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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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果问:“你画的是什么?”
早春被问住,蹙眉想了想,想了又想:“好像见过……不知道。”
红果侧过头来看:“早春喜欢画画?”
“喜欢。那个坏女人不让我画,她说搞艺术的容易偏执。”
“没关系,以后我教你画画。”
端上桌的是烧法国春鸡、手工菠菜宽面配巴马火腿、墨鱼汁意大利海鲜饭,早春的番茄芝士挞早就上来了,面饼做成极薄的挞底,脆而香口,九层塔的清香渗进芝士,毫不腻口,一份共有五块,她扮个鬼脸,给我们一人一块,自己吃两块,三下两下干掉它,心满意足地舔舔指头。
令我意外的是,红果和夏白之间的对话很少,就像那个清晨,他们重逢时那样,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早春看看我,又看看他们,他们含笑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疼爱。
早春说:“哥哥,你记得吗,我小时候,溜出来给你们递纸条,姐姐请我吃过凉粉。”
红果轻叹:“好多年了。有年夏天,他买给我一条天蓝色裙子,也是你送过来的。”
早春不满地瞅着夏白:“哥哥只送过你那么一条!”
夏白尴尬得要命:“之后我就逃跑了,再回来,她什么都不要。”
红果不做声。早春说:“哥,那时,爸爸和叔叔,还有爷爷,都对你太坏了,你不走,还能怎么办?”
我无法体会这段畸恋。
这时,厅内响起了老歌:“每当心中又想起了你,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吹啊吹吹落花满地,找不到一丝丝怜惜,飘啊飘飘过千万里,苦苦等待你的归期……”
像极了我对久儿师姐的思念。我曾在夏白,也就是纯白的小说里,看过他提到这歌,此番听来,别有滋味在心头。我背转身,死命忍住眼泪。当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团聚,我和唯一的亲人久儿已失散这么久。
我逃难一样地离开了餐厅,再多待两分钟,我就会哭出来的。我是男生,虽然只有十九岁,但这么多愁善感,是要惹人笑话的,我得躲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谁不想开始新生活?谁不想呢,可我对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狠狠心,去交了女朋友,还是忘不了,我有什么办法。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有什么办法。

他们百般挽留,我还是走了。彼此约定好,再过两个小时,我给红果打电话,约好见面的地点,再把早春送回去。
在街上乱逛,太无聊了,就跑到一家酒吧里看人打牌,那边吵得厉害,过去一看,是斗蛐蛐比赛,我去问旁人两只斗得正欢的蛐蛐分别叫什么名字,对方告诉我,一只叫撮箕,一只叫勇士。
勇士稍占上风,撮箕个头比较小,但很灵活,我看了看,押了撮箕。
活该我运气好,撮箕居然连赢两盘,相应地,我得到了六十元,早知道多押点的,哼哼。
有人议论:“想不到超级这么猛啊,我真看走眼了!”
我拉住他:“它叫什么?”
“超级啊!输了的叫勇士。”
我哈哈笑,原来是叫超级,我听岔了,以为是撮箕,想当然地押了它。我认为,在撮箕面前,什么都是垃圾,这才押它的,歪打正着,歪打正着哈。
送早春回去时,她耷拉着脑袋,我笑话讲尽,她也不吭声。我问她:“舍不得他们?”
“啊。”
这小孩子真可怜,可夏白和红果,又何尝不是呢。
“哥哥怎么对你讲的?”
“他说过两天去找爸爸,夺回我的监护权。”她说着,哇地哭了,“哥哥说,妈妈想我。”
头顶是寂静的深蓝天空,夏夜的风很微弱,我蹲下来,看着她。十二岁的早春,小小晶莹的面孔,眼里潮水一样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
我多么希望她快乐一点。
除了久儿,再无人能令我心疼到无法呼吸。这个小宝贝,为什么我在她面前一再无能为力。她令我熟悉,仿佛在几百年前,她就是我的亲人,引导我走近冥冥中渴望探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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