孤傲之气质,与冒辟疆站在一起可以说是一时喻亮,难分轩辕。
战枫还未来得及打招呼,身后的柳如是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子龙!”
话音才落,柳如是已经如乳燕投坏般飞奔到那青年身边,拉住那青年文士的手,道:“你是什么时候来金陵的?”
那青年文士笑道:“昨晚才到的!”
张博这才开口道:“战贤侄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战枫笑道:“让长者牵挂,倒是战枫不是了!还请张公引见这位公子!”

张博开口大笑道:“贤侄太过谦虚了!来,这位就是江南著名的才子陈子龙,昨日才到金陵的。”
战枫拱手一礼道:“久闻陈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战枫真是荣幸之极!”
张博又道:“子龙,这位便是新近声名雀起的少年英豪战枫,前几日在落花楼击败那不可一世的魔尊门人铁寒的也正是他!”
陈子龙笑道:“幸会幸会!”
这时丫鬟给厅中众人奉上茶来,众人方在在客厅坐下。
战枫饮了口茶,叹道:“人言天下灵气,皆聚于江南,此言果然不虚!但看江南除了有柳小姐这等绝色佳人外,更有象陈公子和冒兄这等风流人物,看来我此次南下,所行非虚啊!”
陈子龙和柳如是齐声道:“公子过誉了!”
冒辟疆却笑骂道:“战兄,陈兄和柳小姐确是非凡人物,你把我也扯上干么?”
战枫微微一笑道:“对了,那日卢公子没事吗?”
张博道:“卢公子没事,因东北战云密布,一触即发,因此不便久留,已经赶返北疆去了!临行前叫我代他向你致谢!”
战枫眉头一皱道:“这只是小事!张公,难道北疆的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了吗?”
张博的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低声道:“这里都不是外人,前日卢青已经把东北的情况向我说了。亲王多尔衮和大贝勒岳托分别率兵数十万,对我大明虎视耽耽,时至今日,后金蛮子已在我边境屯兵近百万之众,战事来临日子,恐怕为期不远了!”
战枫摇了摇头道:“内乱未平,外患又起,看来我汉室江山,难得太平啊!”
陈子龙点头称是道:“何止后金?我方才从江浙一带返来!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近几年来趁我大明军力北调,江南兵力空虚的时机,又大肆犯我东南沿海,沿海百姓,苦不堪言啊!”
冒辟疆长叹道:“江山如画,如今却是满目苍痍,战乱四起,苦的终究还是天下百姓啊!”
客厅中的每一个人一时之间都无语,虽然金陵地处江南,一时之间尚无大碍,但放眼神州大地,却已经是风雨飘摇,不知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张博突然一字一句道:“战贤侄应当也是汉人吧?”
战枫眼中精芒一闪,道:“不错,战某正是汉人!”
张博缓缓道:“贤侄一统西北大漠,统兵数万,可曾考虑过为我汉室天下做点什么没有?”
战枫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张博想说的话,苦笑道:“战某手下儿郎,只够保护大漠的安危,哪有余力插手中原?”
张博一双眼睛中神芒大盛,死死盯着战枫道:“我只想问战贤侄有否想过要为我汉室天下做点什么?”
战枫站起身来,轻轻将房门关上,猛然回头望着张博的眼睛,道:“大明王朝是否还有所可为?张公有以教我?”
客厅中每一个人脸色都变了,江南一带,向来还是牢牢掌握在大明王朝手中,而战枫此言一出,已经无异于谋反之言。
张博还未答话,战枫继续道:“据我所知,张公你成立复兴社以来,联络江南大户,不遗余力的将银财相助于朝廷。更有甚者,大明朝中的官员,十停中有一停是你们复兴社中的人,可以说,你们复兴社在捐助钱财的同时,也将自己社中最精锐的人才奉献给了大明朝廷,但大明王朝是如何对待你们复兴社的?还请张公教我?”
张博面对战枫的步步进逼,心中一阵软弱,目光无力地垂了下来。
战枫冷声道:“六个月前,崇祯言道‘昌复兴,乱天下’,下旨拿张公你入狱,若非满朝权贵大都与你复兴社交好,崇祯的圣旨成了一纸空文,张公你还能坐在此地吗?难道张公不知其中缘故吗?”
