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不见飞刀流剑, 已闻暗器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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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静的眼睛亮极了,周围的人也一样——连呼吸都快窒了去,眼里便只有那翻飞的身影。
剑气突然扭转,雄浑伟绝,气势磅礴。开开阖阖的剑式,有若战场杀敌,千军辟易。真气激荡,蹿得天昏地暗,强大的压迫能把人的心脏挤碎,似乎有血腥味扑鼻而来。
“白虹贯日”“彗星袭月”“天罡地煞”。
慕容草剑招做老,试剑会便正式开始了。
慕容静觉得有些头晕,于是用手捂住眼睛。接着,远处传来了轰然巨响。之前慕容草压下的真气全数迸发,把试剑台后的树林炸得乱石纷飞,烟雾重重。
慕容草也痛苦地捂住眼:“这下要被娘子骂死了——毁了她的竹林啊。”
“慕容草,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慕容静自言自语,“咦,林落雪呢?我得去找他。”
林落雪回房时,没有看见慕容静,于是唤出了安插在慕容静身边的护卫:“可曾看见慕容静的踪影?”
“少主,试剑会刚开始他便独自离开。后来,属下跟踪他至膳堂门口,可是转眼又不见他的踪迹,属下对山庄机关并不熟稔……”
“行了,下去吧。”
慕容静会去哪里?找慕容草?不,这不可能。林落雪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自觉可笑,倒一杯清茶——他能出什么事呢?我倒为他担心起来了。
将近亥时,还是不见慕容静。林落雪隐约觉得不对劲。好好的一人,不见了。他披上深衣,出了门。
果然啊果然。
竹林里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黑暗中,一个身影在林中飞扬。
华丽的剑法,深厚的内力。长剑发出幽幽的光芒,寒气逼人。剑锋一抖,一招一式都有着大家风范,使观者激昂不已。
如此嚣张明艳的剑法……林落雪叹气,除了某人之外,不做他想。能使出这般剑法的,放眼天下,也屈指可数。
仍然是“醉卧红尘”,仍然是“碎雨袭衣”,酷似慕容草,但又不完全相似,慕容静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每一剑都出得异常凶狠,不像是随意舞剑,倒像是在生死决斗。
不出一会儿,剑器绝学频出,劈击点刺挑抹削,剑剑犀利,一气呵成毫不留情。
一时间,真气狂涌,竹叶纷飞,一圈一圈绕着舞剑之人。
剑法是没错的,可更多的是在发泄。他在发泄什么?
突然,厚重的真气全部向中心聚拢,剑尖一颤,一剑九花,乒乒乓乓,竟砍倒了十几支竹子,每支竹子恰好断成九节。
随着清脆的一声,铁剑终于受不住这罡气的压迫,崩裂了。
该结束了吧。
还没等林落雪转身,慕容静便抛了剑,徒手拔起一根竹子。以竹代枪。
风声变得凄厉起来。
枪乃兵器之王,临阵杀敌,最是无敌。枪长一寸,威力便增出十分。手中握着庞然大物,仍然不是轻盈,绚丽的竹枪晃得人眼花缭乱,变招之快,目不暇接。如果说,方才他是在做剑招,那么,他现在完完全全是在发泄。
明明是一竹扫过,却有数个重影。
烟尘、飞叶、乱竹,将慕容静的周围围得严严实实,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一片黄绿,在夜色下显得诡谲无比。
一竿竹枪狠辣地劈下,竹子化为无数碎屑,地都在颤动。
他又拔了一支竹子,重新开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真气。
林落雪走近几步,便察觉到他的心法混乱不堪。怕他走火入魔,一掌将他手中的竹劈断。
“够了。”
慕容静捂着心口,喘着粗气,什么也说不上来。
“再不停手,会泄了身份。”虽然没有谁会半夜跑到这空旷的林子中来,但叫人察觉总是不好的。
“我……”身子一软,便倒入了林落雪怀中。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扔进了自己房里。
一颗药丸塞进慕容静的嘴。
他摇摇头,不肯吞下。
“这药不是出自断肠谷,是我下午向贵庄的药师要的安神药。”林落雪安慰着。直到对方喉结动了动,才接着说:“不过,我掺了一点穿肠草。”
奇特的是,慕容静并没有想象中的火冒三丈。
虽然林岚是挺漂亮,但这么看着总是别扭了些,林落雪揭了他的易容面具。慕容静面色潮红,鼻头轻轻抖动着,他翻了个身,把埋进床里。
“讨厌啊讨厌。你说,我何时才能超过他呢?”
