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所谓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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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十阿哥高声,那下人也直腰相向,“这是我家小姐,你这个……”
“大胆奴才,岂容你开口造次!”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原来十阿哥在外面也如此威严,丝毫不差啊。
“十阿哥吉祥,”女孩儿见势起身行礼,却不着急坐下,又面对于我。
“这是御封的叶赫公主,苡蓠格格。”十阿哥这次不紧不慢地开口。
“格格吉祥。”见我紧盯着她,眼珠都不错位,“民女董鄂诗瑶。”
“董鄂诗瑶,诗瑶……你曾经有没有失意,或者害过大病?”即使他们都当我是疯子,我也要问清楚。
“民女从来没有失意重病,”她应该已经适应了我的神经兮兮,按着问题,回答的清晰明了。
……
最后我坐上了董鄂家的马车。
“我可以叫你阿瑶吗?”
“这本来就是我的乳名。”
“你和我一位朋友很像很像,刚才……”我尴尬地道歉,“真是很对不起,你别介意。”
“原来如此,格格不必这般。”
原本应该抱头痛哭的面孔,此时却沉默中伴着几句客套。
……
“苡蓠,马上要到宫门了。”十阿哥声音响起。
我犹豫终决,“以后我出来能去找你玩儿吗?”
“当然了,”听我这样说,她不似刚才拘谨,“其实我早知道格格的大名了。前些时候,阿玛接我来京城,没几天就听说了,不成想今天居然碰到。”
“既这样,我们相认姐妹吧。”结义金兰,这里很流行的。在我心里,她就是阿瑶,也许是前生,可能是来世,不过对我而言全都一样。
“民女怎么能与格格姐妹相称……”
马车已经停下,“就这么定了,改天我去找你。”说完不听其他,我自己跳下马车。
嬷嬷习惯早睡,我和十阿哥直接进了小院儿。
“格格怎么回来了?”跑出来的小秋赶紧过来扶我,又“十爷吉祥。”
“没意思,他们都没回来呢吗?”一身尘土,不愿脏了卧室,那只有书房的贵妃榻了。
边走边听小秋说:“都没有回来,奴婢们还惦记着格格别又出什么事,没想到今儿个却早了。”
来到书房,都把毛毡褪去,交给小秋。
小喜她们上茶过来,“十爷,格格,茶。”
“小喜,”十阿哥叫住要退下的小喜,“什么人都没来过吗?”
小喜无声低笑,“真让十爷说准了,刚才九爷过来了,听说格格没回来,就又走了。”
等着小喜关上门,我才开口,“你当着我问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问问不行吗?”
“问吧,问吧,要不要再问问?”
“你以为九哥真是为了个妾出的……也罢。”十阿哥放下茶碗儿,“对了,你见了董鄂诗瑶怎么那般激动?”
“我认错人了,前两年有个宫女,老陪我玩儿,可能调了职,就再没见到,所以才那样的。”随意一说算是解释。
“我还以为你鬼上了身呢。”十阿哥瞧着我,“你瞪我作甚,不信就等着,过两天九哥必定问起。”
我现在是听见九阿哥三个字就头疼,皱着眉叫到,“小秋送客。”
“得了,不用你麻烦,我这半天也受用够了。”说着自行出了屋。我以为他已经走了,刚闭眼想来个深呼吸,就听到,“打赌九哥定问。”
伸手想扔东西,却什么也没摸到,只有大声骂道,“轱辘你的。”
早饭过后,我一直个个屋子翻箱倒柜,都两个时辰了,终于放弃,“小秋,你看见我带回来的花香宣纸了吗?”
