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无常泪影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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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涛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前面,漆黑的墙画着一柄白色的剑,一柄很普通的剑,但这柄银剑在漆黑的墙掩映下,显得特别的入目。
外面也许又在下雪了,屋里才会那么的温暖和恬静,但阿涛的眼中却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
为什么美好的事情一现即逝后,换来的总是痛苦和无奈。
他慢慢的从腰间取出短竹棍,郑重的放在床边,在怀里掏出一块黑布,这块布针脚缝得很密,外面还打个结,一种很容易打却很难解开的结。
然后他又拿起短竹棍,棍质很坚硬,轻轻的放在那块黑布的中央,一层一层的包了起来,很麻利的在外面打了个结。
十多年的孤独,他早已学会的忍耐,要知道,要学会忍耐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的不易!
阿涛慢慢的走下床,在窗下的一个柜子里找出一瓶酒,是陈年的竹叶青。
打开酒瓶,一股陈淳的酒香味立刻迷漫着整个房间,阿涛忍不住的为自己倒上一杯,仰起头喝了半杯,皱着眉头吞了下去。
“喝酒要讲究心境,一杯美酒,要是在不适应的心境喝下去,也会变苦酒。”
阿涛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刚刚喝的那杯酒岂非和苦酒一般。
天色渐明,外面的雪已在融化。
他在孤独中生活了十几年,也许之前不觉得孤独,至少还有他的师父时刻的教他武功,旁边还有天仙般的小师妹帮他擦汗,他的心里有了寄托。
但现在,他却似乎完全孤独了,他感觉和师父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如今,他们又要他去杀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而这个人又是他相见恨晚的朋友,他是否应该静下心来想一想,他应该怎么做。有些事他并非非做不可,因为他已懂得,世上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事,重要的是看自己怎么去想。
和郑天龙在一起的的日子里,他的确懂了不少。
“大哥,你还好吗?”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一首北朝民歌。
黄昏,山边已被染成深绿色,晚风中带着扑面而来的寒气。苍茫的雾笼罩着这片大地,远处似乎传来羊叫马嘶声,接着羊群、马群排山倒海般到处奔跑,混合成一种苍凄的声韵,又是一种哀艳而凄美的恋歌。
这是一幅图画,美丽壮观,苍穹茫茫。
郑天龙就呆呆的站在画的下面,静静的站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心胸已经开阔了许多。
这是座依山而建的蓬院,占地不广,也不气派,搭配的倒有一番风味,不大的厅房后面,又几间小小的房间,房子都建筑的小巧而舒适。
厅房摆放着一张长桌子,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小菜,厅房的四周画满了各种神态的万马奔飞。有的引颈长嘶、飞髦扬蹄;有的奔驰于蓝天绿草间,神骏无比,每匹马都画的栩栩如生,浩浩荡荡。
厅房虽没有华丽的装饰,精美的摆设,但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装肃、高贵和博学。无论谁来到这里,都会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高贵起来。
“开饭喽!”完颜雪蝴蝶般飘了进来,手里端着两盘菜宥。
“爹爹,吃饭了!”她冲着书房喊了起来,
“大侠,吃饭了!”她又冲着郑天龙嫣然笑道。
书房里走出一位白衣中年人,羽衣飘然,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和平宁静,看见郑天龙,宁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隔世悲愁,道:“你伤口还没复原,怎么那么早起来了?”
郑天龙默然半响,笑着道:“小伤口,不碍事,何况有前辈在,我还担心什么。”
完颜通道:“别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的,叫我通叔好了,来,吃饭,别客气,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一样。”
“当作你的家一样......”听到这句话,郑天龙满腹的心酸,一时之间,只觉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郑天龙吃得很快,也吃的很多,每一口食物进了他的嘴,他随便咀嚼几下就咽下去。他并不是很饿,也不是像没见过食物那样的人,而是他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习惯。
他不会像完颜通那样在慢慢品尝着食物的味道,每口食物都要经过仔细的咀嚼后才慢慢咽下。
完颜雪托着腮,脉脉含情的看着他,道:“你吃慢点,又不赶时间。”
就那一顿,他吃了六大碗,每一碗都吃的干干净净。放下碗,看了一眼正在痴痴望着他的完颜雪,摸了摸嘴角。
完颜雪忍不住的笑了,道:“你真厉害,你吃的一顿我两天都吃不完。”
郑天龙也笑着道:“但我吃完这一顿就可以两天不用吃饭。”
完颜雪看着他的笑容,似已痴了!
突然完颜通道:“我喜欢胃口好的年轻人,只有胃口好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做出来的事都是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
郑天龙也突然低下头,道:“惭愧!”
