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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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阿七,你们打你们的可别把这客栈也给拆了。”周卿文轻呷着茶,侧身躲过了临面飞来的一把椅子,抬眼瞥了眼不远处的两人——阿七和纪子寒。
“其实你们把客栈拆了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夏公子他正在楼上午睡,你们也知道……”周卿文身旁坐着个书生打扮的人,托着下巴,斜着头看着在二楼楼口停住的我,那是周卿文之前所提到过的秦生。
“我已经醒了,你们可以继续。”我冲站在大厅中央的阿七和纪子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夏公子,不要这样,再打下去我可能会被阿七给打死!”纪子寒揉着他肿起来的左脸,冲我抖了抖他已破滥不堪的衣衫。
“哼,”阿七瞪了纪子寒一眼,便走到了我的身边,“少爷可要下去坐坐?”
我点了点头,阿七便把我小心地推了下去,来到了周卿文和秦生的桌旁。周卿文倒了杯茶给我,看了眼秦生,冲我笑了笑,“红儿还没醒么?”
“是啊,托某人的服,现在还睡得很沉呐!”我看着秦生,他轻咳了下,表情有些尴尬。
“我也没想到药效对她会那么大,”秦生故作轻松地抖了抖肩,“难道你们没觉得路上安静了许多么?”
“少在这自说自话了,”周卿文拍了秦生一下,“她什么时候会醒?”
“今天或明天吧!”秦生低头想了想。
哎,没有红儿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天天有红儿在旁服侍着,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由于红儿和秦生有些不对盘,整天吵个不停,最后秦生为了耳根子清静,给红儿施了名为“陈醉东风”的迷药,虽说这药对身体并没什么坏处,可这被施之人却是不易醒的,我这几天都是阿七在旁服侍着,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尤其是在洗澡的时候。
阿七现在已不再如初见时那般,脸上不再涂抹碳粉,白皙的脸上那双黑眸更显幽澈。双唇略显苍白,但并不显病态。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紧袖交领长衫,乌发高束,英气逼人。
阿七、纪子寒、周卿文、秦生皆属同岁,今年二十有一,但性情相比较而言倒显得阿七与周卿文的年岁稍长了些。
“集兴城这几天刚巧有庙会,不如我们也去逛逛?”纪子寒换了件衣服回来,笑着对大家指了指客栈门外。
“我说子寒你若是不想死得太快,就应该好好看好你自己的嘴,”周卿文低笑着冲纪子寒指了指此时满面严肃的阿七。
“呵呵,我不是怕夏公子闷得慌么?”怕我闷,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我说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周卿文摆弄着桌子上的茶壶,抬头看了看阿七,“不过,让夏公子去转转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卿文说得对,不如就让我带夏公子去看庙会吧!”纪子寒说着便起身要来推我坐的轮椅。
“你敢,”阿七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剑指着纪子寒,可眼睛却盯着坐在桌旁的秦生,“你要是对我使药你就试试看!”
秦生看了看纪子寒又看了看阿七,把自己放到桌下的手缓缓地放到了桌上,“这样总行了吧!”
“哼!”阿七收回看向秦生的视线,转过头看着纪子寒不说话。
“你看我就这么不顺眼?”纪子寒看着阿七,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原本还挂着笑的脸慢慢的僵了。
“好了,好了,”周卿文起身挡在了两人身前,“我带夏公子出去逛逛总可以了吧?”
