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罗衣尤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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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声淡如风,没有起伏,只是陈述。
确实是不明白,在这大千世界,为何独独容不下,一颗只求安分的心。更加不明白,身边美女如云,为何偏偏选中我,一个渴望自由的魂。
对于我一再的拒绝,十四竟然毫不在意,依旧一副笑容可掬的开心模样。难怪人们常说,脸皮是练出来的。
十四固执的轻拥我入怀,用他的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温柔而惬意。侧过的耳朵,刚好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规律的传来,声声敲打着我的耳膜,震撼着我的心灵。
“你呀,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十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飘渺无依,不知道,究竟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熟悉的檀香,窜入鼻中,心,有一瞬间,安定无比。
如果,只是“如果”,我是一直在这个大清朝生长的,对于这样的柔情,我一定会感激涕零;
假如,只是“假如”,我是能够接受多妻多妾的婚姻,对于这样的真情,我一定不会抗拒的。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假如”,我们之间要面对的,只有“现实”。爱上一个人,很容易。
所以当一个男人,对你说“我爱你”的时候,绝对不要怀疑他的诚意,只要他不是那种,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当口头禅的人,那么,他说这句话时,一定是出自真心的——即使只是片刻的真心。
可惜,爱一个人一辈子,就很困难。正如做一件好事情很容易,难的是一辈子都做好事情一样。尤其是在这个以男为尊的时代,爱情,只能是奢侈品。
似乎感觉到我的软化,十四用他的双手,稍稍把我推离,紧迫的眼神,逼问着答案。而我却没有面对的勇气,害怕,看到真诚的一往情深,更害怕,岁月经年以后的悔不当初。
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呀!沉默才是金。
察觉到我无言的闪躲,伴随着一声轻笑,十四故作轻松的问着:“绣绣,难道说你真的如此讨厌我,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了么?”
我无奈的翻个白眼给他,如他所愿的看向他的眼睛,漆黑莹亮,让人迷醉。瞬间的失神,换来十四调侃的笑容,不明白为何,每每总是,会陷入这样的眼眸之中,找不回自己的思绪。
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掩盖心中的羞涩,无谓的继续凝视。却看到十四,在我紧迫盯人的目光中,开始泛红的双颊,有些洋洋得意的想着:自己还不是小屁孩一个,还敢跟姐姐斗,太嫩了一点吧。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以泄露内心的真是想法,尤其是向我这样,一向都把情绪写在脸上。十四很轻易就从我的眼神中,读懂了我的嘲讽。不甘的捏紧我的肩膀,有些生气的冷哼一声。
“痛……”眼眶顿觉湿润,真是现世报呀,看来这些阿哥们,都少上了一门重要的功课,那就是要如何“怜香惜玉”。
男女有别,身形力气上尤为明显,可怜我这单薄瘦弱的身子,哪里经受的住这么大力的摧残,料想绝对又是红肿一片。
“有没有怎么样,我看看。”十四懊恼的急忙松手,甚至开始翻拽我的衣袖,似乎真的想“看看”。
我急忙推开这小色狼不规矩的手,心中虽然哀怨,却只能淡然的说着:“奴婢没事,十四阿哥逾越了。”
听着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达,十四有些落寞,冷笑一声,尖锐的问着:“嫁给我真的让你如此不堪么?绣绣,你究竟想嫁给谁呢,十三哥么?”
“十四阿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紧张的询问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棋子,被暗处的一只手,慢慢的推向指定的位置,却无法逃脱。
“绣绣,聪明如你,岂会不明白。恐怕是你不愿明白吧。”十四讥讽的说着,冷淡的笑容,一直挂在唇边。
我慌神的摇着头,心中恐惧,无法言语。许久以来的猜测,无法揭晓的谜底,就像是一层黑雾,蒙住了我的光明。
短暂的晕眩过后,看着十四略显紧张的深情,有些自嘲的笑着,“多谢十四阿哥赞赏,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就容奴婢先告退了。”
十四却紧紧地握起我的手,心痛的说着:“绣绣,你不会那么天真吧。难道说,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认为自己有可能走出宫廷,过上你向往的平静生活么?”

