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舞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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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尹轻移脚步,向着殿外带剑的侍卫所在伸出手臂,长剑出鞘的声音与丽莎的乐声配合得浑然天成。长剑并未飞到龙尹手中,却是围绕着龙尹不断轻鸣飞舞,似是有灵识一般想要投身龙尹的怀抱。龙尹却是变幻着步伐,总是让开那宝剑的亲近。众人观之,只是觉得一人一剑一躲一追,那频闪的寒光与龙尹翻飞的衣袂相互映衬,美得动人。此时龙尹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那样的不情愿与挣扎可是却又避无可避的哀伤。
终于,众人听到一声叹息,那长剑飞入龙尹手中。剑的寒气与反光让龙尹整个人在一瞬间沉静下来,只见她高举着那把宝剑,目光带着几分悲伤、几分决然,最终都被满眼的杀气取带。于是,一人一剑再次翩然起舞,这一次,剑气中满含沉肃的杀意,起落间似乎都会带走无数鲜活的生命。大殿之上笼罩的是淡淡的寒意。从一开始的回避战争到最终拿起武器,那许多的挣扎与无奈让他们感同身受。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衰草连天、黄沙满天的景象,一名将士身着冰冷的盔甲,手持宝剑在千军万马中撕杀。他面无表情,手段极尽残酷与血腥,挥手之间,若死神般收割无数的生命。战场之上,人的喊叫、马的嘶鸣、大军的冲杀声不绝于耳,可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那将士前进的步伐。
炼狱一般的场景,本该是让人心神俱寒的惊惧,可是却又透着无尽的悲凉。那看似平静的双眸中,传递着对生命最赤诚的热爱与眷恋,飞扬的鲜血在众人眼中更像是一滴滴泪水。杀戮非我所愿,可是,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一切,这血腥与肮脏且由我一人背负。
乐声到了**处,龙尹脸上表情更冷,举剑之间更加狠厉,可是那大睁的双眼中却生生落下泪来。人生一世总是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一刻,能求的不过是四个字——问心无愧!
那样的龙尹在众人眼中似乎就要这般随风远去,只为无法承受这许多的残忍与无奈,那盛满水光的双眸中再看不到人的本心,有的只是疲备,连带的,舞动的身姿终于慢下来。宝剑哀鸣,似也是再也无法承担这许多的负荷。
“尹儿……”蔚然一声惊呼,
“叮”,一声脆响,长剑寸断,丽莎手中的瑶琴七弦全断。在众人的抽气声中龙尹面上轻笑,那样飘渺的笑容,带着几分释然,带着几分悲伤,让人灵魂亦为之疼痛。那独身的将士终是倒在了漫漫黄沙中,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笑。眼中再没有伤痛。
蔚然飞身到龙尹身边,抱住了将要跌倒的龙尹。刚才她那样的表情让蔚然心生一悸,似乎她离自己好远,再不伸手就要永远失去一般,让他失态地惊呼出声。看到皇上的动作,大殿上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大惊失色。那是怎样的动人心魄,竟让他们完全沉醉其中,似亲身经历那一场名为悲哀的战争!
“皇上,我好累!”龙尹轻靠在蔚然怀中,直觉得依赖着这个男人,“我想睡一会儿,皇上不要叫醒我啊!”轻声说完这几句话,还不待蔚然回答,龙尹已陷入沉眠,她真的好累!
“来人,传太医!”蔚然帝一声长啸,抱着怀中的女子向自己的寝宫行去,全然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与沉稳,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她不能有事!
大殿上乱成一片,东福高应一声,飞快地跑出去传唤太医了。龙尹身边有四个宫女吓得泪落不断,紧跟着皇上的脚步去照顾自家娘娘。
龙旭众人也是惊坐起身,左相安抚着在场众人,派人送天竺使臣回驿馆。“扈大人,今日之事?……”沙鲁克看着还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的艾法丽沙,不由担心。
扈纵修轻叹一声,看一眼艾法丽莎,“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待皇上冷静下来再说吧!”此时,他也无法肯定皇上会如何反应。“王子且先回去休息!老夫会及时给王子回信儿的!”
