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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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旋转,在放声大笑,于我又有何干?
你的灵魂绷紧在天空中,而天空却在这个城市渐渐消失!
你的灵魂被不断践踏,而我只能在一旁无限温柔的注视着,这永远环绕的磨难!
明若从**和热念中平复过来,无限温情地望着身旁躺着的中璃。
累坏他了吧?
严实地将自己裹得象个肥胖的蚕茧,不时的从这边滚到另一边,在差不多要掉下床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地滚了进来。
明若看着他孩子气的睡相,不觉哑然失笑。顺手将那又试图卷到外边的家伙捞进怀里,再这样挪来挪去的话,受的伤不知会被压到什幺时候才能好。
满屋子都是黄昏来临时,温润森然的清香。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敲门声。
“什幺事?”
明若依恋的唇在沉睡之人的肌肤上轻柔徘徊。
“是……老师他来了。”
海空的声音里竟有些惊惶。
明若猛的抬头,剑眉紧蹙,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吧!他不让我们惊扰您……”
“我马上去见他。”
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他知道我跟中璃在一起?所以才……
海空他们对老师总是有种天生的畏惧,这也难怪,包括明若,当代“血影”都是在他的看护和教导下成长的。明若可以不买长老们的帐,却不能对自己的恩师有丝毫怠慢!
更何况……他在“血影”中,还有其难以动摇的权威和地位!
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明若烦恼地咋舌。
苍翠的细竹下,是被雨水冲刷一新的沁凉。
高辉正皮笑着和一个人在说着话。
明若走进来时,男人身后青松般笔直站立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他,恭谨致意。
狭窄有力的双肩,锐利矍铄的眼神,如果不是熟知他的一切,明若和高辉也很难相信,在这个瘦削矮小的苍老身躯里,暗藏着恶魔般残忍冷酷的魄力!
“您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安排海空他们去接!”
明若轻轻的拥抱了一下老人,很快又离开。
“我也是临时起意,这把老骨头太过惊扰别人,会被厌烦的。”
高辉在一旁做了个鬼脸,明若想笑又不能笑。
“您怎幺这幺想呢?我已经叫海空去准备了,还是您最喜欢的‘天一生水’,对吗?”
“那个园子,那盘石棋,如果还能棋逢对手,就更完美了。”
望着在天字辈的“血影”陪同下离开的老人,明若暗暗松口气。他不相信老人只是心血来潮才从地中海转来,方才的心照不宣,让他暗捏一把冷汗。
临时起意?连天威、天怒和天擎都带来了,还能是为了什幺?
沈默中,瞥见好友揶揄的笑容。
“你想问什幺就直说吧!”
高辉一言不发,只是靠在那里微微笑。
心绪芜杂,没心情跟他故弄玄虚,明若快步离去。
“我那天来的时候,有人竟敢跟我比飚车!”
停步,微侧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输了!”
意料之中的扬起眉。高辉觉得似乎能从明若的背影里,看到几分骄傲的情绪。
“我很中意他!”
这回是彻底的背对着他了。
“如果你放弃的话,就把他给我吧!”
不死心地加了一句。
“他,不是你能碰的。”
只有这句?
高辉颇感意外的看着明若在海日海玫的陪同下,离开了。
落叶微吟身,会棋云外人。
围棋是什幺?
是竞技!是游戏!是艺术!是……人生之道!
小小年纪的他,幷不知道当年父亲跟他说的这番话里面深含的意义,而父亲也无法等到自己的成长,好让自己来向他求证其中的蕴涵!
围棋是场游戏,也是人生,是不是就意味着人生也不过是游戏?
赌徒从中看到滚滚财富,才子看到的则是风流倜傥,险诈之人只会看到腹剑心兵吧?
那幺我呢?我又从中看到什幺?我又是什幺?
棋子被一颗颗地摆放在石盘上,又被整片地掀翻,弄乱。
“有兴趣陪我这老头子下一局?”
抬头,莞尔一笑。
机谋时未有,多向弈棋销!
开场就是紧张和惊悸。
表面上是一手“恶”棋,四分之一的棋子皆被提起。就连随侍老人多年的天威三人,都不由诧异!
周围一片明朗开阔的景色,极目远望,还可以看到温暖的海面上,无拘无束滑翔的苍鹰,庭院里草坪的边缘,矗立着苍劲高大的古木,再衬上眼前这眉宇间英气与妩媚幷重的男子,构成的是一个……
迂回复杂的时空网络,在幻化无常中,被暧昧不明的层层蛛网,交缠纠葛!
很快的,在棋盘上见到了一面倒的趋势!老人似乎也沈浸在疑惑当中。旁观的人,不废吹灰之力就能看出,那彻底压倒对方的气势,正汹涌着扑过来!
看似平淡清远的气质下,竟也能澎湃起怒涛般的豪气!
落子!
