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见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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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门,交代了身份,天一浅陌陵少玄一行就被庄里的仆人带到了一个花厅。花厅中,已坐了不少人,看样子该是天云号的人没错了。
刚一踏进门,天一浅陌就感觉到一道目光似乎正打量着自己,忙回望了过去,这一望,两人同时一惊。谁也不敢相信,竟会在此时此地遇见对方!两人到底也都是有几分冷静的,互相点头笑了下,便各自挪开了目光。
“想必这位便是烈焰号的烈当家吧?”那道目光的主人缓缓走过来微笑问候陵少玄。
陵少玄抱拳笑答:“正是,想必这位便是天云号的嫂夫人吧?”
那女子缓缓回礼,笑道:“正是小女子。家夫有事,未能前来,还望多担待。”
陵少玄笑道:“夫人客气,这是哪里话。”
“这位想必是烈夫人?”那女子将目光调向了天一浅陌。
“雪裳见过嫂夫人。”天一浅陌端端正正行下一礼,嘴角忍不住抽搐。怎么就这么别扭呢,两人明明是认识的!
走入座位,坐定后,天一浅陌偷偷拉了拉陵少玄的袖子,谁想拉了几下都没得到对方的反应,抬起头来,却见他正在发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再次和那位女子对了眼,又笑了下,又点点头,然后扭过头来暗中狠狠掐了下身边的男人。
陵少玄吃痛低首。天一浅陌斜睨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有丝坏坏地,伸手去他面前,好似要接着什么般,道:“大陵主,你看人家美人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
陵少玄先是一愣,随即略歪头,眸光轻漾,唇轻翘,忽然低首凑近她,道:“浅儿,你在吃醋吗?”
天一浅陌嘻嘻一笑,道:“是呀。相公,难道你忘了,进了这个门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吗?你这样毫无顾忌地盯着别人的女人一顿猛瞧,会让为妻我很没面子很不自在哦。”再靠近一点,她凑去他的耳边,威胁道:“出了这个门,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陵少玄轻笑,自动将她后边那句忽略,头低得更低,额几乎要抵上她的额,温热的气息一波一波拂在她睫毛上,好听略带几分魅惑的声音随之响起,“浅儿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天一浅陌眯起眼,目射寒星,冷声道:“陵少玄,快点离我远些,不然我坐到你前面去,挡着你,不让你看大美人。”
“她没有你美。”一句话飞速在她耳边讲完,陵少玄已没事人一般坐正身子喝起了茶。
逼人的压迫总算离开了,天一浅陌偷偷松了口气,摸了摸似乎还留着他温热气息的耳朵,顿时涌出一腔的懊恼。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他哓不晓得这样子会让人紧张得心脏都要停了!就算他们是兄弟,也好歹顾着点她的女孩儿身份啊,最近这玩笑开的是越来越频了。他再这样,她可真要开始怀疑……
猛地甩了两下脑袋,她在内心念起了静心咒,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刚刚在客栈才试探过他,没有,他对她并没有那种情感……不会有的……他们是兄弟……兄弟!
“在想什么?”某人凑了过来。
“想你。”不经意地,一句话便溜了出来。
陵少玄轻笑。
“我在想,如果没得到祥麟号,我们的烈焰号大当家会是什么表情?”
陵少玄一抿唇,微闭眸看向天一浅陌,道:“浅儿,你害怕了?这可不像你。”
天一浅陌立刻笑眯眯地,猫咪一样讨好地道:“阿玄,如果我输了,凭我们的交情,你会给我《飞天集录》吗?”
“你说呢?”陵少玄唇一勾,眼微闭。
天一浅陌失望地缩回探出去的脖子,没一会儿又过去扯陵少玄的袖子,轻轻拽了拽,做第二次的挣扎。
陵少玄笑着摇头。
天一浅陌彻底绝望,最后可怜巴巴道:“阿玄,你真狠心……”
“《飞天集录》你会拿走的,浅儿,我相信你会赢。”陵少玄又没事人一般喝了口茶。
天一浅陌摇了摇头,望向对面那个美丽的女子,又拽了拽陵少玄,怏怏懒懒地道:“阿玄,你可知你看上的那个大美人是谁?”
陵少玄拧眉,什么叫他看上的美人?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这丫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武断!
