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多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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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
见只有小秋低头入内,我快步来到正厅。当看到大门外侧明显的背影时,忽地转身,也靠在了同扇门上。
小秋跟了出来,我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就这样,我们相隔一面,悄然感觉各自的心跳。
许久,听见脚步声响起,渐远,消失。
“格格,您为什么……”
“别说了。”
我走回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取下发间的紫钗,拿在手里空心呆望。
“格格,这是十三爷给您的。”小秋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摆在了台桌上,静静退出。
抬手,相仿的木盒;打开,同样的干花;细品,依旧的挚恋;泪下,无奈的命运;眉展,执着的灵犀;笑扬,疏解的铃结。
十二阿哥大婚前三天,亲自去卧佛寺看望嬷嬷,可却独自而归。但听说回来以后,十二阿哥不再愁眉紧锁了。
皇子大婚礼节繁复,我睡到宫里的宜典忙完,才驾车前往十二阿哥府。
一进大门就看见小柱子守在门外,“格格吉祥。”
“礼成了?外面开席了吗?”我跨进大门。
“还没呢,爷让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格格,”小柱子说着向门外望去。
见他如此,“我只带了可乐雪碧。”
……
来到内宅,隔着几进院就听见新房那边的叫哄声,我微微翘唇,随着小柱子进到屋内。
“爷吩咐了,格格若闲外面太热闹,可以这里略坐坐,一会儿就该开席了。”
“你去忙吧。放心,这院子还丢不了我。”
“你一个人躲到这里做什么?”小柱子前脚还没出去几步,镜月就摸了过来。
“今天宫里的格格来得少,你们那边又都是福晋。”
“走吧。”镜月过来拉我,“今儿个阿巴亥也会来,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而且马上就要开席,晚了大家等你,不是更加显眼。”
想着也是,于是和镜月一起来到女眷内廷。
呵,洋洋洒洒的十几桌宴席,还不知道阿哥那边呢。这正婚就是气派啊。
陆续众位福晋已经进了厅堂,不到一刻,每桌几乎都坐上了人。我眼尖的看见阿巴亥刚跨入门槛,忙自行过去,“你怎么才过来?”说着又拉她出了大门,站在廊下。
“我是直接从府里过来,慢了些。”阿巴亥用帕子轻拭前额。
我看她越发清瘦,忍不住开口,“怎么就瘦成这样,十阿哥不给你吃饭吗?”本是句玩笑话,阿巴亥却听得眼圈儿都有些泛红。我接问:“这是怎么了?他还欺负你不成!”
正说着就看见不远处院门晃动人影,不待我们上前,两人已经显身,十阿哥侧边跟着一位灵露丽妇。两人说笑甚欢,几步远才注意到我和阿巴亥,骤然声止,那丽妇礼节周到,“福晋吉祥,格格吉祥。”
“爷,……”
随着阿巴亥低身请安,我双眼看向远方,原来深宅空守是这样的,阿巴亥的消瘦,宫里那些黑白交替的青丝,甚至痴傻疯魔的……这些原本的故事,已经就这么生活地表现在我眼前了呢……
“苡蓠,怎么了?”
耳边阿巴亥的拽呼拉回了我的游离,十阿哥也双眸紧迫,我当然反瞪回去。稍稍正神,那丽妇已经进屋。
“苡蓠,是不是难受?”阿巴亥更加扶住了我。
“我好好的,你扶我做什么!”推开搀扶。
“那你哭什么,还使劲儿捂着心口。”
“谁哭了,你们……”说着要去摸眼睛,却发现手是在心口上握拳压按,再继续,果真有泪。
“你别吓我?”阿巴亥看我这样更是慌张。
我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一时只有茫然回味。
几人正僵愣间,看见一位娇艳女子,身着华袍款步走来,手里拿的正是我从江南给十三带回来的淡青滑丝外披。瞧着她慢慢靠近,我只觉浑身冷汗,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说“我看不见……”也许上天这回真是开眼了,我霎时黑幕遮眼,只能听见他们对话……直到那抹粉香不在。
“苡蓠,”这回是十阿哥。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挑问。
“你,”见我无恙,十阿哥才转向阿巴亥,“你们进去吧。”
满桌佳肴,我索然无味,眼睛不受约素地乱瞄,心脏针扎锥穿。
由于不是福晋,也非相近女眷,我的座位稍稍靠后,这倒方便了我溜出喧嚣。
……
独自走出了跨院,坐在假山旁一处凉亭里,安静地暮色,让心灵得到些许缓解,不再滚滚如油。
闭眼清幽间,身体被环入熟悉的怀抱。自那次隔门相感,我俩再没有单独见面。此时这般,思恋涌带,温泪蜿蜒。
肩托他颚,颈边热气呼出,“谢谢。”
“什么?”
