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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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火锅城似乎比火锅还热,就餐的人们沉浸在**辣的涮品和蒸腾腾的雾气中。
迎宾员迎进一个个急于一饱口福的客人,把冰冷挡在了外面;一个个酒足饭饱的客人被送走,把从内到外的热一起带到冷风中。
原经理和王小燕还有两个收银员一起站在柜台里,他们都忙得不亦乐乎。收银员一个开票一个收钱,王小燕和原经理在解答客人的疑问,他们配合相当默契。
这段时间,原经理和王小燕打得火热,王小燕是他的得力助手,餐厅的工作他几乎全交给了她,王小燕给他打理得滴水不漏。
酒店许多人看好这一对,虽然王小燕家的条件比原经理家差太远,但是王小燕似乎天生具有管理餐厅的才能,而原经理这方面的才能逊色太多,他只能运筹帷幄不能决胜千里。
王小燕那么坚定执着地维护原经理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原经理那么器重王小燕,让人们坚信他们一定能携手走下去-走进红火的事业,走进甜蜜的婚姻。王小燕具有“刚出道”的农村姑娘的诸如“低人一等”等好的品质,在城市姑娘中找这样一个好帮手不容易,找这样一个好老婆更难。
如今“有事业”的人似乎可以不在乎家庭出身,只要对方能给予他实实在在的帮助,他的日子就能比和有家庭背景的人结婚强。因为他是给予的一方,而她是索取的一方,他可以凭他的家底在家庭中占主导地位,而她只能是他的附属。
火锅城的热闹接近尾声了,瞅着王小燕在忙,原经理来到前厅。
郑翠儿的夜班。
“小郑,我想和你谈谈。”原经理两手搁在柜台上,他的表情说明他要谈的事必须要谈,一定要谈。
接待员一听,很“自觉”地走了。
郑翠儿不再害怕面对原经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么正当的理由用来拒绝另一个男人的求爱是不是够充分?
没想到,原经理不是来求爱的,“小郑,你了解李安俊吗?”
郑翠儿不知该怎么说好,她其实不了解李安俊,她了解的全是他上大学之前和她到他公司之后的他,中间那段对她来说完全是空白,李安俊自己不提,大伯也从没提起过,王叔似乎有意在回避这段时间的事。郑翠儿早感觉这期间的李安俊是有问题的,但问题在哪里她不知道。
郑翠儿相信,原经理此次是来给她答案的,这答案一定会让她痛到骨子里。她想像过无数次,否认过无数次,这回她是必须要接受的。
“小郑,李安俊上大学时曾干过和初向阳一样的‘工作’。”
郑翠儿即使再有思想准备,这个“提示”也如雷贯耳。她尽力挤出一丝不在乎的笑容-董小霞可以不在乎,她也可以不在乎,“谢谢您,原经理,我想到过。”
“他的公司是他的‘情人’帮他建的。”原经理又放出重磅炸弹。
“不知这应不应该算他该得的?”郑翠儿“若无其事”地说。
原经理一笑,走了。
他明白他的话威力有多大,他留给了她“充分”的后悔的空间-即使他明白她不要李安俊也不会要他。
确实是应该放下的,可是确实放不下。王小燕的能力模样都不在郑翠儿之下,能力甚至比郑翠儿强,但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不是所有有能力有模样的人都可以爱。他对王小燕,与其说爱不如说依赖多一些。
他是有些自私的,利用王小燕对他的爱,让她替他出力。她不遗余力地帮他,换来的却是他的三心二意!
郑翠儿努力使自己象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装的就是装的,接待员回来后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好,默默地干活,连她那一份也帮着干了。
原经理回到火锅城,王小燕深深地看他一眼,那一眼真的能看到他的心底。她和他在这方面的交流仅限于眼神,只有她能读懂他眼底的躲闪,只有他能读懂她眼底的巨痛。她不明白人们何以对他们的未来那么有信心,他只把她当替代品而已。他不明白她明白自己的地位何以还对他那么好,看上他的条件吗?

