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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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郑翠儿下班回到宿舍,郑梨花不在!刘维娜把黑手伸向了梨花!
一会儿郑梨花眼睛红红的回来。郑翠儿把她拉到僻静处,郑梨花使劲低着头。
郑翠儿拉着郑梨花胳膊的手紧张得几乎颤抖,“梨花,是不是刘维娜找过你?”
郑梨花低着的头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
傻妹妹啊......“那个人对你不好?”事已至此,这才是最重要的。
郑梨花摇头。
“那你哭什么?”
郑梨花的头低得更深了。
唉,郑翠儿心里叹口气,一个才十七的女孩子,这样失去了第一次,大概只能用哭来哀悼了。她偷听来的那些哭声也不全是假的。
“他说包你,给你一套房子一辆车?”能从此让梨花脱贫也好。
郑梨花还是摇头。
郑翠儿想冲到地下室揍刘维娜一顿,“那他给了你什么?”
“五千块钱。”
傻妹妹啊,你就值五千块钱吗?郑翠儿看着郑梨花身上廉价的衣服,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郑翠儿拍拍郑梨花,“去洗洗脸,换换衣服,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嗯。”
郑梨花的背影像被风吹落的落叶无所依托。
她们的命多么卑贱,任何人都可以拿来“用”,用过之后甩下几张轻飘飘的纸就可以把命“还给”她们。
一个农村长大“没有权利”受教育的女孩子要靠什么改变命运?
人们对这种事的嗅觉总是灵敏,何况刘维娜是“介绍人”。一天功夫,整个酒店都知道梨花“卖处”了。
到处是嘁嘁嚓嚓的私语:谁能想到被戴太太骂狐狸精骂哭的郑梨花会“卖处”?社会这个大染缸,掉进来谁也别想原色出去。
这世道就是这么颠倒,你被男人养,你“习惯性卖处”,你做小姐都没人说什么,甚至还有人羡慕你,可是你偶尔犯一次错,口水能把你淹死。
郑梨花红润的脸颊失去了光彩,更沉默,更卖力地干活。那五千块钱不知她打算怎么办,不见她添衣服也不见她买化妆品,家里还是不断来问她要钱,她那几个可怜的工资几乎全给了家里。刘维娜又找了她几次,都被她拒绝了。
郑梨花看着那五千块钱,别人手里轻飘飘的东西在她手里是多么沉重。为了钱她失去了什么?尊严!从小,她有尊严吗?父母不把她当人,到了这里,这里的人也没把她当人。她没钱买衣服,没钱买化妆品,她甚至没钱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别人只当她是个生存着的可怜虫,从没人把她当一个需要生活的人。生活,生活,人们啊,你可知我也要生活?生活啊,你可知我也有喜怒哀乐?生活啊,你可知没有钱就没有权利喜怒哀乐?现在她有钱了,五千块钱,她做梦都没梦见过她可以有五千块钱,可是她的生活呢?她的喜怒哀乐呢?
总台,辛欣、于爱萍、张荣华三个人上班。
张荣华拿出一张纸给辛欣。
辛欣看后吃了一惊,打量四周再没有别人,才悄悄地问:“辞职啊?想好了?”
张荣华低一下头,抬起时满脸的坚定,“想好了,这里终究不长远,这么多人能留下的有几个?不如自己干点小买卖。”
“干什么想好了?”
“卖凉皮,我家有祖传的手艺,我一直在‘大刘家’打第二份工,现在做的凉皮不比‘大刘家’师傅做的差。”
“准备好了吗?租房子啊,工具啊,都得考虑啊。”
“房子还没租,其他的都准备了。”
“小张,不是我多管闲事,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辞也不晚,租房子不象想像的那么简单。”
“谢谢辛领班,既然要走这一步就不能给自己留后路,我已经犹豫好长时间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辞职我永远也干不成。”
“也好,那我就上交了。”
“嗯。”
于爱萍看着张荣华,没了以前把他当准“小哥”的鄙视,很佩服地。
辛欣说:“小张,我们都支持你,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说。”
“谢谢。”
路也许就在脚下。
学门手艺是不是没有学历没有靠山的农村孩子惟一的出路?可是吃手艺饭也不容易,哪条街上没有几个卖凉皮的?哪天没有收费检查的?隔三岔五还要碰上吃霸王餐闹事的。小本经营,哪经得起这些?还有关键的一条,要有本钱,自己当老板了,不能再赖在酒店里吃住。租房,支撑起一个摊起码要一万,若要开门头,需要更多。没有几个刚“出道”的农村孩子可以拿出这么多钱,农村的家庭也拿不出几个赞助。所以农村孩子面临两难的选择,拼一拼还是窝在一个地方挣那几个小钱?拼一拼,失败了可能赔上全部家当;挣那几个小钱,“财富”积累的速度永远也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
对张荣华辞职反响最大的是刘维娜,她跑到总台很“意味深长”了一番。这次她庄重了许多,没有把她那两个大**“放”到服务台上。
人只有自己尊重自己了,那些有“本钱”不尊重你的人才会尊重你。
刘维娜说:“兄弟,自己干很苦。”

张荣华说:“我想到了,我是准备吃苦的。”
刘维娜说:“兄弟,我有个分店,你去给我管吧。”
张荣华摇摇头说:“我不懂那个。”
刘维娜力劝,“兄弟你这是何苦。”
张荣华说:“年纪轻轻吃苦不算苦。”
刘维娜很无奈,说:“兄弟,姐佩服你,以后有用得着姐的地方尽管说话。”
张荣华边点头边琢磨,用她,谁愿意把自己往虎口里送?