“是格格自己收着的,说怕奴婢们弄坏了可惜。”小秋放下针线,从床边过来,也帮我理着柜子。
“哦,对了,我给放在书房里钢琴架上了,怕别的地方压着。”说着就往书房跑去。
卷好宣纸,也不交给小秋,“咱们去趟景阳宫,自回来也没过去,这宣纸我是特意带给娘娘的,她的字才配这样的纸,要是我就糟蹋了。”
我平时来良妃这儿随便惯了,这里的宫女太监也都混得面熟,知道我懒散,也没有太多规矩。
于是我一马平川,大步进了正厅,“娘娘……”
一闪脸,震到了,怎么这么多人,还好几年的培养,我不需反应,端姿小步,“参见良妃娘娘,宜妃娘娘,八阿哥吉祥,八福晋吉祥。”
“格格免礼。”良妃答道,接着,“给格格上茶。”
目不斜视,只小口喝着茶。看来我真的来错了时候,这气温比外面还冷,都快结冰了。
只听宜妃声起,“格格和镜月甚是交好,我也就直说了。”我礼貌地抬头,只见宜妃先看向良妃,“良妹妹是八阿哥的额娘,我是镜月的姑母,”又瞧着镜月,“你们大婚也有日子了,至今都没有生养,这眼看又要选秀了,想给你们提个醒儿,有个打算,别到时候来了消息,又像上次……”
到底是八福晋,即使是姑姑,也没让宜妃把话说完,恭敬地起身,“谢宜母妃惦记,可镜月也自有打算。”
“镜月。”良妃首先出声。
“你这孩子,我是你亲姑母,这也是心疼你才早说丑话,还不是怕你吃苦头。”宜妃语重心长,不带半点儿算计。
“姑母,我……”
“宜母妃,”八阿哥起身站在了镜月身边,“要真是圣旨压天,自有胤祀在上,请宜母妃放心,镜月在我八贝勒府不会受半点儿委屈。”
“你们呀……”宜妃除了摇头,没有再多言。
旁边的良妃一直微微皱着眉,却不肯吱出半句。
我坐在一边看着并肩的八阿哥和镜月,不由反问自己:何谓爱情?当然我不否认,蠢蠢欲动,萌萌心跳的相识;山崩地裂,惊天动地的相恋;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相伴;异生同死,天堂地府的相守;……眼前的一对儿鸳鸯也没有脱俗超凡,只是选择了全解中的另外:心心灵犀,无畏风雨的相牵。
那天之后我总是独自发呆,思考着镜月和八阿哥,也琢磨着我和胤祥。
这不,看着床帐,帐结相绕,我就拐了八道弯儿,联想上爱情与政治。不论何种爱情只要沦落到政治家的身上,那就是帐上的结,他的致命所在。实际也证明了理论,无论经过如何,八阿哥最终没有走出那场血雨腥风,也不知道他是得了情转了命,还是承了命来了情。
其实所谓爱情,无非一条红线两头拽,姻搭缘,缘绕姻,来来回回,勾勾璇璇,抽不出也解不开,耐不住咔嚓剪子一下,以为终于清断,谁成想拿在手中一看,原本一条的疙疙瘩瘩,却变成了两把的扣扣环环。
……
“蓠姐姐,蓠姐姐……”
“干什么?”抬眼一看,“慧如?”
“蓠姐姐,我听说来了好多外国使节赶着年前来朝贡,现在皇阿玛正在乾清宫召见他们呢。”慧如转着眼睛,鬼灵精地和我说着,“咱们偷偷过去瞧瞧吧?”
“老外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屑一顾地回答。
慧如却不死心,“去看看吧。听说他们有的红头发,还有的绿眼睛,我看皇阿玛身边的也不那样啊。”

这有什么新鲜,我记得护照上他们都比我们多一项,就是眼睛的颜色。而且,那算什么,我还紫眼睛呢,虽然不照强光看不出来。
“去嘛,去嘛!”
慧如最会撒娇,我是耐她不得,“好吧,等我换身衣服。”
我和慧如从后门儿溜进西暖格,稍稍泄开一条门缝儿,呵,还真是来了不少。
“蓠姐姐,让我也看看。”
“哦,来。”我让开身。
慧如个小儿,使劲儿垫脚,“蓠姐姐,我只能看见外面大臣的朝服。”
我听见,站到她身后,一憋气,双手架起了慧如,“怎么样?”
“看见了,看见了,……真的,那人胡子都是红色的……”
“不行了,我放手了啊!”我也是骨瘦如柴,能称一会儿已经不易了。
又是这该死的宫鞋,我刚侧身放下慧如,自己就失去平衡,朝虚掩的门上倒去,慧如急忙伸手,可哪儿拽得住我。
吱呀门开,“哎呦,”我轻叫着躺在了地上。
“什么人?”是康熙。
怕御林军冲上来,我刚快爬起,也不掸尘土,其实也没有,“皇伯伯,是我。”你别喊刺客啊。
“什么样子!”一句佯努,后面却跟着,“过来。”
于是我才光明正大地抬眼,天啊,比我在门缝儿里看的壮观多了。我慢慢悠悠走到侧梯下。
“大大方方的,上来,坐这里。”康熙指着他的宝座,声音不大,但我能听到。
于是稍抬下颚,双手微提旗袍,来到康熙身边,蹭上宝座一角,怯怯的,“皇伯伯。”
“恩。”康熙应了声,面向殿下,声音洪亮,“这丫头是叶赫公主,朕最钟爱的格格。”说完又向我,“既是来了,规规矩矩,站在边上。”
我退到龙椅一旁,终于俯视,都在,都在。
那边使臣们依次进来站到旁侧的继续,我这边双眼急急扫荡一遍,最后落在十三身上。面对他责备的神情,我一下下眨眼,表示着接受批评。
忽然由大门外进来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样貌那叫个英俊,言行那叫个绅士,只是一身的神父黑袍,让我想唉声叹气。
他很快也发现了我,纯净的英音冲我而来,随着单词的顺出,我连连点头,却挡不住地微扬嘴角。试问那个女人不愿意听到别人左一句漂亮,右一声美丽的称赞,而且还是个外国美男子。
正得意的小声着,“Thanks,Thankyou……”却突然悦耳的夸奖没预兆的中断,扬头,我再次成为聚焦中心。
“丫头啊,你听得懂?”康熙身子稍倾向我站的位置。
我慢慢张大了嘴,也没想到说辞,只有闭上,再张开,定了下,“简单的几句。”
康熙沉默,大殿无声。
“那苡蓠去和他说两句给朕听听。”命令发完,周围还是沉静一片,只是这回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指向了我。
走上前,很自然的像对外教那样开口,“哈……”音刚出,冒着咬舌头的危险,硬是吞下了后面的“喽”。假咳两下,简单的问候,也不待他答,直接说明,我要念诗。也没有高唱题目,停顿数秒,开始:
“Ifyouloveaflowerwhichhappenstobeonastar。Itissweetatnighttogazeatthesky。
Whenyoulookupattheskyatnight,sinceIshallbelivingononeofthenandlaughingononeofthem,foryouitwillbeasifallthestarswerelaughing。
Youandonlyyouwillhavestarsthatcanlaugh!
