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跟郑伯买花肥去了。
她又不在。又跟郑伯买花肥去了。
现在要在院中找到她很难了。李玉有点纳闷，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扑空，她总是在这院中的，仿佛一直在等他到来，过去，只要他来，她一定都在。
可是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他又扑了空。每次都只能和小翠嘻哈敷衍几句，然后装做路过一样的走开。
骑在墙头上，李玉有点闷闷不乐。如果不是刻意，两个人哪能很轻易的相见？
他总要做完自己的事，避开前院的耳目，才能来到这院中。而她赵茗儿最近怎么有那么多花肥要买呀？还是因为有了别的事物，分了她的心？
花肥么？不觉得前院的花开得特别茂盛呀。
一出门就很久，探了好几次都没回来，长安城那么大，怎么可能每次上街都遇到。
到底去哪里了？
感谢郑伯，像爷爷一样照顾她，最近有机会上街，都是郑伯在花市转悠，她飞跑
去香积寺，找怀真学习茶艺。然后估摸着时间回到花市，再与郑伯一起回府。将来她学成之后，一定要敬奉香茶一杯给郑伯。
这几个月里，怀真都在禅房里教她，因为茶寮嘈杂，茶艺非安静不可的。她渐渐学会了掌火、碾茶、取沫，不过她最害怕的就是倒茶了。要把烧得滚烫的釜拿起，再慢慢的将茶汤倒入碗中，她觉得太难。
今天是她学习倒茶的时候了。
第一次，她犹豫了很久，抖抖索索地用双手拿釜，抬到一半，她放下了。
“怎么了？”怀真看着她。
“我做不好，我怕拿不稳，釜会被我摔破。”她搓着手说。
“放心啦，釜是生铁做的。这样可以不让茶香偷逸。”
第二次，她端起釜，对准茶碗倒下去，哗一下，茶汤倾泻而出，溅起了水花，还溢出了不少。
“师傅，我不行。”她苦恼地皱起了眉。
“调节自己的呼吸，心平气和的来。”怀真边说边在胸前做出手势。
她受到鼓励，尝试第三次。
倒得断断续续，还是溅着水花。
“气息不稳，再来。”
第四次，开始太慢，点点滴滴，后来太急，哗一下，全出来，流到桌上了。
“师傅，茗儿没用。”她丧气地搅着自己的手指。
“来，我们一起。”怀真站到她身后，手臂前伸，让赵茗儿拿起釜，然后他轻搭上她的手腕，俨然已经把赵茗儿包围在怀中。
他在赵茗儿耳边慢慢说着：“呼----吸----，呼----吸-----，缓缓倾斜，你看，倒出的不是茶汤，是一种心情。”
停住了手，他问：“茗儿最想什么呢？”
“想家。”她在他怀中轻轻回答。
“对了，这茶汤就是你思乡的全部心情，慢慢地倒出来，”他在赵茗儿手腕上缓缓用力，使釜再倾斜，“想念，祝福，慢慢地流出来，从你的心里。”
仿佛有魔力，赵茗儿听着这些话，手随着怀真平稳地动着，绿绿的茶汤终于以一种美妙的弧形进入了碗中。
沉默良久。
“师傅，成了！”赵茗儿欣喜地转过身，却贴上了怀真的胸膛，两人才意识到这亲密的姿势，像触电似的闪开。
两人的脸都红透了，怀真先开口：“不错，呃，回去再多加练习。”
“好的，茗儿告辞。”她的脸依然红着，逃也似的离开了禅房。
-“喂！你去哪里了？”刚进院门，就被李玉堵住了。
“我去寺庙了。”她低头往院里走。
“去寺庙做什么？”李玉紧跟着过来。
“学茶艺呀。”
“跟谁学呀？”
“怀真师傅。”她抬头，对上李玉探究的眼睛，说：“你见过的，就是第一次在茶寮里碰到的那个和尚。”
“他？那个年轻和尚做你师傅？”李玉问个没完没了。
“是呀，他茶艺很好的，教了我好多呢。”
“今天教你什么了？”李玉偏着头问。
“倒茶。”她想起那暧昧的瞬间，脸上轰的一下烫起来。
“你的脸红了。”李玉这次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你的脸红了。”他竟然说了第二遍。一个女子的脸什么时候会红？李玉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着那些关于和女人周旋的经验，很快，他得出一个结论：她，心虚了，或者就是害羞了。倒茶有什么心虚的？他排除掉这个可能。那就是……害羞？为什么害羞？因为那个和尚？和尚有什么值得她害羞的？她隐瞒了什么？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子，心里开始有心事了么？甚至要瞒着他李玉，他对她还不够好么？
很久没有声音，她诧异的看向李玉，他脸上的线条变得冷硬，他的眼睛此刻不再晶亮，而犹如漆黑的深潭，她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你的脸刚才红了。”说完这句话，李玉离开了，很快消失在院子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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