长久的流浪生活,已使他养成了一种习惯,也使他更加的珍惜食物。要知道,以他以前那种生活方式,吃完了一顿,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顿饭在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所以每一顿饭他都要珍惜,因为那一顿饭很可能就是他最后的一餐。
完颜雪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爹爹说的不错。”

完颜通看了她一眼,道:“所以有些事你必须要告诉他,做不做是他的事,男人总不能失约于别人。”
郑天龙听了这句话,豁然抬起头,看着完颜通,又看了一眼完颜雪,她正垂首看着自己的衣角,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完颜雪一直都不肯说她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这过程必定是有一段的曲折。
完颜通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吃饱了,该怎么做你自己要想清楚。”他这句话自然是对完颜雪说的。
看着完颜通走进书房,郑天龙道:“你父亲对你说什么?”
完颜雪咬着嘴唇,道:“有些话我不说是为你好。”
郑天龙道:“我知道!”
完颜雪嫣然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只要你能理解,我就算使多做几次又何妨呢。”
郑天龙道:“那你就应该告诉我,是谁救了我们?”
完颜雪叫了起来:“又问这个了,都说了......”
郑天龙打断道:“为了我好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顾及我的感受,我不想再去欠一个人的恩情了。”
完颜雪眼圈红了起来,叫道:“我说了对你有什么好呢?你知道吗?救我们的人就是杀陈叔的人,你叫我怎么跟你说?要你去杀了他吗?他又是你的兄弟,我说了不是令你更加难受吗?”
完颜雪一口气的说完这句话,低垂着头,始终没有再瞧郑天龙一眼。
郑天龙的嘴已经闭上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凝视着完颜雪,缓缓道:“他长什么样的?”
完颜雪道:“一个少年,神情很冷漠,他的腰间有一条短短的竹棍,也是他的武器......”
“阿涛!”郑天龙失声道。
完颜雪嘴唇已有些发白,颤声道:“可是他杀了陈叔,你知道吗?”
郑天龙的心在下沉,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事。他忍不住的想咳嗽,但却紧闭着嘴,他的胸膛起伏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凄楚的晕红,显然是在强忍着咳嗽。
完颜雪又道:“他要你三天之后在天心湖一见,说什么还酒债。”
郑天龙抢着道:“今天是第几天了?”他一开口说话,就不停的在咳嗽着。
完颜雪看着他,用力的咬着嘴唇,她的眼睛已有些湿了,可她并没有逃避,等他咳完了,才缓缓道:“后天,后天就是三天后了。”
郑天龙抬起头,就看见完颜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房出来了,脸上显出一种悲愤之气,但神情仍旧那么的飘昀。只听他缓缓道:“老陈与我是世交,我希望你会给我个交待!”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郑天龙此刻正是这种心情,但这种事却已经发生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完颜雪抬起头,道:“你要干吗?”
郑天龙头也不回,道:“我想去喝杯酒。”这种心情,他只能喝酒,喝酒之后。他才能下决定,决定该怎么做。
完颜雪抢了出来,嘟起嘴道:“你已经答应了爹爹说好这几天不喝酒的,你怎么又这样了?”
郑天龙停住了脚步,道:“我只是答应他不在饭桌上喝酒,这已经是个很刻板的要求了。”
完颜雪道:“家里也有酒,用不着出去喝,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够热闹的话,我去叫我的朋友过来玩,他们都很热情的。”
郑天龙一颗心沉了下去,心里也有很多感触,他发现这位少女的话他每次都不知道怎么去拒绝。
酒来了!酒有很多种,每个地方的酒都不同。因为每个地方的水质所酿出来的口味都有所改变,只是这种口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品出来的。
长白山的酒是以自然资源为依托而酿造的,碧沉清澈的酒色,叫人看了清畅;酒味清香芳冽,叫人闻了都舒服。
完颜雪红着眼睛举起了酒杯,酒杯晶莹剔透,盛在里面的酒渗透出一种神秘而凄艳的惆怅。
郑天龙浅浅的抿了一小口,他苍白的脸上仿佛有了一丝红晕,他又恢复了那种哀愁、寂寞的眼神盯着桌上的酒瓶,久久不愿离开。
完颜雪瞧了郑天龙一眼,突然拿起桌上的酒瓶,将半瓶酒全喝了下去,然后忍不住的打个寒噤,只觉一股暖流自喉咙直下丹田,跟着全身已热血奔腾,但她脸上却已热泪盈眶,叫人看了心酸。
郑天龙呆呆地瞪着她,他没有去夺她手上的酒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但有的苦恼一旦要爆发时,栏是拦不住的。
越年轻的人越有勇气,越有勇气的人喝起酒来特别的快,但往往喝的越快醉得也就越快。
完颜雪俏脸艳红,忽然瞪着郑天龙道:“你不是要喝酒吗?现在怎么不喝了”
郑天龙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满上一杯,仰起头喝了下去,接着他手抚着胸膛,不停的咳嗽着......
完颜雪紧紧的咬着嘴唇,等他咳完了,才黯然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沾酒就咳嗽吗?”
郑天龙淡淡道:“我知道!”
完颜雪激动道:“你知道?”
郑天龙点点头,道:“嗯!”
完颜雪瞪着他,嘎声道:“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郑天龙闭起眼睛,淡淡一笑道:“我中的是酒毒,毒已攻心,每次我只要喝多点酒,便会咳嗽,每咳一下我的腑脏就会跟着剧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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