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有花还有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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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没有花还有烟(7)
自从知道台商遇袭一案与汝窑莲花碗有关,我还打着请教为名,和当年台商专程拜访的教授套上了近乎,拿着一张图片登门虚心求教,趁机套了一些话出来。教授说,那件失窃的莲花碗确系真品,比如,它的基本色调是淡淡的天青色,釉层不厚,随造型的转折变化,呈现浓淡深浅的层次变化。釉面开裂纹片,多为错落有致的极细纹片,透明无色似冰裂,俗称“蟹爪纹”,等等。教授为国宝流落民间感叹不已,我也陪着欷歔两声。
努力收心向学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断收到匿名信,每三天一封,打印纸,四号行楷,说自己独自在下雨的夜里听罗大佑,独自看前人的诗词,独自看家里的法国片,每封信都很短,谈不上文采,更像日记。我猜是和我同样空虚的人,也缺乏好奇心去打听,每每看了,就放在一边。
倒是兄弟们替我分析过,是暗恋我的人写来的,怕被我拒绝,失了面子,才用这么谨慎且古典的方式。我不置可否地听着,渐渐连信都懒得再拆开,从生活委员那里接过,看也不看,直接塞到课桌里。
直到两个星期后,云海棠的课上,我手忙脚乱地翻一本笔记本,无意瞥了一眼那堆信,竟看到其中一封上,写着熟悉的字迹,清清楚楚,手写体。
我将它混在匿名信里,这么久。
信是乐远写来的。三年前,我们是心无芥蒂的好兄弟,久儿,是他的初恋女友。我们三人,亲如一家人。
——我想你明白了,久儿,并不是我的女朋友,从来也不曾是过。一开始,她就是别人的,到后来,她还是别人的。
要让我承认这点,真难。这对我来说,真是艰难。
但请原谅我的虚荣,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我爱了一个人,她和我亲密无间,挽手走路,相拥而泣,可她,不是我的。
她叫我弟弟。可我,背地里四处炫耀,她是我的那人。
我真虚荣。
乐远的信很短,A4纸,叠成四叠,一张名片滑落。
信上只有几个字:小弟,我回国了,请与我联系。

名片上,他的头衔是广告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我来不及细看,掏出手机,照上面的号码打过去。
那端很嘈杂,乐远听出我的声音,惊喜中带些埋怨:“小弟,这么久才打电话给我?”
我劈头就问:“久儿呢?”
他迟疑着:“见面再说好吗?”随即说出距离学校不远的五星级酒店,“晚上六点,你过来。”
阔别两年,再次见面,彼此的面容并无多少改变,变的,是他的身份。Y大当年风头最劲的风流才子,如今已是海归派。他曾去比利时皇家艺术学院深造两年,如今正站在众人中央,向我频频举杯。
碍于他身边的女伴和满座宾客,我迟迟未能询问久儿的下落。但看到他和女伴的恩爱模样,我隐隐明白,他并不像我,拘泥于旧梦念念难忘。
宴席将半,有女孩匆匆跑来,乐远站起身,遥遥招手,连声呼唤:“红果,红果,这边来。”
就这么看到夏红果,淡淡蓝色的布裙太长,偏偏她跑得急,一边跑,一边按住裙角,发丝凌乱,双目晶晶亮。
她坐在我旁边,一迭声解释迟到的原因,加班,车太堵。乐远笑吟吟地介绍:“红果是我的助手,作品很灵气。”
挨到散场,待乐远送完宾客,只余下红果和乐远的女伴小鱼,我才有机会把他拉到一边,问:“久儿呢?她没有和你在一起?”
乐远看着我的眼神有瞬间苦痛:“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我以为,你们双双去了比利时。”
“我出国那天,你到机场送过我,你不记得了?”
我颓然。是,乐远走时,是我送的他,他孤身上路。但那是久儿失踪之前,我本以为,她随后就去投奔他了。岂料,他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我又掏出烟,每当我想哭的时候,就躲到烟雾里。乐远按住我的手:“小弟,你姐姐既然不想和我们再见,必然是有她的道理,又何必痴缠?”顿了顿,他说:“……但愿她颠沛流离的生活不至于太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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