Youwillalwaysbemyfriend。Youwillwanttolaughwithme。
ItwillbeasifIhadgivenyou,insteadofstars,alotoflittlebellsthatcanlaugh。”
前面的,后面的,中间的,我是在都想不起来了,这几句是我唯一背下来的英文句字,想不到用在这儿了,还是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没有着急面视大家,因为知道即将的正常反应。稍作思考,康熙应该是能听懂,大臣们不太可能,皇子们也就一知半解。那我只有,转身走回龙椅旁小声嘟哝,“皇伯伯,苡蓠不舒服。”
康熙何许人也,我这点儿猫腻儿无眼识穿,却还是很给面子的,“退下吧。”
出了乾清宫,我逃命似的往小院儿飞奔,后面的慧如也拼命迈着腿。
进了屋,“小秋,快,水。”
“蓠姐姐,皇阿玛没说你吧?”
“还没有。”
“那皇阿玛知道我也在吗?”
“不知道。”
“那刚才皇阿玛都说什么了?”
“说我快死了。”
“蓠姐姐,”慧如哇地跪在了地上,“都是我不好,我去跟皇阿玛求情,再叫上几位哥哥,皇阿玛那么喜欢蓠姐姐,一定不会杀你的。”
“快起来,我逗你的。”我实在没劲儿扶她,只能求助他人,“小喜,小怒……”
……
抹着眼泪,慧如喝了口茶,“我就知道皇阿玛不会随便杀人的。”
当然了康熙当然不会杀死我,但是他没准儿会问死我。不过现在也没有他法,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一口咬死:头疼,不记得,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吧。
结果我竟然是白担心一场,康熙根本只字未提,只是满朝文武,众人皆知,我叶赫公主在外邦朝拜的乾清宫,掀开门帘,给大清国露了那么一小脸儿。之后太阳照样升起,月亮交替落下,人们口中的饭后杂谈也依旧不断更新着。
“皇伯伯,快过年了。”御花园里赏梅,我自然地跟在康熙身边。
“是啊,算算也没几天了。”
众人随康熙附和,然后以此小声轻谈。
“苡蓠听说京城里有一家梅花阁,那里的梅花很特别,不同于别家。”
“哦?有何不同?”
“就是不知道才想去看看呢。”
“那伯伯叫人给你抬进宫里,这么冷的天,别到处跑。”康熙一句话断了我想去教堂过圣诞的念想。
“知道了。”
这人不痛快,语调也好不到哪儿去。康熙闻声,“怎么不高兴了?你身体不好,太医几次叮嘱不能着凉,听话,叫上慧心慧如几个在宫里玩儿吧。”
望紫禁上下,以前也就只有我和十四偶尔敢和康熙撒个娇,现在十四也快成年了,这就是女孩儿的优势,可以永远和父亲耍赖,“我穿暖和了,让人跟着,保证不生病,还不行吗?”
“行,准了。先别高兴,你回来要是有一点儿不好,可要关在屋子里直到过了三九。”
“好嘞!”
“还要罚你屋里的奴才。”
“我不会生病的。”
“格格,这个手炉,还有那条毛毡,……”
……
坐在马车上,我耳边略留几缕长发,头上正立蝴蝶发髻,之间簪着珠环,右侧插着紫钗,其余后发编成股辫搭在背后。身上穿着新制的蒙式冬季骑装,白蝶紫花,金色宽腰带,鹿皮短靴,银狐毛披盖在身上,头上同样的银狐护额,握着手炉的双手还藏于兔毛手围里。
……
“格格到了。”
下来就看见那辆阿瑶的马车已经停在教堂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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