郑翠儿装着装着,实在装不下去,跑到行李房压抑着哭了一场。
如果她以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拒绝李安俊?
郑翠儿把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想了又想-没有答案。其实答案很清楚-她不会拒绝他!但她的心不接受这个答案。
漫漫冬夜,还是迎来了朝阳。愁人知夜长,她也是愁人,她却希望夜长些再长些,那样她就不用面对那在白天显得更黑暗的东西。
晴朗的天气让郑翠儿越发无所适从起来,她是该休息还是该去找李安俊?
终究放不下,郑翠儿收拾了一下上了公共汽车。路还是那条路,却因为心情的不同走起来感觉不同。似乎这是一条陌生的路,她不知它将把她带到何方。
李安俊的公司到了,公司里还是欢声笑语,李安俊和下属们大概正在讲笑话。
看到郑翠儿,所有的人都一愣-她的表情让他们发愣。她不是善于伪装的人,她告诉自己尽量要和平常一样,或者起码做出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努力去做了,但是做不到。她的脸上一定写满悲哀、无力、无所适从。
李安俊的心沉到谷底,一切该来的都来了,所有刻意的“忽略”和不接受都改变不了过往。他的父亲可以“忽略”,王叔可以替他隐瞒,她会吗?她可以替她隐瞒,却不可以“忽略”。他曾以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村姑娘对这种事看得比较开,现在看来他错了。他确实错了,傍大款的农村的不比城市的多,做小哥的城市的也不比农村的少。
他可以不后悔他做的一切,事实他从没后悔过-他是靠这一切走上“正轨”的,没有这一切,他的路该多漫长?他的父亲能活到那一天吗?但他不可以不考虑她要承受这一切,她是多么无辜!
田经理说:“李总,我们到码头接货了。”
下属们齐齐站起来跟田经理走了。
门被很妥帖地关上,偌大的空间只剩李安俊和郑翠儿的呼吸声。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脚尖,当郑翠儿抬起头时,正对上李安俊那痛惜的眼-他在为她必须承受这一切而痛。
如果不是遇见她,他会不会为他的从前后悔?以前他活得好像挺气派的样子-无论是在他下属面前还是在客户面前。
想到这里,郑翠儿在李安俊脸上巡视一下,“噗”,笑了。
没什么,从前不知道的时候什么样子,以后还可以是什么样子。她可以和他一起承担那些已过去的。
李安俊也似乎轻松地笑了一下,无论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她能往前看,他更应该往前看,只有前面才有他们的未来。
李安俊伸出手,郑翠儿伸出手,两个人拉起手走到李安俊办公室。相视一笑后,各自忙碌起来。
曾经那么担心的事就这样过去了,李安俊不敢相信。看看郑翠儿,她忙得心无旁骛。他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过去,如果不是她是为什么?
郑翠儿看出李安俊的疑虑,但她不准备回答他,让他猜吧,让他以为什么也没有发生吧。从前她也是有些龌龊的想法-她也曾想过走当今社会“成功”的捷径。实际她也正在走,只是这捷径更“捷”一些,而且走到现在变得纯洁了。社会太现实,没经历的人没权对别人的经历指手画脚。
两个小时后,田经理他们回来了。
田经理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一进门他就看出又可以说笑了,马上讲了个笑话。
“翠儿,我们刚在码头听了一个笑话。码头那个人叫孟科,他接了个电话,问,你找谁?什么?猛抖?你打错电话了。挂了电话,又响。告诉你打错了,我叫孟科,不叫猛抖。
“我一听大笑,他的签名可不就是孟抖吗?我指给他看,他一看,也笑。哈哈,对对,你找对了,我就是猛抖。”
郑翠儿和李安俊都笑,就算是生活的阴差阳错吧,名字错了,路走错了,都可以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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