“你还在。”
“你不是也没走开。”
十三没有接言,只是用右颊蹭着我左脸上的泪迹。揉擦顿,潮湿两面。
“十三弟。”
声音打破和谐,我与十三急忙分开,回身,十三已经开口,“四哥。”
又是几秒停息,“兄弟们都让着轮你给十二弟敬酒呢。怎料你没说一声自己就出来了。”
“四哥,我……”
赶忙接口,“回去吧。这样的日子,别扫了大家兴致。”看了眼四阿哥,询问十三,“我再自己坐会儿行吗?”
……
随着他们走远,周围重新宁寂。
没多会儿,脚步声又起。以为是十三去而复回,也没有睁眼,“真想就这样一起溜走,再不回来。”
“十三弟他们怕是要喝上一阵了。”
“四阿哥,”瞬时清醒,“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
“十三弟不放心你。”
见他只立在亭下,我也起身,“那你送我回宫吧。”
片刻思量,“好。”
马车内,对视彼此。想着起初和十三误会之时也是四阿哥借肩依靠,现在情势扭转,又逢纠扰,还是他相陪,不禁谢意大增。
“蓠儿?”
我微笑上扬,眼向别处。
“你不是这样的。”四阿哥掀帘而语,瞧我盯着他,“以前你不高兴就说,开心了才笑。”
“那是你不了解。”我马上回嘴。不过事实如此,我误入此世,再高兴的时候也会带有一丝忧愁。
“十三弟了解?”
今天的四阿哥真是特别,这样的坦白直接,这样的无所避忌。在我认为类似问题,只有九阿哥才会提出。
应该是喜酒喝多了,接下来的更是让我震惊。
四阿哥正面重新凝望着我,眼睛黑亮的过分,“就非十三弟不可了吗?”

“他,胤祥说了什么?”这是我首先想到的。见四阿哥欲言又止,我又想起康熙的态度,“皇上他……”真是问不出口。
“不是,都没有。只是看不下你这样。也许还有别的路走,何苦……”
“四阿哥,”出声打断。不论他是出于担心我,还是忧虑十三,更或者是为宫廷安宁,我都无法接受相反的规劝。
“算了,蓠儿就是蓠儿。”
我重露笑颜。
马上收拾妥当要睡觉了,听见可乐在外厅说话。
“小秋,去看看吧。”
……
“格格,八福晋来了。”
“什吗?都几点了。”我说着披上外衣走出里间。
……
“这么晚?”我询问着自己解着盘扣的镜月。
镜月任丫头给她洗着脚,“回去就闻见一股子酒味儿,也不知道他们那边都灌了多少?”
“我哥大婚,他们兄弟多喝两杯也不为过,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我从吊椅上起来,走向床边。
“苡蓠,睡着了吗?”
“睡着了。”
“你怎么打算的?”
我霍然睁眼,侧身,“我说大半夜的来找我,说吧,这是谁让你来打探虚实的?”
“还用谁让,我就不兴问问。”镜月自己说着,也不看我。
“你怎么能这样,早就什么都知道却不先告诉我,让我也好有个准备。那天在乾清宫,我……”
还没说完,镜月就抢了过去,“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你提前心事重重。”
“我该怎么办?”
镜月定定地看着我,犹豫之间,听见镜月问道:“怕死吗?”
这个字应该离我很遥远吧。我往上拉了拉被子,沉默不语。
“若是表哥和太子……你会随了表哥吗?”
