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还记得李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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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管家到景王府也有一段时日了,因为是尹秋临自作主张安排的,我下意识有点排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此刻,我抬头正眼瞧他,嗯,相貌端正,所谓端正,就是那种走在大街上,捞起来一大把,只要不是歪瓜劣枣便可任意袭用的端正;神色谦恭,谦恭到感觉不出任何情绪,这样刻意压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用心训练出来的结果?说起来,我好象还从来没有问过他名字……
我和颜悦色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敛眉,正色而答:“小人叫作尹白。”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比我成熟些,大概也比我年长些吧,直接问他年龄可能有些失礼。我又问他,“你家在哪里?家中有些什么人?”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十二年前,秦王之乱中,家园已毁,父母双亡。”
“秦王之乱?”唔,我捂住头,怎么没什么印象?十二年前……应该是我七岁时候发生的事情……
“秦王夺宫,死在动乱之中的又何止妃嫔、宫女、太监、侍卫、大臣而已,寻常百姓又不知牵连多少……”
我点头,“帝王家的祸害更是苍生的祸害,普通人的过失一般只牵连到自己,而皇族的过失则要连累许多无辜,罪孽深重并非一般可比啊。”
这话说得大概有点叛逆的味道,到底对皇家有些不敬,尹白没有再接话,只是仔仔细细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垂下眼眸,敛去心思。
无论他是信还是不信,这话确实是我的真心话。生在帝王之家所得到的荣宠伴随的是变质的亲情,试想,既然可以兄弟反目、骨肉相残,那寻常百姓的性命在他们心中又价值几何呢?所以,淡泊名利,淡泊亲情才是明哲保身之法,呵,这无血无泪无心无肝的皇家之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就能当下来的。
没有了共同话题,彼此大眼瞪小眼的对着挺尴尬,我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吃喝玩乐乃本人人生之目标,人生之乐趣,现在的我除了吃就是睡,最开始还觉得清闲惬意,日子长了就变成腰酸背痛兼无聊,不不,这并不是我养尊处优,这山望着那山高,只是要将一个年轻气盛,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关在方寸床帏之间是不是显得太不仁道了?更何况,尹秋临这家伙只留了三天的药丸,三天之后,我又开始在墨黑的,涩苦的,既没卖相又没口感的药汁中挣扎。
一看见尹白端药进房我就皱紧眉头,“尹白,这饭都不必顿顿吃,这药何必次次喝啊。”
“王爷,良药苦口啊。”
“尹白,是药三分毒啊……我这样一日三道的吃,恐怕撑不到尹秋临十日后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啊。”
“唔……王爷伶牙利齿,小人实在是说不动王爷,只好向皇上与尹大人请罪了。”
“唔……尹白,你还是拿过来我喝了吧。”
“好。王爷真是通情达理,不让小人为难。”
“唔,尹白,你真厉害,我只敢逞口舌,而你直接行动镇压我。”
诸如此类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好象最后妥协的都是我,唔,身边有尹白这个监工贴身跟随,皇上也时不时不过来抽查,活得真是累啊。
我正在沮丧、懊恼、郁闷、无聊之际,尹白报吏部许先庭许大人求见。救星来了,我心中暗暗窃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我对尹白说:“请带许大人到书房。”
许大人见我先道:“王爷看上去……”
“我看上去很好。”
话被我打断了,他有点吃惊的看着我。我对他微笑,说啊,说啊,顺着我的话说啊。
“王爷是天上的星宿,自有神佑,小小风寒岂可生事。”
他边说边观察我的脸色,我对他和善的微微笑,对啊,对啊,就是这样,继续说。
“王爷乃朝中重臣,吏部没有王爷运筹帷幄,就像一个人失了左右臂,无法灵活的动作。”
我故作疑惑的问:“许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许大人连忙接下去,“对,对,有十分重要之事,明知王爷在病期间也不得不惹上‘不敬’的罪名,请王爷一定要随下官走一趟。”
我瞄了一眼紧皱眉头,神色凝重的尹白,然后说:“我已无大碍,到底是公事要重要些。”
尹白对我说:“王爷非去不可吗?”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真诚的说:“尹白,我不可辜负皇上对我的信任啊。”
尹白盯着我仔细看了看,那探寻的目光让我额头微微有些冒汗,然后他说:“我去准备马车,请王爷保重身体,速去速回,以免皇上与尹大人担心。”
唔,这家伙,到这个时候都不忘拉出皇上与尹秋临出来压我一下。说起来,我好象在这景王府里越来越没地位了,以前大事小事是冯兴说了算,现在,皇上可以管我,尹秋临可以管我,甚至是现在这个尹白也可以管到我,我这个一家之主真是越来越没有威信了。
我板起脸,故意与他唱反调,“不用了,我坐许大人的马车去就行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看着尹白孤零零的垂手站在身后,我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畅。
马车上,许大人说:“王爷看上去挺高兴。”
我说:“这段日子一直在府内养病,闷得慌,出来走走自然开心。”
许大人一脸陪笑,“那今天就由下官作东,陪王爷散散心。”
仰望着“桃源”华丽的大门,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该想到,像许大人这样的人,所谓“散心”大概也只会去这样的地方。算了算了,至少这“桃源”的厨子不错,窗外的风景也算可以。
待我们落了座,老鸨立刻坐在许大人身边,挽住他的手说:“许大人,今天带了贵客来,可要点些什么呢?”
许大人必恭必敬对我说:“王爷请。”
身边伺候的丫鬟端了一个银盘过来,上面整整齐齐的摆了红色的牌子,每个牌子上都写有名字。我冷笑,他们还真当是皇上在后宫翻牌呢。我没有动手,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径直说:“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一品官燕、莲子蓉方脯、杏仁豆腐。”
“王……不,沈大人,这是?”许大人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许大人不是要我先点吗?”