张博低声道:“功高震主,自古以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张某焉有不知之理!复兴社在朝中影响力实在已经太大了。”
战枫道:“那张公是否还要为大明王朝效力?”
张博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睛中的软弱已经慢慢变成了坚定:“鞠躬尽瘁,虽死无悔!”
战枫本来以为说服了张博,听张博这么一说,大吃了一惊,道:“这是何故?”
张博斩钉截铁地道:“战枫,我身为汉人,就当尽我一个大汉子民的责任。我所效忠的,不是朱家王朝,而是我大汉天下!如今,强敌四起,关外大清强盛之势已经远胜我中原,瓦喇,鞑靼虽已经势弱,但兵强马勇,仍在我大明之上,扶桑高丽这等小国,也对我中原虎视耽耽。高丽现在已经降于皇太极,暂且不提,但扶桑倭寇的狼子野心却是路人皆知,我大汉强盛时,便奉为天朝,前来巴结一番,而我大汉一旦有了战乱,便想来趁火打劫。何况中原现在各路豪雄,征战不休,全然不顾异族这些番人对我大汉天下的垂涎。我大汉天下,实在是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了!战枫,如何才能挽救我汉室天下?你有以教教老夫?”
这次轮到战枫张口结舌了,想要挽救这风雨飘摇的汉室江山,此刻最佳的选择仍然是大明王朝啊。
“老夫成立复兴社,之所以名复兴,是想复兴我大汉民族,而不是单纯效忠于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的天下!大敌当前,我大汉民族只有齐心起来,才可熬过这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祸啊!”张博继续道:“李自成根基不稳,张献忠也是同样,但大难已经将近了,我不得不继续帮助朱家王朝,两百余年积累的基业,毕竟还是不容小觑。至于将来是什么人的天下,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能将狼子野心的异族压服,继续保存我大汉民族就行了!”
战枫低声但坚定地道;“张公所言非虚!但在究竟让何人得天下一事上,战枫却不这么认为!”
张博奇道:“你怎么看?”
战枫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走到窗户面前,仰首望天。
每个人都知道战枫有话要说,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战枫望着窗外蓝天下的朵朵白云,缓缓道:“每个人最为畏惧的事情莫过于自身不知道的事情了!我也不例外!”
客厅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大惑不解,不知道战枫突然说了一句这样的无关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博眉头一皱,道:“战枫,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战枫仍然没有回头,继续缓缓道:“而人心难测,世间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这人心二字,世间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知道另外一个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冒辟疆终于忍不住了,道:“战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战枫静静地走到了大门口,轻轻地拉开了门,面对蓝天上高挂的艳阳,任透门而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自己身上,这一刻,他负手而立的伟岸身影似乎笼罩了整个天地间,整个客厅间只有战枫静静的话语在每个人的心头起伏,在每个人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下,自古以来就是天下人的天下,而得天下者虽只有一人,但却关乎天下千万人的安危。若是所选之人不堪重任,他一人生死事小,但天下安危却事大,人选稍有不甚,天下众生皆要受到牵连。我自小便是四处流浪,很是吃了些苦头。而我现在虽然意在天下,一方面是我自己的野心,另一方面是我想证实自己的能力,但归根结底,我最不希望的是天下再有象我这种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里的孤儿存在。无论是谁,只要能完全作到这一点的话,我都可以追随于他,助他完成大业。但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罢,乃至崇祯,都不是我所能理解和明白的人,我对自己的相信要远远超过他们几个。我自信一身所学非凡,能达成我心中的梦想,但我却不敢保证李自成或张献忠等人能有足够的本事做到和我一样。我这样说的意思,张公和诸君可曾明白?”
战枫虽然不曾回头,但话语中的骄傲自负之意,那种与生俱来的天生皇者之气,却如蛆附骨般缭绕在客厅上每一个人的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董小宛芳心一颤,心头一阵骄傲,如此男儿,方才是自己的骄傲,也要如此男儿,方才配让自己倾心相爱。
柳如是也是心中一颤,双目呆呆地看着战枫,眼前这像狮子一样自负的青年男子虽然口气甚大,但却没有人能怀疑他的口气,无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从这人口中说出来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张博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嘴中喃喃道:“罢了,罢了,本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巨龙,何曾能屈居于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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