一个是飞快,自由,不拘常法,毫无顾忌!另一个则是缓慢,不敏捷,却无形中表现出强劲的棋风!
锋锐犀利,与沉稳刚健,孰会高出一筹?
这是一场残酷的厮杀!机谋、**尽显其中!
黑子以一招强攻,落下,虽凌厉却有些迫不及待,而白子则以其惯来的稳健周全,拦住了这咄咄逼人的攻势。
会反败为胜吗?
所有人都思忖着同样的念头。
你以为我是虚张声势?
接连而来的几次狠招,狞猛地挑起纷争,不断的在乱战和杀棋中得到快感,“残忍之魔”冲撞着翻腾的血液,寻找到了出口。
孤注一掷的,一锤定音!
老人久久地望着石盘。
棋盘上方才落下的石子,此刻就如同具有生命的精灵,在张狂的大笑!
地与势,先与后,攻与守,弃与取……
明若,要比心计,比机谋,你……能驾驭得了他幺?
老人不动声色的望了面前的年轻男子一眼。
“真是后生可畏。”
“承让了。”
此时,庭院里树叶的影子已经悄然地移到了池塘,泉水里的锦鲤,明晃晃的,薄云漂浮,微风中摇曳的花枝,不断地将浓郁的花香尽情抖落,放肆地在木檐间飞来飞去。
李中璃漫不经心的将残局抚乱,又开始了老人最初见到时的游戏。那副慵懒悠然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好象刚刚结束一场水平悬殊的竞赛,意兴阑珊!
“好久没有尝到‘不心痛’的感觉了!”
身边的人听在耳里,竟是有些落寞的感慨。
走在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青石小径上,隐约的还可以透过树叶间的疏落,看到那个人坐着的地方。此刻他正无聊地躺在软榻上,细数花枝上的蓓蕾。
“不心痛”,其实是痛到撕裂心肺的极致吧?
“自从明若的祖父去世后,我就找不到对手了。”
“那您是……”
“天怒,还记得我教你围棋时说的几句秘诀吗?”
似乎幷不想等被问的人来回答。
“逢危须弃,彼强自保,势孤取和!”
长叹一声。
“这三样,他一样都不具备!他对竞技的乐趣,有着相当的理解,看样子是早已经享受到这种极品了!”
“太危险了!把他放在明若的身边,太危险!他是个……赌徒!生死场上孤注一掷的赌徒!”
李中璃觉得很疲倦,从未有过的疲倦,看样子他是遇到对手了呢!能够让他这幺情不自禁地凝聚精力,不简单!不过,他是谁?明若的长辈?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吧?身边还有随从……

瘦削的脸颊和颈脖,掉了肉般的精瘦!骨头空出,却自有一番意气风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会是谁呢?问问明若吧?为什幺在离去时看着我象恶狼?
恶狼!
此刻正凶猛地卡住自己的喉咙!
空气!阳光!生命!
在窒息中渐渐远离!
没想到我是这种死法!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了,温岚?
因为我已经听到了召唤的声音!
恶魔扇动着翅膀,落在黑处!
不!我去的,该是地狱!而你……却在天堂!
狂猛的力道,撞在天怒的胸口,他想不到一个受伤的人,在将死之际,还能有如此凶狠的反击。迅速地缓过气来,示意身旁的天擎动手,却被猎物敏捷地逃开了。
李中璃知道凭着自己现在的脚力,根本无法安全脱身。他想起这个地方是多幺的偏僻静谧,不禁开始埋怨自己的大意,明若已经提醒过了,却还要跟他怄气!
这种死法,一点也不精彩!
已经顾及不了什幺形象了!他看准了一旁茂密的园林灌木,象只老鼠般迅速地连滚带爬,钻了进去。他知道,在这里的边缘,就有一个倾斜度很高的宽阔草阪,滚下去的话,会遇见什幺人吧?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就不信,你还敢动手?
高辉想自己今天一定会走运。因为清早起床,就觉得血脉急涌,有一个不断震荡的声响在叫嚣着:出去!出去!果不其然,在驱车闲遛的时候,就看到旁侧绿色草阪道上,滚下一个大对象。
“这车的颜色太烂!”
从痛极了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幺一句。要不是身旁坐着的人是自己这几日来,不断寻觅的那人,高辉非一脚把这尖酸刻薄的家伙踢下去不可。
“路太滑,摔了下来。”
云淡风轻。
你骗得了谁?
白晰优美的颈脖上,渐显红肿的淤痕,以及上方浓密的树叶间晃动的人影。驱车中的高辉不时用两眼的余光瞥向被救的男子,后者正心闲气定的整理被揉乱的衣服。
似乎明白了些什幺,高辉幽幽地吐出这幺一句:
“没想到老头也有这幺沉不住气的一天。”
顺利地让那人正视自己。好一双犀利的美目!你就是这样望着明若的?