刘维娜收起酸溜溜的口气,特豪气地说:“兄弟,别不信姐,姐别的没有,义气还是有的。姐说帮你就是帮你,你放心,什么也不让你损失。”
张荣华眼圈红红,第一个站出来毫无保留说帮他的是一个他最鄙视的人。为了不被这个人控制,他才决心一拼的,如果他成功,可不可以说是这个人造就了他?
此后的日子,张荣华忙着租房,左一家不行,右一家不妥,市场周遭的房子贵得吓人,离市场远的房子又实在不方便。到要走的前两天,张荣华的房子还没租好。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梦想要破灭在房子上了。
这时,刘维娜拿着一万块钱跑到总台,“兄弟,这是我借给你的,不要利息。”
张荣华明白利息是指什么,这种利息付过一次就要永远付下去,直到收息方厌倦为止。张荣华坚决不要刘维娜的钱。
一个人走出抵制诱惑的第一步容易,前进过程遇到困难还能抵制诱惑难!想想自己的处境-过两天就没地方住没地方吃了,是流落街头,还是投入一个女人温暖的怀抱?有多少人就是这样一失足成千古恨的?
最终,张荣华以每月120元的价钱租了市场附近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地下室,而且要一次**一年房租。
张荣华艰难的创业之路就这样开始了,于爱萍下班后有了好去处-帮张荣华管理他那个小摊子。
于爱萍说:“虽然道路一定是曲折的,但前途一般会是光明的。”
祝福他们,祝福这对穷搭档发财之后两不相忘。
梁艳丽度蜜月回来了。她的蜜月实实在在度了一个月,让人们又一次实实在在体会到有钱的好处。
看着风情万种的梁艳丽走进大门,辛欣说:“有了钱的滋润就是不一样。”
郑翠儿感觉自己的牙酸倒了。
一上班,梁艳丽就到处分糖。还是在财务室,旧戏重演。
“哟,小梁,又买了个新戒指?多少钱?”
“在美国买的,才一万美元,最便宜的,美国人的眼光和咱不一样,贵的我都看不上。你们忙,我到别的屋转转。”
“你身边的人突然富了对你是最大的打击”,这句刚不被人们挂在嘴边的话又回到人们嘴边。这种打击需要很大的承受力去面对。
梁艳丽还是上正常班,虽然她已不是领班,虽然总台已经用不到梁艳丽这个人,但原志成不可能把她怎么样,因为罗得力不到酒店消费酒店损失更多。
梁艳丽于是每天来“上班”。上班,罗得力用宝马把她送来,下班,罗得力用宝马把她接走。来时,穿金戴银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走时,还是穿金戴银只是零食没了-都被她和她的姐妹们吃进肚里。
那袋零食辛欣估计值一百块。也就是说梁艳丽和总台人员每天吃掉罗得力一百块。
刘维娜来转帐,“哟,新娘子还上班?回家享清福得了。”
“回家干什么?闷死啦。没人说话,活也不用我干,有工人,饭也不用我做,有厨师。你说在家除了吃就是睡的,几天还不就长成大胖子?出来活动活动多好,有这么多姐妹说说话,日子过得也快。”
刘维娜不认同地笑。
辛欣说:“梁艳丽哪里是想和咱说说话,分明是想看看咱的眼能红到什么程度。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什么人呢。”
辛欣的眼确实够红,脸确实难看。梁艳丽带来的东西她从不当着梁艳丽的面吃。梁艳丽笑容可掬地请她吃,她说不爱吃。梁艳丽很大方地拿出两样给她放进抽屉里,说,等饿了再吃。梁艳丽一走,辛欣马上拿出来往嘴里塞,边吃边说:“什么破东西,一点也不好吃。”
梁艳丽再开那个抽屉时,从不问东西哪去了。
于爱萍说:“这就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穷酸穷酸,穷才酸,富人没有冒酸气的,富人冒的都是贵气。”
辛欣说:“看梁艳丽能得意多久?”
辛欣和所有人一样,寄希望于罗得力对梁艳丽失去兴趣,不离婚起码也要打入冷宫。
可是看罗得力对梁艳丽的宝贝样,梁艳丽的好日子长着呢。
梁艳丽不光用她的穿戴、她的零食展示了她的富有,她甚至在酒店长包了一个房间,是罗得力殷殷地跑来给她包的,518,说让她中午用来休息。
整个酒店哗然。
这时有些人的眼不光红了还绿了。
辛欣气愤地把抽屉里吃了一半的零食丢进垃圾桶,“破东西,见鬼去吧。”
忽然,辛欣的绿眼里放出可怕的光-戴厚德和戴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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