“你喝酒了?”
“用不着你管。我头脑是清醒的就对了。”
“哦。”
“到底还要多久,我才可以……”慕容静扒拉住林落雪的手。
硬掰开那有力的手,林落雪欲哭无泪地望着自己手腕上的印子:“慕容大哥,慕容大爷,您别怨了,很恐怖的。”
“他从来都不肯认真教我!他说他……”
林落雪一把把他拎起来,掐住他的脖子。“你给我闭嘴。否则——”林落雪恶从胆边生,作势要啃下去。
慕容精心中一寒,乖乖的住了嘴。
“睡吧。”林落雪自以为自己最大的好处就是记性差,做过的事可以立即当没发生。
慕容静翻了个身,闭上眼,用极小的声音说:“林落雪,你给我记着,吃的亏我一定会讨回来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点了他的睡**,林落雪哼道:“没有比你更病的猫了。”
翌日早晨,慕容静率先醒来,他拍了拍昏沉的头,再看看覆在身上完好的衣物,皱了皱眉头:“怎么又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昨天那几坛子烈酒白喝了。不是说喝醉了之后乱搞的几率比较大吗?还是说我根本就没醉?没关系,下次换大坛的。喂,起来了起来了!太阳晒**了!”
“闭上你的狗嘴!你精力旺盛不要连累了我!我可是被你折腾了一夜!”
门外响起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隔门叫着,慕容姝拾起亲自端来的早饭,落荒而逃。
乖乖,精力旺盛?还折腾了一夜?我那弟弟真了不起。
慕容静尴尬地笑着:“林兄,昨晚的事,务必守口如瓶。”
“封口钱拿来。”
“我穷到只剩下身体了。”他大义凛然地开始扒衣服,“要不换你折腾我吧。”
林落雪笑得很无害:“抱歉,我可不会跑到膳房去偷喝那么多坛酒,然后半夜里尿了三次床。”
“你……分明是你点了我的睡**!不然,不然我也不会不知道自己要……”
“姑且第一次是点了睡**的缘故吧,第二次第三次作何解释?”林落雪天生就没有口德这词的概念。
话说,慕容珠上了试剑台,连败崆峒派、峨嵋派,尚未逢敌手。只能说,真正的强手还未上台,众人目光紧盯试剑台,期待着好戏的开演。

林落雪让人扮成自己去试剑台观战,自己却拉了慕容静转入了慕容原禹的地盘,顺带打倒了几个护院。
“我现在还不解,你来医馆做什么!”
“告诉了你你还会让我做?我又不傻。”
“我都说了,只要不伤我慕容家人的性命,要搞破坏,我很乐意。”平时又不是没捣过蛋。
“药房在哪?”
“不可!药方的机关全部由原禹改造过,危险性不一般。”慕容静顿了顿,“你要偷药的话,还是不必了,我可以帮你向原禹要一点的……”
“我对药没兴趣。”踏过一个木阵,闯入石门,林落雪进了医馆的后院。
“是了,你只对毒药有兴趣。”慕荣景打落了迎面袭来的钢针,“真是什么鬼阵?”
“非常奇怪,杂乱无章,根本无从找出阵眼。”林落雪打出一串虚掌,钉板、钢刀先后翻出,再打一串,又变成了各种淬毒暗器,“该死,没有重复的机关。”
“可能,这机关是针对我的吧。”慕荣静干笑,“我都跟原禹说了很多遍,不会乱闯医馆的。”
那你现在再做什么?
望着前方的药方,林落雪道:“用轻功飞过去罢。”
“不行,门口还是有机关,破不了阵眼,是过不去的。”
林落雪毫不含糊地抓起慕容静扔了出去。“那就拜托你试出生门了。”
一道优美的弧线,慕容静撞破门摔进了房里:“你不的好死!”没时间呲牙咧嘴喊疼,急急地抽出剑打落四面八方飞来的飞镖。这是慕容原禹设计的生生不息阵。
所谓生生不息,就是不见血光不会停止。林落雪一看出这点就先下手为强了。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血去祭阵眼。
算了,算我倒霉!慕容静咬牙迎上一把飞到,热血溅上门闩,攻击立即停止。
“谢了。”林落雪真气一提,轻轻地飞来,无比优雅地着地。
“为林大侠开路,在下万死不辞。”慕容静不看他,声音冷冷的。
林落雪翻了翻药柜,挑出一个青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味道:“极品莹香散,医鬼的收藏果然不差。”
“……”还说不是来偷药的。
“生气了?”