许大人与老鸨面面相觑,不知道我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老鸨摇着扇子笑道:“说来也是,这些个庸姿俗粉确实入不了贵客的眼,要不,上悦心那里坐坐?”
许大人连忙笑着说:“他住的那处风景要好些。”
老鸨又说:“自上次与大人一别之后,那痴心的孩子一直记挂着大人呢,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的客人。”
我摆摆手说:“莫误会,莫误会,我并非不满意,不过,今天确实只是想再尝尝这里的菜品。”
我转念一想,也对,大老远的跑来妓院只是为了吃饭喝酒?说出去打死别人都不信吧。于是,我又说:“也好,就去他那里吧。”
“桃源”一共五层,而悦君心的房间就在这“桃源”最高的一层楼,我们沿着楼梯爬上去,远远的听见琴瑟之声,琴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回旋婉转,时如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时如清泉低吟,细水流长。伴着琴声,有人在唱:“……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陶醉、幽雅中透露着几丝诱惑,缠绕着人心,却没有让人呼吸急促的感觉。
雪白的床榻,重重纱幔,榻上半倚半卧着一个人,低垂着眼,宽松的淡青色袍子,仅在腰部松松地系上一个结,潇洒、随意、慵懒。
榻前,有一名抚琴的女子,只听她唱:“……西楼半廉斜日,怪衔春、燕子却飞来。一枕青楼好梦,又教风雨惊回……”
她看见我进来,便停了下来,站起身,轻轻送了一个万福,再慢慢的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我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许大人他们并没有跟进来,我当然也知道他想要讨好我的用心良苦,我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只是无功不受禄,我向来相信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如果为了一时之欢而弄得自己不尴不尬,里外不是人可就得不偿失。我并不是傻瓜,迎客应该起身吧,可这美少年偏偏躺卧在床榻上,似高傲,实则诱惑,这摆明了是一种勾引的手段。不可否认,耳闻天籁之音,眼见如此绝色,如果还没有一点点动心的话,那简直就不是人。
我是人,而且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我转过身去,想要推开房门。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大人,你又要落荒而逃吗?”
唔,我的痛处,男人的硬伤。
我勉强回过头来,美少年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莹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黑发如泉,没有盘起来,垂落到腰间,是妩媚的魅惑。
“君心就这么入不得大人的眼,让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秋水般的眼眸,波光潋滟,盈满了无尽的哀怨,看得我心都疼起来了。唉,我这人向来怜香惜玉,最看不得美人伤心了。
悦君心坐到了矮几旁,“大人若是真的要走,我也拦不住,只是希望大人坐下来陪我喝一杯水酒,算是可怜我们这些青楼之人。”
这样的美人,幽怨的对着你说出这样的话,你该怎么做呢?怪不得人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只好顺从的坐到一边。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如流泉般的墨发,将它收在一边的肩侧,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颈项,分外动人。他低吟:“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叹青楼之人可悲,其实我们这类人才可悲。成亲时才看见妻子的模样,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过上一生。男尊女卑的不平等关系是难以产生真情的,而在青楼里,男女双方都不承担伦理道德的责任,没有门第高低的顾虑,不受贞节操守的束缚,比起家中主奴式的服从关系来,有时居然让人感到更自由。”
他有点吃惊的看了我一眼,“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我举起酒杯悉数倒入喉中,然后说:“我一直不喜欢靠金钱买来的感情,我也没有办法带着那种感情而做那种事情。”
他呵呵呵的低笑,“王爷,看来我始终都入不了你的心呢。”
他起身向我走来,跪坐在我跟前,微微靠过来的身体,腰间只松松的系着一根带子,使得衣襟半开,墨黑的发衬着雪白纤长的颈项,甚至露出了些许的白皙肩膀。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摆明是在勾引我,我连忙起身,谁知竟然一动都不能动,身体酥软得使不上力来。
我心中一惊,“你!你对我下药!”
他笑,“是啊,在这酒里,这杯子上,甚至是这熏香里我都下了药。”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不回答我,只轻轻挽起我的几丝发把玩着,“王爷,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吗?”
我仔细辨别这声音,平静之中带有几丝庸懒,他不说,我不觉得,这声音似乎真在哪里听过,而且不只一次。
他伸手搂过我的腰,我咬紧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快速而出,直取他的**道,只见他俊脸上依然笑容不变,轻轻握住我伸来的手,慢慢的滑过,滑过我的手臂,我的肩,封住了我的肩井**。
我身体一软,一下倒入他的怀中,他的手揽上我的腰,再顺手摸上我的脊背,慢慢的在我脊背上滑动,所经之处,带起一阵颤栗,不知不觉中又封住了我背后的要**。麻药加点**,这下我是彻底的束手就擒。
他俯身,墨发垂落在胸前,低垂的眼眸中波光流动,他在我耳边低吟,庸懒的声调中带有几丝**的味道,“大人,金钱很难买到感情,可是金钱能买来**呢,带着**做那种事并非不舒服。”
这样的口气……我心中一动,“是你,你是李锦。”
他呵呵的笑,“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吗?景王爷。从那日‘赏美会’上一别,我可是无时无刻不想念你啊,无论是易容的我,还是本来的我,似乎都吸引不到你呢。”
我再次开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轻轻取下我头上的发簪,随即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床榻,“王爷,得不到的始终是好的,你三番四次的从我手里逃脱,你对你很感兴趣呢,况且,你本来就是个美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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