“那个是江湖第一才女天空巅莲倾云岭的左岭主挽泪姑娘,前不久我才认识她,不想今日会这样相逢。阿玄,看这样子,天云号应该是倾云岭门下的,所以来的人才会是赫赫有名的天空巅莲。烈焰号对天云号,折仙陵对倾云岭,有趣……”天一浅陌嘴角浮出一抹笑,似兴奋却又似痛苦着的抽筋……
“呵……”陵少玄不以为然,晃动着茶杯中那一汪茶水,唇角一勾,道:“从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倾云岭左岭主天空巅莲挽泪!”
“还真是倒霉啊,居然遇上她……”天一浅陌眸光缩了张,张了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若是巅,浅儿,你便是巅之巅。你没必要怕她。”陵少玄眸光轻柔,嘴角的笑容却有几分邪恶。
天一浅陌瞟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怕了?”
“那你还这副样子?”
天一浅陌无奈地又瞟了他一眼,道:“本来还以为是小事一桩,如今变成一场难打的硬仗,我为自己哀嚎几声,还不可以吗?”
“天空巅莲,果然名不虚传,天下间男子见了她,多会为之倾倒的吧。”陵少玄又将眸光移向了对面的挽泪,语气似有感叹。
天一浅陌斜眸瞥了他一眼,脸部开始抽筋,忽然自腰间扯出那要拿来装大家闺秀的丝帕,悄悄递了过去,“一会儿流了口水,拿着擦吧。”
陵少玄举起茶杯,遮住自己就快要掩饰不住的笑意,低低道:“浅儿,你又吃醋了……”
天一浅陌再次抽筋,阿玄越来越自恋了!
“哈哈……哈哈……天云号的云夫人,烈焰号的烈当家、烈夫人能驾临我柳州寒舍,不胜荣幸啊。”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男音。
屋内众人齐齐起身,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相貌英挺的男子跨了进来,正是祥麟号的林当家。
“林当家。”陵少玄抱拳向林当家打了招呼。
“见过林当家。”天一浅陌同另一方的挽泪同时向林当家行了一礼。
林当家望望天一浅陌又望望挽泪,叹道:“两位夫人果然都是人间绝色,只一眼瞧去,便已觉不凡,相信二位夫人的比试,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精彩。”
“过奖。”两位夫人都很谦逊,面颊微红,如罩烟霞,略显娇羞。
“夫人……”那林当家身形一闪,背后就走出一位美丽的女子来。
场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毕竟无论于谁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果然如传说中一样,金发碧眼!好漂亮,好奇特……那长发金子一般铺洒在肩上,并不似繁瑛人的直顺,有几分微卷,倦怠而庸懒,更为这头发的主人添了几分妩媚,那眼睛大海一般的颜色,蓝得轻透,似是轻轻瞥你一眼,便会使你沉沦,那肌肤更是白得牛奶一样……

轻挽过妻子,林当家温和地笑着说了两句众人都没听懂的语言,期间还指了指陵少玄天一浅陌他们,想必是在介绍。
天一浅陌微笑抿唇,投向林当家的目光流露出几分赞赏,真想不到啊,这个林当家还蛮厉害的,居然讲了一口这么流利的外国话。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他真的很爱他妻子呢?不管多辛苦,只是因为舍不得妻子辛苦来学他的语言吧,好一个令人感动的男子呢。就冲着他为了妻子的健康快乐,甘愿放弃自己一手建立起的家园,也足够人们喟叹一番的了。
应该是介绍完了,林夫人走过来似模似样的用繁瑛的礼节,算是见过了陵少玄天一浅陌还有挽泪。林夫人一手拉起天一浅陌一手拉起挽泪,左瞧一眼右瞧一眼,蓝色的大眼内满是惊奇,回过头去,向她夫君竖起一根大拇指,同时嘴里还说着些什么。只是,那是外国话,屋内除了林当家,恐怕没人能听懂。
林当家笑笑,做了翻译:“内人说,两位夫人都是天人一般的人物,烈夫人灵秀如水,剔透似冰,圣洁若雪,少见,少见;云夫人,清丽如诗,妙动若词,高洁胜莲,难得,难得。单从面貌上来讲,实在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因此,在貌这项上,内人说,两位夫人持平。”
天一浅陌脸又有些抽筋了,果然连脸蛋儿都比进去了,幸亏今早她为了以防万一,还算用了点心思装扮了下自己。
“下边将要比的是两位夫人的绣艺。”林当家淡淡开了口,说话间就有人拿来了刺绣要用到的材料。
“比精,比速,比震撼人心,一件刺绣,比三项。胜出两项者为胜。而两位夫人将要绣的是……”林老板望望他的妻子,嘴角浮起一丝在天一浅陌看来异常怪异直叫她冒冷汗的神情,道:“杜鹃啼血!”
