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这个算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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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尹秋临说要带我去西锦谷那一天起,我就带着一种近乎欢欣雀跃的心情开始在王府内忙了起来,唔,忙着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我蹲在卧室内清点家当,大锭的黄金锭子要带上一些,但又不能带很多,毕竟太重又容易外露,还是兑成银票方便些。南洋的上等珍珠,琉璃国的夜明珠也要带上一些,若有急用可以兑成银子,万一在路上遇见有着奇怪嗜好的抢匪还可以解一时之困。剩下的钱银一部分分给下人,一部分存在相熟的银号,以便将来的不时之需。
我拿起一段鲛绡犯愁,这个要不要带呢?这东西是皇上赏的,据说轻如纱,韧如钢,不但可以防火防水,还可以冬暖夏凉呢。我又举起一个翡翠酒杯仔细的瞅,这个也是皇上赏的,据说是可以将毒水化作清水的神器,要不要带呢?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凭心而论,皇上对我实在是不错,我入京之后又吃又住又拿皆是皇上开销,更莫说毫无名目的赏金赏银,多少进贡的珍宝像清仓大处理似的往我王府内搬,我甚至有错觉他是不是把我的王府错当作他自个儿的金库,但我一直有心结,不曾正眼瞧过这些东西,现在细细盘点居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谁说金钱俗气来着?我就觉得金钱能说明问题,很多亲戚朋友并没有他这般大方慷慨。
一直在旁观察的尹秋临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说:“你这可是打算搬家?”
我说:“不,我打算携带私逃。”
他随手拿起一颗硕大的南洋珠把玩,笑着说:“这般财大气粗,逃到哪里都会有人愿意收留你。”
我得意的说:“我们皇族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钱又有闲,向来是长期饭票的最佳人选……”,说着,故意伸出一根手指轻挑起他的下颌,眼神深遂,“怎么样?跟我还是不错的吧。”
他笑,握住我伸来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你们被称为‘纨绔子弟’,米虫的代言词。”
我说:“个人际遇不同,说这话的人明显是在嫉妒,我就不信能够封王拜相,他就非得去作农夫商贾。”
我拿着鲛绡想了想,将它铺在地上裹成包袱状,金银珠宝拼命往里面塞。
“如果龙女看你将百年才出一匹的鲛绡当作包裹布,一定会哭死。”
“物尽其用嘛,反正不用也是浪费。”
正说着,门外一阵嘈杂之声。我对尹秋临说:“这王府内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
他皱了皱眉头,身形一动,只看见门打开了又合上,白色身影已经不见。我继续蹲在地上整理包袱,有他出马,我万事放心。
过了一会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娇弱馨香的身躯毫无预兆的冲我撞了过来,撞得毫无防备的我一**坐到地上。怀中的人搂紧我的腰抬起头,俏脸上泪痕点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居然是梅悦灵。
我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皇上与太后可知情?”话出口才知道是废话,如果是皇上太后知情,她堂堂朝阳郡主,金枝玉叶,怎可能轻易踏出闺房之门,更莫说宫门了。不过,常识因人而异,有着惊世骇俗观念的她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也并不奇怪。
她双眼通红,窝在我怀中低泣道:“青衍哥哥好狠心,居然打算抛下未过门的妻子与人私奔。”
梅悦灵的话向来有冲击力,她一开口我已经作好万全准备,没想到还是吃了一惊,我说:“私奔?”
她点头,“我一听到你要外出的消息,就料到你的计划。”
我想,这小姑娘挺聪明的嘛,虽然私奔与私逃只是一字之差。
站在她身后的尹秋临冷冷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为保安全,我出行之事处理低调,即使王府内也几乎无人知晓,这小姑娘是从何得知的?我低头看梅悦灵。
她说:“青衍哥哥一直都是八卦的中心,我一直都很关心青衍哥哥的动向哦。”
我苦笑,“是是是,你到底你干什么来了?”
只觉得她突然眼睛一亮,“世上只有你一人可理解我,你走了我会很寂寞的,私奔可否算上我?”
我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什么理解?我只当她是叛逆期,事不关己,己不操心而已。
“咳咳,悦灵,私奔是怨侣的专用词,我们这样的状况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也对哦。”
什么叫也对哦?她根本就是在宫中待得无聊寻开心来的。
尹秋临一把拉过我说:“走,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带上我”,梅悦灵拉住我的袖子死活不肯放手,只见尹秋临不耐烦的水袖轻轻一挥,她便失去知觉,倒入我怀中,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一丝拖泥带水。
我心中一痛,这个没雅骨的家伙,忍不住责备他说:“她只是个孩子。”
尹秋临说:“她没事,只是要睡上三、五个时辰。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偷听到这消息,看来是已经走漏了风声,我不希望节外生枝,拖延时间。”
我点点头,想起要取我性命之人,十分明白这其中的轻重关系。我将她抱到床上,看着她紧闭的眼有些担心。
尹秋临说:“不用担心,尹白会将她送回皇宫。”
我们就这样匆匆忙忙,翻屋越墙,快马加鞭,作贼似的奔出皇城飞弛而去。我想,倒还真真不负了“私逃”这个名儿。
※※※
烟雨江南,青山隐隐水迢迢。
轻风拂动,碧水江上,画舫翩然,远远的传来丝竹之声,如画美景,身边又有绝色美人相伴,共乘一骑,耳鬓厮混,本就是极美好,极风流,极惬意的一件事情,可同行的美人没有半根雅骨,半点情调,半分情趣,只冷颜冷语的说是走漏风声,事情生变,需快马加鞭,无时间停留。
我也没有说一定要停留啊,只是,只是,尹秋临你可不可以将速度放慢点,我头晕呢。
此刻的我被尹秋临强迫钳制在马背上一路狂奔,什么风景如画,什么游山玩水,什么风雅情趣,通通抛到脑后,只剩下头昏眼花,反胃干呕。

除了中途换马和吃饭打尖外,我们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就这样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再也听不到嘈杂的市集之声,人烟也开始稀少起来。
尹秋临在一山脚下停了马,我痛得浑身骨头都快闪架了,伏在马背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尹秋临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我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但我心中积怨,低着头不给他好脸色看。
他说:“此处开始只得步行了。”
我本就不期待他这样的人会来软语安慰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平静语气中居然多了几分严肃的味道,虽说他向来清冷,但也只是冷而并非严肃,这其中多多少少搀杂了几许不自信的成分。
其实,仔细想想,一路上都是他在驾马,我只管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除了在马背上坐太久坐得骨头痛,倒也没其他的不适,而他恐怕是三天三夜都没有合过眼吧。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担心的问:“你没事吧?可有什么不适?”
