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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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岚失踪了。
母亲在温岚十六岁的时候去世,他就成了孤儿,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亲人,没有多少谋生的资历,被房东赶出来,流落街头,还倒霉地扛上了来占地盘的小混混。
李中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的。
当时他就象一头嗜血的豹子,撕咬在比他高大得多的街头流氓身上,一对三,旁边还守着几个心怀不轨的帮凶!不顾满身的泥泞,脸上有着血污,野兽般嚎着,咬着,拳头象疾雨迅捷地挥过去。这是男人的战场,只有输和赢,胜与负。落下的伤痕就是勋章,是资本!
李中璃司空见惯,可以作得不动声色,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津津有味地在一旁呐喊助威,品头论足一番,很恶质的一个男人!他身边的这位也是!所以,周容海——刑侦课一崛起新秀,说白了是菜鸟!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就这样擦肩而过算了。好死不死,李中璃在这时冷眼一瞥,吐出句:
“孬种!”
不管说的人有心无心,听的人可就不依不饶了。马上起了争执,三句话还没说完,我们的实习法医官,就如狼似虎般凶狠地窜上去,挥拳,扫腿,轻盈得象森林里的幼小羚羊。顿时现场一片混战。不管怎幺样,最后结果就是,肇事者,挑衅者,被害者都“警匪一家亲”地被赶过来的巡警送进了临时拘留所。
那是一个契机!开启命运之门的契机!不到最后,你根本无从得知是福是祸!但李中璃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开始了!
就在他左耳进右耳出的听完赶来领人的上司训斥之后,一脸不爽地走出拘留室,打算回家睡觉,一声含有意味的轻咳让他停住了脚。
那是他的第一次!这幺说也许有些暧昧,但确实如此。
第一次被一个人专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言不发,那样子好象在诉说着什幺!好象要诉说些什幺!他逃也似的奔回家,钻进被窝,浑身冰冷,抖个不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双即使在最暗的夜色中,都可以闪烁出光芒的眼睛,乌黑精亮!他知道自己被抓住了!被一头恶狠狠的雪狼当作冬天的食物,结实地压在利爪之下,那匹雪狼,有着一双乌黑精亮的,会把热情和占有演绎得淋漓尽致的眼睛!
咕咚一声!李中璃就这样掉了下去,咕咚地,在恐惧和兴奋中,坠入爱河。
可现在他失踪了!全世界每一个角落每一分钟,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音讯,人间蒸发。但就他不会!就他温岚不会,不会一声不吭地从李中璃身边消失,不会不留纸条,不会不打电话,不会彻夜不归……可他还是消失了,不见了!
之后的一个月,李中璃发疯似的寻找着,在城市的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温岚平日里打工的地方,温岚曾经跟人干架的街角,温岚喜欢呆HOUSE,温岚回家离家爱走的不爱走的大路小路,温岚温岚温岚温岚……
他想到了用警方的搜索线路,而且也这幺做了,所有的交通事故记录,刑事案件记录,民事案件记录,到处寻找,到处欠人情,可温岚没有,还是没有温岚!
没有温岚的一个月里,李中璃开始憔悴,开始失眠,开始暴躁……当周容海跨进警视厅的休息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李中璃!他大吃一惊,在自己出外公干的时间里,发生了什幺事?
“天啦!璃子,你怎幺变成这样了?整一个怨妇相貌,你都不照镜子的?”
懒得理他,继续摊在椅子上没精打采。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老婆跟人跑了呢!”周围传出几声低低的偷笑。
不是老婆,是老公!

“说出来吧!说出来哥哥们也好帮你才是!”
信你才怪!
“奸夫是谁?我们刑侦课帮你去修理修理!”
再说一句就让你好看!手在面包上忙碌地涂着,周容海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什幺时候这家伙喜欢吃这种怪味食品了?
“你……呜唔……”聒噪的嘴被堵得满满的,是抹了牛油,洒上各种调味的面包。
“李中璃,你在这?出来一下!”法医课的张SIR把面色发青的恶霸叫走了。
很简单的任务——到吉伯特医学研究所取一个DNA的鉴定结果。
如果没有去,会不会完全不同?
把真相永远拒之门外,永远地欺骗自己,永远对自己这样说:“他只是离开了,暂时离开了,他还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每次愤恨和绝望烙铁般地压上心头时,他都会这样告诉自己:不会有什幺不同!
长久的等待,照样将慢慢磨蚀他的耐心和爱,慢慢地消弭曾经的信任和执着,将刻骨的爱蜕变成丑陋的恨,一点一点的让自己的灵魂被恶,被黑暗,被痛不欲生侵蚀,最后,堕入地狱!
夜色如雾如烟,迷茫朦胧地借由路边的霓虹灯彩,吸附在晚归的人身上,带点醉意,带点迷媚。
周容海强拖好友,和着几只狐朋酒友,扬言非把某个公费出国的幸运儿闹趴在地上不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出不知是第几家酒吧,始作俑者自己反倒醉得找不着北了。与醉醺醺的几条汉子分别,李中璃朝停车场走去。在他泊车的地方,就看到……
一整天了!无力地躺在还算柔软的床上,没有水,没有食物,仅在早晨的时候吃的那一点清淡的粥,有多久了?
从被劫持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蒙住双眼,全身瘫软地任人鱼肉。空气中仍然飘散着花香,只不过不再那幺浓郁,经过一场豪雨的冲刷,空气中有股清新的湿气,消减了让人昏昏欲睡的粘稠气息,只剩下半点淡雅半点清幽。
汽车熄火的声音。而且是两部。
剥夺了视力之后,其它的感觉反而变得异常敏锐,嗅觉,触觉,听觉,味觉,都使他能清醒地去猜测在未知的状况下,自己将要面对什幺样的危机。
声音?好几个人的说话声?
近乎嚷嚷的粗鲁的聒噪,在屋外响起,回荡在这个死寂的地方,竟是异常的刺耳,慢慢地话音变得很清晰,伴随着装有鞋钉的靴子踏在木板上的杂乱笨重,停在门边。
门,轻轻地开启。
一个人走了进来,用自己这一个月来早就记得烂熟的轻微、谨慎而又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一如既往地宣告他的强势!冰凉的手指,开始在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留连。
光洁的额角,高挺的鼻梁,干燥脱皮的嘴唇,完美棱线的下巴,最后紧贴着肌肤往下,停在心脏的位置,久久地抚摩着!
扑通!扑通!扑通!!!
是心脏平稳有力地在跳动!
长久的沉默中,他忽然想起,似乎从未听到过这个囚禁他的男人的声音,可现在耳边像是低语,像是倾诉的,又是什幺?仿佛用灵魂在哭泣着的抚摸又算是什幺?那种如铅块般沉重的压抑又是什幺?
轻轻的,蒙着眼的黑布被解开了。
看不清,什幺也看不清!
用来囚禁的屋子里没有灯光,窗外也不见半点月色,这是黎明前等待曙光的时刻?迷蒙中,只能看到坐在床边,颀长优雅的剪影,慢慢地朝自己覆过来,同时,又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面具!将脸部严实地盖住的面具!
轻轻的,一声叹息!
水晶般清澈透明的美声,在空气中碎裂:
“你们!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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