“说吧!你要什幺?”
聪明!我们应该很合得来!
“吻!最好是一个热吻!”
那柔软灵巧地在自己口中交缠着的是什幺?诱人的体香,正通过紧紧贴上来的温度,飞快地渗入肌肤。
火热!沸腾!眩晕!
在迸发的火山下,不断地被热浪旋转翻腾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他感觉到有手指在**的胳膊滑动,冰凉、舒适的感触!一阵猛烈的亮光粉碎了他的力量,心中仿佛正烧着一团火,而点火的人却慢条斯理地不断往里添加燃料!
等高辉彻底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助手席,而那个男人,坐在自己原本的地方,一脸笑意的将车开得飞快。
“这样的报酬,你还满意吗?”
“你不想让明若知道?”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瞒得了吗?”
指了指男人颈脖上的几圈淤青。
“我明天就先回D城了,大不了今天不让他上床。”
单手执着方向盘,将飞驰的车猛然转了个弯,男人哧了一声,左手越来越痛了。
“考虑跟我怎样?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被人追杀。”
淡淡的瞥了一眼。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商场,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
“抱歉!我喜欢刺激,太简单的,敬谢不敏!”
望着空空的驾驶座,刚才的一幕,象极了一场梦。
你要刺激?你以为我给不起?
“失败了?”
袅袅升起的雾气,是老人刚沏的茶,隐隐飘散出清香,也掩不住在说完这句话后,渗出的戾气。
“对不起。”
“算了,反正也只是试探一下。”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轻轻举杯,吹散圈聚在一处的苍青茶叶。
“能有个伴,陪我这老朽品茶,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倚着门边的,不是李中璃是谁?
已不复先前逃跑时的狼狈,早换上了清爽的休闲服,只不过这次用高领遮住了颈部的淤痕,左手的绷带重新缠过了一遍。
“人说其人棋品,在我看来,却是牛马不相及!”
“呵呵……可用来形容你,我却觉得非常适合。”
李中璃拿起天怒沏给他的茶,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
“我不是董贤,明若也作不成汉哀帝,这样生起芥蒂,合适吗?”
“是不是董贤,还有待评说,只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明若他爱我。”
“滕氏的族长要不起这种便宜货。”
“要或不要,只有明若才知道。”
“有的事情,‘血影’就可以帮他决定!”
一扫方才阴森的热情,李中璃几乎可以看到在那双威胁的眼睛里,透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烈焰。
“你在担心什幺?明若的后继者?”
以为我会被你吓到?直视着那双鹰隼般逼视他的眼睛:
“你难道没听说过‘人工受精’这个词?”
极平淡的语气,却让一旁的天怒天威有种瞬间陷入冰窟的错觉。对面的人点燃的颤栗和寒噤,摇撼着他们的四肢。
刹间流窜的恨意和煞气究竟是什幺?
“我丝毫没有涉及滕氏的任何事物,也不是那种靠人包养的男宠,我李中璃用不着仰人鼻息地活着,所以,如果再有下次的话,跟你们,甚至是整个‘血影’对峙的,将会是明若!”
钢化的过程中,面对的是无数惨重和冰冷,只有冷静地看待它们,才会在这场艰难的历程中,演变冷酷和暴虐!
明若需要电光和火焰的洗练!
他是看着明若长大的,比起明若的父母,老人与他相处的时间和堆积的感情,不知要多出多少,深厚多少!明若的仁慈悲悯,明若的博大宽容,在还是少年的时候,就让老人忧虑无比!
但明若不同寻常的毅力和坚持,又让他感到欣慰。他知道,明若总会有那幺一天,在光与热中升华出超离胎骨的变化,他就是有这种能冲破一切的魅力和勇气!
明若有他的心结!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那份禁忌,明若的禁忌,从他一出生,就如影随形地依附着他,成为无数的梦魇和苦痛!他是扛着怎样的重负成长起来的,老人历历在目。
可是,为什幺?为什幺会说出同样的话?
“您有什幺尽管冲着我。您要后继人,我可以给滕氏一个交代,比如说……人工……受精和克隆!”
“我……不就是这幺降生的吗?”
艰难得近乎呕血地吐出这句话,却又是那幺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滕氏需要女主人,我可以马上结婚!”
“但,只有他!我绝对不会放手!他活着,我就活着!他死,我就让滕氏马上消失在这个星球!”
是什幺?熔化了那层我花了多年心血才铸成的钢?是什幺?将你衍变得这般精彩且充满**?
茶香袅袅,四周寂静,离去的,是那始终悠然自由的人,而留下的,却是让人几近窒息的沉寂!
“调查他!彻底地再查一次!”
望着天威匆匆离去的背影,老人若有所思。
那地狱般幽深的仇恨,究竟从何而来?
只有嗜血的猛兽,才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恶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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