“说什么呢?让你帮我开解开解,你倒好,知道你们亲后……”我说着背过身,锦被盖头。
镜月拽下被子,“我和你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可别给我犯傻。”
“你表哥会娶董鄂氏为妻。”平静相告,毫不掩饰。
“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又去了香山吗?”闭眼反问。
“真不知道是你们俩谁悟了。”
再睁眼,镜月已经翻身相背。
一早陪着镜月去给良妃请安,一起吃了早饭,在御花园里溜达。
“这是阿瑶,”我高兴地给镜月介绍着我的新朋友。
“八福晋吉祥。”
“你……”镜月似在回忆与她的交集。
“娘娘一般不叫奴婢,八福晋可能不大记得了,奴婢董鄂诗瑶。”我和镜月坐在水边的亭子里,阿瑶却规矩地在旁边。
“哦,”镜月点着头,“对了,刚才额娘给了个花样字,我忘了,你去帮我拿来吧。”
“是。”
望着走过前边停角的阿瑶,“你怎么支使她呢?”
“这个阿瑶就是你的结拜姐妹?”镜月也看着前面。
“恩。”
“董鄂氏?”
“对啊。”
“你别玩儿火!”
镜月声音一下扬高八度,惊得我从亭楞上忽地站了起来,先眨眼缓了半秒,“干什么,别在我面前摆你八福晋的派头!”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拉我坐下,镜月嗓音放低,“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个董鄂氏就是她?”
我这才恍然,是自己太过马虎了。
“你可以拒绝,可以哭闹,甚至打骂,可你若以这种方式,你……表哥对待外人,你见过吗?”
“我……”一时语塞。
“你是帮她,还是害她,考虑清楚吧。”
是啊。只站在我和阿瑶的角度考虑,却忘记了九阿哥的感情,还堂而皇之地一次次利用他……
正想着听见有太监跑过来喊着,前面有人掉水里了。刚到我们跟前,见着镜月一下住嘴,“八福晋,刚才从您这里过去的女官掉……”
“阿瑶怎么了?”我想上前抓他,却一下扑到了地上。
“苡蓠”
“格格”
不顾他们地追叫,我大问:“哪儿?”见他手一抬,我脱下鞋子,撑着地爬起来,奔了出去。
见着好些宫女太监的围在塘边,赶快冲入,却看见阿瑶竟被九阿哥横抱在怀里,朝岸边走来。
我紧靠岸边,哪料九阿哥一上岸竟把阿瑶推给了我。我赶忙接扶,“你做什么,会摔到的,还以为你果真好心呢!”
“这丫头和你一样的没规矩。”说着就要转身,我看他靴子已经湿透,也没阻拦。
“阿瑶,阿瑶,”我力小,只能将阿瑶放在地上,自己跟着趴跪着推叫。
还好没两声就醒了,再抬头却看见所有人都已经和我一般,没有立着的,康熙就在我前方五六步。
“皇上,”我也凑合着磕头行礼。
“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我回身去扶阿瑶,“她掉水里了。”
“为何?”
“我,”看了眼跪在一边的九阿哥,“我不知道,来时就看见九阿哥已经把人救了上来。”
“皇上,”阿瑶颤巍巍地开口,“奴婢不小心……”
“皇阿玛,”九阿哥抬头,“儿臣经过此处,正看见有人落水,又无人在旁,才出手相救。”
“你叫什么?”康熙俯视我们,问向阿瑶。
“奴婢董鄂诗瑶。”
“你阿玛是董鄂七十?”
“正是。”
康熙听完手捋胡须,又看向九阿哥,“董鄂家的生意如何?”
九阿哥空过数秒,“儿臣只接触过两次,也不太清楚。”
“你既喜欢这些,可以取长补短,不要总端着阿哥架子。”
“儿臣紧遵教诲。”
“如此甚好,”康熙展颜,又吩咐李德全,“去请个太医给董鄂家的小姐瞧瞧。”
见康熙要走,阿瑶已经虚脱,“谢皇上。”
要说我就是多嘴,康熙特意转过身,“你谢什么?”见我全身没湿,“刚才碰到了?脚上的鞋子呢?”
“皇上,她是我在宫外的结拜姐妹,我带阿瑶谢谢皇上也是应该。鞋子我跑丢了。”
“结拜姐妹?”康熙笑问。
“皇阿玛,蓠儿胡闹着玩儿的。”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一旁独自着急的九阿哥。
“好啊,既是和丫头结拜了,就不要再做女官,容朕想想吧。”康熙伸手扶起我,“别总是什么地方有乱子都能看到你,多大的丫头了。去穿上鞋子,小心着凉。”
“皇伯伯……”我有些鼻酸,没再继续,却看见康熙嘴角翘起,仿佛根本没有乾清宫的谈话,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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