我却赌气的拒绝着他的好意关怀,甩开了他的手,规矩的福礼回话:“奴婢的事情,不敢劳烦十四阿哥担心,奴婢会自己处理妥当的。”然后转身,却被十四唤住,别扭的没有回身,十四的话语依旧清晰传来,有些动容,却没有言语,之后疾步跑开,就怕身后之人再有刁难,心中烦乱,无心应对。
皓月当空,引人沉思。形单影只,落寞芳华。很奇怪,为什么,只有在这静寂的黑夜,才有认真思考的氛围?
耳边不停地回响起,十四在我转身之后,轻微的叹气声,以及随后长篇大论的分析。闭上眼,脑中又浮现出刚才那一幕,在我转身离去时,十四喝住了我的脚步:“你等等。”我虽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十四无奈的轻叹一声,缓缓的说着:“绣绣,不是我在逼你。可以看的出来,皇阿玛是有些疼爱你的,否则不会对你的婚事,犹豫不决。
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你定是要给阿哥的。而现在,尚未大婚的阿哥,也就十三哥和我了,其他的阿哥要么已有了嫡福晋,要么年岁尚小。
皇阿玛似乎也不愿你受到委屈,估计只会考虑把你指给十三哥或者我了。因为十三哥年岁较我长一些,皇阿玛会先想到他也不足为奇,但是却也要顾及到你自己的意愿。
所以绣绣,你再这样犹豫不决,等到回京之后,真的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我不逼你,但是,你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
自然而然的,又回想到,半月之前的芳园之宴,康熙犹豫的表情,难道说,他真的是因为顾及到我的感受,才会临时改变了主意?
记得在朱德庸的《粉红涩女郎》中看到这样一句话,“爱情是一种选择,而婚姻则是一种命运。”而我现在面对的是命运,不是选择,我要如何进退?
昏暗之中,手不自觉的抚向,空洞的颈间。那枚守护心神的玉佩,早已被我舍弃。迟来的感触,再一次,把心拧痛。
不由想到,程垓的一首《最高楼》——“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长记得、凭肩游。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
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又谁料、朝云飞亦散。天易老,恨难酬。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
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原来,只有当爱到深处,才会祈求完美。心中不停的在比较,相同的处境,面对十四却让我更容易接受。没有爱,才会宽容,才会无谓,才不会心碎。
不敢想象,十三拥着美妾,在我面前招摇,我会如何疯狂。可是换作十四,我却可以冷漠待之。心中,早已有了选择,只是,一直在期待着,永远不会发生的奇迹。
再见十四,形容憔悴,十四怜惜的拥我轻语:“绣绣,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陪着你的。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只要你可以真心的对我笑笑,我什么都不计较了,真的。”
想回他一个笑容,却苍白无力,眼泪已经出卖了心情,轻轻的,回报着十四,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檀香,告诉自己:“蓝月,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呀。”
“我愿意。”哽咽的声音,低声的许诺,让十四一时目瞪口呆,鹦鹉学舌的重复着:“我愿意。”
扑哧一笑,唤回了他的心神,十四显露出恼怒之色,愤愤的念叨着:“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发呆,你可真是个小妖精。”
沉怨的气氛一扫而空,我故作气恼的摆出一副茶壶装,不平的问着:“十四阿哥说谁呢?我这么一标准的仙女在你面前,你竟然肉眼凡胎,不识好歹。”
十四哑然失笑,轻叩我的额头,说:“原来我的小狐狸精,已经修炼成仙了呀,失敬失敬。”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是在调侃我,没想到对我的一句玩笑话语,他也会如此深刻的记忆,感动瞬间弥漫,却又即刻消失。
只见十四一脸痞子状,轻佻的抚着我的发辫,油腔滑调的问着:“是不是很感动,爷给你个报恩的机会,以身相许得了。”清晰的听到,自己磨牙齿的声音,我要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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