他摇摇头,垂下眼眸,拉起我的手,紧紧的握着,这其中传递的温暖和坚定,让我稍稍安了心。
他牵着我的手,沿着山路前行。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浓密,枝叶层层叠叠,交错遮掩,高大的树木遮住了阳光,少许光线透过茂密的树冠投下斑驳的痕迹。地面上树根盘错纠结,腐叶混在泥土里,泥泞不堪。越往里面走,气氛越是压抑,渐渐的,似乎连鸟的叫声都消失了,我心中郁沉,一阵心浮气躁,只想抽出腰间的承影剑砍了东西发气。
这时尹秋临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这林子里设有迷人心窍的阵法,一定要精神集中,压制住心中的狂躁,切勿被摄去心神。”
清冷的声音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清醒,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理杂乱的思绪,渐渐的,心情也平静下来。我抬头看尹秋临,他的脸色平静如水,但额头上已微微冒出些许薄汗,想必也不轻松。
他说:“多少进入西锦谷的人,因定力不足在这里被摄去心神,自相残杀。”
我说:“引诱人们自相残杀,这样的行为不厚道,设下这阵法的人必定不是一个好心的人。”
尹秋临微微一笑,那笑容为阴沉的树林带了一丝绚丽,他说:“从来没有人敢说他不厚道。”
我说:“厚道是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
我们继续小心谨慎而行,又过了几个时辰,穿过树林,突然眼前景色一变。天地之间一片清朗,天阔云淡,碧草连天,清风拂面,风中依稀有青草的味道、花的香气以及泥土的气息,皆是不属于人世间的绝妙。这可算得上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风吹动着尹秋临白色的衣袍,那飘飞的衣衫,让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他随时都可能羽化而去,我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他抬眸对着我淡淡一笑,笑容清丽动人,让人十分安心。他说:“无论外界怎样的变化,西锦谷的景色却从来没有改变过,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几乎被这样的美景摄去心神。”
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皱起两道纤长的眉,又说:“周围的阵法又变了,这入口不知被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问他:“我们还没有进入西锦谷?”
他看着我认真说:“这只是西锦谷的外围,我得四处看一下,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到这里可得万事小心了,谨言慎行了。”
我点点头。白色身影忽的一下消失。
我索性坐在地上,细细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与宁静,风中带来花草的香气,以及……几丝药草的香味,药草?不错,我仔细的嗅了嗅,这确实是药草的味道。想我当年在浈河边关,多少次与外公出入战场,帮助军医包扎伤兵,多少草药从手边过,我对这味道十分敏感。
我低下头仔细看草丛,发觉左脚踩住的一棵草,茎是方形的,卵形叶子对生,踏碎部分发出一股清凉的香气,我低头摘一片叶子揉碎嗅一嗅,觉得沁人心脾,十分清凉,这居然是薄荷。
我跪下身去,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周围,草丛中伸展着貌不惊人的小叶子,一一数列出来,居然有甘草、天麻、地黄、黄连……这西锦谷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天然药库,果真一奇谷也。
“你也认识药草吗?”
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清越动人,犹如珠玑四溅,散落玉盘,眼前出现一角白色的衣衫。
我抬头,一瞬间心律失调,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记得书中曾云: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我是第一次看见比尹秋临更美的人。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发似流泉,眉似柳叶,眼蓄秋水,琼鼻高挺,冰肌玉骨,一身白色衣袍纤尘不染,如梦似幻。
清风浮动,吹拂着少年如丝绢的发,秋水般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我,那是动中极静的美,是如诗如画的美,也是荡人心魄的美。他与尹秋临感觉上十分相似,那不是相貌上的相似,而是气质,他们都有一股卓绝,飘然若谪仙般的气质。
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来,洁白如玉的手轻拈起一片叶子,“甘草是药中的百搭,而艾叶与草蒲燃烧薰屋,可驱邪除病……”
少年的眼神专注,浑身流动着一种洁净的气息,仿佛不属于嘈杂的人间,而是天上的仙宫。
想当年,父皇微服私访江南,对江南第一才女一见倾心,顶住重重压力金屋藏娇,这样不顾一切的心情我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了。这少年就让我有这样冲动,这样容貌,这样风情有让人强烈占有的**。
我不假思索的拉起他白皙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无论你是人是仙,跟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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