“我看还是我跟周公子出去逛逛好了,你们留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一下吧,路上你们也很累了,”周卿文见我也同意,众人也没什么反对,就推着我出了客栈。
“喂,周卿文你怎么能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秦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卿文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推着我的速度加快了些。
说是出来要看看庙会,但周卿文却是推着我避开那些拥挤的人群,推着我在一条条小巷内七拐八扭的到了湖边。集兴城有个湖名叫招湾,湖的中心有座四面环水的酒楼,名叫皖祥酒楼。湖岸翠柳曼舞,鸟鸣啭澈,湖面滑平几镜,倒柳秀厌,湖中心的皖祥酒楼长门四开,贵朴飘香。湖边上停靠着一艘描金绘彩的双层大船。
周卿文推着我来到大船前,船上此时正有个老头坐在甲板上抽着烟,见我们来了赶忙放下船板,让我们上船。
“咱们不会是要去皖祥酒楼吧?”周卿文推我上了船,船便慢慢像湖中心的皖祥酒楼驶去,这会儿子离吃饭可还早着呐。
“正是。”周卿文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道,“皖祥酒楼的位置很好,在那整个集兴城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也是啊,庙会一定很拥挤,我坐在轮椅上本就不怎么方便,这周卿文还是很细心的。
皖祥酒楼内要比从外面看上去热闹的多,我们要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随便点了几道家常菜,周卿文便指着一侧的湖岸告诉我那里是庙会。
庙会上是熙来攘往,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众多的摊位连成两条相互对应的线,人群挤在线内,你来我往,像条不停舞动的长龙,人群的噪声却像首和谐的乐曲,把人们的快乐织成网,漫天撒下。酒楼的二层上人并不是很多,我们的对面桌子旁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年迈的老叟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坐在窗边微风吹来,倒有几分仙貌。女子约莫十二三岁,面容生得极好,白净的瓜子脸,小巧的朱唇,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熠熠似秋水。年轻的男子居中而坐,轻摇着手中的纸扇,他的嘴角挂着慵懒的笑,弯眉似含情,凤眼上挑带着说不尽的妩媚,偶尔在眼中一闪而过的还有凶残的狠决和仄瑟的阴鸷,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靠进楼梯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四个人,均穿着藏青色的衣服,他们的手边放着他们的配刀,个个神情警戒。
“公子,依我看呀,这偌大个集兴城也就只有这个酒楼看得过去些,”对面桌子旁的女子支着下巴,边说边给居中而坐的年轻男子倒茶。
“这点巧儿倒是没有说错,”年轻男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地来了句,声音是带着磁性的沙哑。他从窗外回过头,正巧与我看向他的视线相交,他看着我挑了挑眉,便移开了视线。我也赶忙低下头,在心底暗骂自己笨蛋,下次可不能这样盯着别人看了,不然还真会出点什么事也不一定!
“笃、笃、笃,”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人未到,声音就已经先上了二楼。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老子我穿得寒酸点就以为老子我没钱,不让我进来吃饭,看见没有,你们长这么大见没见过老子手上这么大的金元宝,没有吧,瞧瞧你们这些人的孙子样!”接着就听见楼下传来“咚”的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地了,自称老子的人声音听来还很稚嫩,“老子我今天心情好,这元宝就赏你了,还不快给我带路,好酒好菜给老子我上来!”
“是、是,这位小爷请楼上坐,”店小二上了楼,不住地对身后点头哈腰。
“哼!”半天一个小男孩才缓步走了上来。他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身上的许多地方都挂了补丁,瘦弱的四肢露在外面,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肤色,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挡在脸前,脸看的不够真切,但那双眼睛却是明亮异常,其中还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狡黠。

“去把你们这最拿手的菜给老子我上来,快去!”那男孩坐在了那桌藏青色穿着的四人临桌,抽出竹筒里的筷子,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
“是、是,小的这就去!”店小二急忙一溜小跑的下了楼。
一切又都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现在都是个什么样子了,”唤作巧儿的女子,看着方才上来的小男孩,眼露鄙夷,“乞丐也能够上得了桌吃人饭了?”
“巧儿,不得胡说,”同桌的老人这时才第一次开口,他瞪了巧儿一眼,忙对着小男孩笑了,“小兄弟大人大量,不必和她小孩子家家的一般见识。”
“老头,我既然是小兄弟,又哪里来的什么大人大量,我今天还就跟她小孩子家家的一般见识了,你能怎么样?”小男孩说着起身,也没看清他是怎么个动作,就这么一去一回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巧儿原本白皙的脸就变得污花一片了,同桌的老人和年轻的男子没有什么反映,巧儿睁着大眼还没有回过神来,小男孩临桌的那四人却有了动作。
藏青色穿着的四人纷纷抽出了刀,快速向小男孩欺了过去,小男孩倒是也没有惧怕,大声笑着领着那四人在酒楼的二楼遛起了圈,每次虽险险躲过,但也让众人看得出,他是在耍他身后紧追不舍的四人。
“这……”我回过头看向周卿文,只见他嘴角含笑,见我看他也只是冲我摇了摇头。
“夏公子不用担心,这小兄弟的武功并不弱,”周卿文看着那小男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炭头,大少爷让我们带你回去,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小男孩身后的四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喘着气说道,“好多人都出来找你了!”
“那大少爷有没有来找我?”炭头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来吧!我不跟你们回去,你们回去去跟大少爷说,他要是不来找我的话,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炭头你别为难我们了,”那人叹了口气显然没有要放弃的打算。
“哎,真是拿你们这帮人没办法,本来想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的,这下看来是不大可能了。”炭头说着便快速地从窗口跳了出去,那四人一愣,也从窗口追了出去。
“他们原来认识。”我冲周卿文笑了笑,抬手的时候发现左边袖子的重量不对,低头一看才暗叫糟糕。
“夏公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周卿文看我眉头紧缩,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的玉佩不见了,刚刚还在的,难道……”我没再说话,这随便怀疑人可不好,那个炭头虽在我身边转了几圈,不会这么巧就被他拿走了吧!