“老子生蛋生孩子,就是不生五毒公子的气!”
“过来我看看。”
“别碰我!”
“别动!”林落雪挖出一块莹香散,均匀地涂抹在慕容静受伤的手臂上。
想骂,骂不出。慕容静板着脸:“你没在药里下毒吧?”
“下了,在下下了一烟水九死丹百邪丸千家怨万虫蛊,一个时辰内保证九死不生八脉全断七窍流血六呼救命五脏具焚四体僵直三魂皆去两眼一黑一命呜呼!”好不容易做次好人,当驴肝肺,妈的!
“算你很,接下来你要去哪?”突然间心情不错。
“当然是药房了。静少爷,带路。”
“这不就是药房吗?”
“别耍诈,要被你这小鬼耍,我林落雪也不用再江湖上混了。”
“小鬼?”慕容静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算了,懒得和你个五毒公子争,你比我大,比我老,比我死得早。”
“放心,在下一定不会抢在贤弟前面的。”
密道中,慕容静尽量将步法踩准:“说真的,只前来这里已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机关肯定改了不少,我不能吃准没事。要不看清脚下的路,咱俩得一块死。”
暗室的门徐徐打开。
林落雪犹豫了一下:“这么容易进去,会不会有诈?”
“这不过是个药房,不是藏宝阁,哪来那么多机关!”
“说得也是。”林落雪进了暗室,浓烈的草药味迎面扑来,夹杂着徐徐阴风。他点亮了火折子。
“你要烧小原禹的药室?!”
“如你所言。”
这只是一些花点功夫就能挖到的药材,真正的珍贵的药材全在药师的住处,林落雪烧这里难道是想……
这些药草干燥易燃,一旦烧起来,势必影响整个医馆,乃至整个铸剑山庄。
他想趁乱作什么?!
火苗窜了起来。慕容静心里默哀,原禹,对不住了~
也就在此时,暗室的门合上了。
林落雪看向慕容静:“是谁说不会有太多机关的?”
“我没说可以放火烧吧……”天地良心。
林落雪望了望身后的窗户。
“跳窗?!”慕容静惨叫,“那后面是铸剑山庄的惩罚阵!”所谓惩罚阵,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教训人的,即便你武功天下无敌,也不敢说一定能从这套阵法中逃生。慕容静晓得这阵的厉害,自然是避而远之。
火苗舔上了林落雪的衣角,他二话不说,破窗而去。总比烧死了好吧?
慕容静躲开烧来的火,咬咬牙,也跳了出去。他还不想变成烤鸡。
两人从药房出来,一路狂奔,四周的景色也快速挪动。
走了几个时辰,夕阳沉沉,慕容静才硬着头皮承认:“我们确实迷路了。”
“我希望我们是真的迷路了,而不是你在耍诈。”林落雪又加上一句,“你最好不要。”
“不然?”
“你可知道断肠草有何功效?”
“断肠草,无非是让人穿肠而死。”
“错,”林落雪一提到他的毒药宝贝就很开心,“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的九制断肠草是不一样的。”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你别唬我……”事实上是真的觉得林落雪的脸色有些不对。
“我不轻易对人用这毒,你可知道?”
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这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不觉得!
“九制断肠草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很好的折磨你的身心,毒发之时,犹如走火入魔,幻想迭出,而且,全部都是一些悲伤、绝望的幻想,你最不愿发生的事,会在你脑中不断盘旋……”林落雪停了停,又道,“第一个死在这毒之下的,是我师兄。他一直以为他杀了他的未婚妻,最终,筋脉俱断,穿肠而死。”
林落雪的声音很轻很轻,不像是在警告人,却是自言自语。
慕容静望向他的眼睛,平日里黑亮的眼更加深不见底,仿佛盈着一丝细不可查的哀伤。
“这地方布得是迷踪阵。”所以才会走不出。慕容静终于投降。
“你会破的,对不对?”
慕容静摇头:“即便我会,也不敢的。”
“开什么玩笑!”
“不瞒你说,这真是个凶阵,一旦破除,就会转入另一个更可怕的阵中。”
“半个时辰变换一次方位,树木以洛书为序,九木斜排,南北对易,东西相更……三三、七七、九九……”林落雪真力一提,穿梭于林木之间,没几下便没了踪影。
倒霉,还是叫他给算出来了。
慕容静连连叹气,不紧不慢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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