“多谢扈大人!”沙鲁克心知现在的确不是过多纠缠的时候,对扈纵修施以一礼,扶着丽莎随下人离开。
“王子,那女子身上有佛家的气息!”待一行人远离星宇大殿,使节团中那名僧人上前对沙鲁克说着,他说的是梵语,所以即使还有人陪同,也不曾放低音量。陪同的下人听到他开口也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看众人神色如常也就没有多问。别人自家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呢?见星野侍者回过头去,沙鲁克方才露出满脸的震惊,“国师确定!”
“确定无疑,方才那女子舞动时驭剑所使的的确是佛力。”
“我也感觉到了,”丽莎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听到国师与兄长的话,不由开口,“当我的音乐无力为继时,总是会有一股力量引导促使着我再继续下去,否则我必是无法跟上她的节奏。”看着丽莎有些自嘲的苦笑,沙鲁克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这个妹妹自小好强,可是今天那样一个女子,无论是才或者是貌都让她感到难以企及的无力,甚至别人还能在无人注意到时帮她,叫她如何能平静以待。“妹妹,不要想太多,那样的女子毕竟只有一个!”
“可是,总是有一个不是吗?”艾法丽莎面上一苦,语带轻嘲,“哥哥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会更加努力的!”只是,努力就可以了吗?那样天才的人物真的是自己可以赶上的吗?这样的话三人都没有说出口,怀疑却无法抑止地在心中呈现。
“国师所言之事,待那女子醒后我们再行确认吧!”沙鲁克有些疲备地说着,自己毕竟是凡人啊,经历这样一个夜晚,如何还有心思再想其他?其他两人同意地点点头,他们也有太多东西需要好好想想。
天竺国使离开后的星宇殿上一片安静,众多的宫妃下人也都纷纷离开。龙明珠一个人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今夜,近乎成了龙尹一人的表演,自己与其他几人除意妃外甚至连出场的机会也没有。那样的惊才绝绝,是自己能及得上的吗?或者说,自己能及得上她的几分?
这一切也许都不重要,只是皇上那样的失态,那样的紧张,原来,自己再一次被骗了啊!他从来不曾放开过她,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呵呵呵……,龙明珠,你好傻、好傻……”龙明珠不由轻笑出声,泪却止不住地沾湿衣襟。

“明珠!”
听到呼唤,龙明珠抬头,见是自己的三哥,心中一酸,未出嫁时三哥是最疼自己的人,此刻见到亲近之人,心中的痛再无法抑止,“三哥,”龙明珠轻呼一声,扑入龙炎怀中,“三哥……”一声声无望的呼唤,让人心碎。
“明珠不哭,”龙炎心中叹息,这个幼妹从来都是懂事知仪,何曾哭得这般失态,她对皇上用了真心,今日看到皇上为龙尹如此失态必是心都碎了吧!苍天弄人,本是好好的姐妹,两个同样让人心疼的女子,为何竟要生受这样的折磨?“明珠不哭!”除了重复苍白的安慰,龙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两个妹妹都该得到天下最多的疼宠,让他如何能说出违心的安慰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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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尹再次睁开双眼已是三天后了。
这几天蔚然除了上朝外都是守在她身边,虽然太医说龙尹只是累极脱力,可是他依旧不能放心。总是时时握着龙尹的小手,静静看着她的睡颜,似乎怕一不小心,眼前的女子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皇上,您还是歇歇吧!”东福看着主子疲惫的面容,不由劝道,“娘娘没事的,可是皇上要是病了,娘娘醒来也会心疼的!”
“朕没事,”蔚然的目光没有从龙尹身上稍移,“你下去吧!”