“那玉佩很重要?”周卿文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
“那是家父与家母的定情信物,也是……”我回通曲省亲的信物。哎。
“夏公子在这里等等,我稍候就会回来。”话落,他也从窗口跳了出去,我揉了揉眉心,为这样的自己再一次感到无力。
“公子姓夏?”一抬头,对面桌子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对面,“敝人姓林,单名一个木字。”
林木?好奇怪的名字。“在下夏荷。”这名字怎么听也怎么是个女人的名字。不过,我倒是对他前来搭讪更好奇些。
“原来是夏荷夏公子,久仰久仰,”林木盯着我半天才开口说话,“夏公子长得很像我一位已故的朋友。”
冷汗……
纪子寒的这张人皮面具又不知道用的是谁的脸,我看我下次还是不戴为妙,省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么?我这张脸经常会被别人认错。”我讪讪一笑,这周卿文怎么还不回来呀!
“听口音,夏公子好像不是这集兴城人?”林木轻摇着纸扇,斜着身子看向窗外。
“林公子似乎也不是。”这我是瞎猜的,初来乍到一切事情还是小心为妙的好,谁知道这沈舒桐以前都惹了什么事!
“我是陵西人。”林木看着我的双腿,轻摇着纸扇,若有所思。
“原来是陵西人啊。”我点了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双腿,心中有些压抑,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情,不好意思的移开了他的视线。“林公子是来游玩的?”
“是也不是,”他合上纸扇,起身告辞,“在下有事就先告辞了,若是有缘……”他看向窗外,“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哦。”我目送着他同那老人和那巧儿下了楼,没太在意他刚才所说的话,转过头不知何时周卿文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个人,正是那炭头!
“你放开我,什么玉佩不玉佩的,老子我就是没有拿,不要冤枉了好人,快放开我……”炭头被周卿文抓在手中,身体不停的扭动着,四肢也不老实。
周卿文看了看他手中的炭头,又看了看我,半天才开口,“他说他没有拿,而我也翻了他的身,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玉佩之类的东西。”
“放了他吧,”他没有拿的话,那玉佩去了哪里呢?
“说放就放,说抓就抓,你当你们是谁呀?”炭头被周卿文扔在了地上,心情糟糕透了。
“因为我丢了件重要的东西,所以刚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我叹了口气,看向周卿文。
“这是二十两银子,就算是对刚才那些误会的道歉。”周卿文明白了我的意思,从袖内掏出银子放在了桌子上,便推着我要下楼,却又被炭头给拦下了。
“把老子我当成要饭子了么?谁希罕你们的这些臭钱,你们既然有本事惹上老子我,就要有本事做好心里准备乖乖的给我受死!”周卿文来到我的身前接住了大力扔过来的银子,而我眼前黑影一闪,脸上一紧,扭过头就看见炭头站在窗檐上,手中拿着的正是纪子寒给我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啧,也不是见不得人啊,我还以为是个丑八怪呢!”炭头摇着手中的人皮面具,笑着跳出了窗口。
“不用追了,”我叫住了也要跳出窗口的周卿文,“咱们回去吧!”
“不要紧么?”周卿文推着轮椅,“子寒的面具……”
“我又不是见不得人,这样就好了。”我回头冲周卿文笑了笑,“还是这样舒服些。”
“夏公子说好就好,”周卿文推着我,从身后轻轻地来了句。
“对了,陵西在哪里?”我想起了林木的话,借以打破路上的沉默。
“在玄邰国的西南边,是个重武轻文的国家。”周卿文慢慢的说着,“夏公子怎么会问起陵西国?”
陵西国啊,我还以为是玄邰的哪个地方呢!
“没事,刚才听人说起的,那么玄邰和陵西比起来哪个更强些?”差点就忘了这里可是个三分天下的时代。
“若论兵力的话,陵西强些,若论治理的话,玄邰更安稳些,但要是从整体上来看的话,荆德以隐隐有霸主之势了,只不过,荆德现在是太后执政,众皇子表面上一派和气,实则被地里斗的却很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荆德力量的削弱,不然这三家的平和很快就会被打破的!虽然平和早晚都是要被打破的!”周卿文不再说话了,我点了点头,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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