见劝说不动,东福叹息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尹儿,快快醒来吧,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所以,快快醒来吧!”蔚然轻吻着龙尹有些冰冷的小手,轻声呢喃。当龙尹睁开双眼时,看到就是如此一幕,“皇上!”龙尹虚弱地轻唤,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龙尹出声,蔚然抬起头来,见那双生动的眼睛终于不再紧闭,极致的狂喜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尹儿,你真的醒了吗,真的醒了……”他激动地把龙尹拥入怀中,失控的力量让龙尹痛呼出声,“对不起,尹儿,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听到龙尹的抽气声,蔚然连忙放松手劲,紧张地询问着。龙尹被蔚然的反应弄得有些糊涂,她记得在晚宴上自己跳完舞只是觉得好累,然后,然后,就睡着,自己这是睡了多久了?变天了吗?皇上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吗?她忘了自己昏迷前对蔚然说过的话了,当时只是迷迷糊糊地开口,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皇上,臣妾睡了很久吗?”龙尹抬眼看看四周,这不是自己熟悉的香鸾殿啊。看出龙尹的疑惑,蔚然为她解释道,“这是朕的寝宫,爱妃在晚宴上昏了过去,朕带爱妃过来,爱妃已经睡了三天了!”
“皇上怒罪,臣妾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误了皇上的事!”知道她说的是天竺国使的事,蔚然心中对那天竺的怒气被唤起,这几天一直太紧张龙尹,把他们都忘了,“爱妃无罪,倒是那天竺也太过无礼了,我星野的尊严又岂是他们能挑战的?”
“皇上息怒,两国邦交难免有些磨擦,皇上不用太过在意,反正,所有的比试都是我们胜了,所以请皇上就不要怪罪他们吧!”见蔚然脸色有些难看,龙尹不由开口劝道。“爱妃不怪他们?”
“臣妾没事,是自己的身体不好,怎么能怪他人呢?”
“好好,爱妃说不怪就不怪吧!”说着蔚然把龙尹再次拥入怀中,“这回可是把朕吓坏了,爱妃怎么补偿朕啊?”龙尹在蔚然怀中一僵,“皇上怒罪,臣妾、臣妾……”
见龙尹被吓得不知所措,蔚然安抚道,“爱妃莫怕,朕如何再舍得让你受苦,上次的事是朕的不是,爱妃不要生气才是!”说着,蔚然盯着龙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应。
“那个,皇上,没关系,是臣妾自己的错,不关皇上的事!”看到蔚然眼中的期待,龙尹有些局促地解释着。
“朕不爱听爱妃说这样的话!”
“啊?”
“爱妃的事都与朕有关,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也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哦!”龙尹有些闷闷地回答让蔚然轻笑出声,“爱妃真是可爱,来告诉朕,爱妃真是不识字吗?”
“嗯!”
“那那天晚上爱妃如何能写出那么有深意的句字来?朕记得林石只是去给爱妃上过两次课啊!”听到蔚然的话,龙尹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好像夸张了点,“臣妾真是不识字,可是林大人来教臣妾的东西臣妾真的有认真地学会!只是……”说着,龙尹偷偷抬眼看蔚然没有太大的反应,略松一口气,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臣妾不喜欢那么多人天天去看臣妾,只是想睡觉,所以……”
“所以干脆就把自己不识字的消息传出去,让朕生气,然后落个清净?”蔚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龙尹,龙尹只能尴尬地点点头,“皇上不要生气好不好!”听着龙尹从未有过的软语相求,饶是有再大气也被消弥于无形,“尹儿啊,尹儿,叫朕说你什么好啊!”蔚然把龙尹拥入怀中,有些认命地开口,“不喜欢被打扰直接告诉朕就是了,犯得着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让自己受那么多苦吗?”
龙尹一滞,只能傻傻笑了,“臣妾知道了,皇上不要生气嘛!”龙尹伸手圈住蔚然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近他的颈窝,像小猫似的轻轻磨蹭,“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这样的撒姣真是,真是该死地让人心痒难耐,真不知这小妖女从哪里学会这样的招术?蔚然只能努力克制,艰难开口,“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
“谢谢皇上!”龙尹轻笑着安心窝在蔚然怀中,打个哈欠,她又想睡了。“想睡了吗?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睡好吗?!”蔚然拍拍怀中人儿的后背,“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嗯!”龙尹迷迷糊糊地应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强打起精神,“皇上,臣妾想回香鸾殿去!”
“好的,等你吃完东西,睡着后朕会送你回去的,等你再醒来就已经回到香鸾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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