天一浅陌与挽泪对望一眼,然后各自微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而林当家及他夫人自是坐到主人位上静看。林夫人的身体果然不怎么好,这才站了一会儿,脸儿就有些白了,软软靠在了林当家怀里。
“杜鹃啼血……”天一浅陌轻念了声,心想也不知谁想出来的,倒还真是个新鲜的题目。
“有困难么?”陵少玄见她眉头锁着念出了声,只当她被难住了。
天一浅陌扬唇一笑,睨了他一眼,道:“你方才不是还对我很有信心?”
陵少玄苦笑,道:“我是对你有信心,我怕的是你对自己没信心。”
天一浅陌听了奇闻一样嗤笑一声,道:“怎么会?”
“这么说,你有信心?杜鹃啼血,好怪的题目,浅儿……”
“阿玄,别在这碍着我了,到一边儿养着精神去,待会儿还要你的帮忙。”天一浅陌虽嘴上和陵少玄聊着天,手里可没松懈半分,一路穿针引线,横插竖撞。
没一会儿,一只杜鹃已经活灵活现于轻纱上。她轻轻一笑,有些不坏好意地走近陵少玄,望了望他,飞速地道了句:“为了你的祥麟号,就牺牲一下吧。”说着抓住他的手指狠狠用力一咬,顿时,一颗血珠滚了出来,天一浅陌忙递了刚绣好的杜鹃过去,让那杜鹃的嘴巴,还有嘴巴下都沾了些许血滴。
“林当家,我的杜鹃啼血好了。”都没给陵少玄一个说话的机会,小丫头见大功告成慌忙转身送去了林当家身边。
“我的也好了。”那边挽泪也出了声。
“好一个杜鹃啼血!”林老板拿到天一浅陌的刺绣,不禁震惊地多瞧了她几眼,神情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了几分赞赏神色,移开目光又去看了看挽泪的作品,林老板哈哈笑着递给自己的妻子看看,然后笑道:“我看,这绣艺一项,比赛结果也出来了。比精,云夫人的杜鹃绣得更加生动,更加灵活,所用针线也少,云夫人胜。但是若比震撼人心,则定要推出烈夫人这一幅了,真血染帕,触目惊心,白纱上鲜红三两滴,似散未散,若凝未凝,可谓将杜鹃啼血的凄历苦楚活生生摆在了大家眼前呀,怎能叫人不心颤怎能叫人不触动?而方才,又是烈夫人先开口完成,在这‘速’上也占了上风,所以这绣艺上,烈夫人胜出了。云夫人,您可认可?”林老板转过头去笑看向挽泪。
挽泪轻点头,自是认可,同时也抬头望了一眼天一浅陌,也点了点头。天一浅陌也向她微笑点头。就在这时,天一浅陌忽然感到了一道怪异的目光,女孩子的直觉向来很准的,她凭着感觉就向那方向望去!
待眸光锁定,顿时惊得轻呼了声。倾,云,独,上!他居然也来了!
尽管他穿了一件侍从的衣服,尽管他用一件很粗糙的布将自己一头漂亮飘逸的黑发统统包了起来,尽管那俊美无暇的面庞上贴上了不少丑陋的疤痕,但是,她又怎能不认识他呢?那个水墨般秀逸的男子,那个兰般幽雅淡定的男子,那个总是凝着一抹轻得似乎没有的笑容的男子,那个眸子总是淡淡笼着一层轻烟,眸光幽幽幻幻神秘莫测的男子。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男子!
他什么都可以变,但是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不会变的,那双总是迷迷蒙蒙空空幻幻温柔漾着轻波的眼眸不会变!她认出了他,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她很肯定那个是他。
心跳,忽然间又乱了节拍。没想到,这么快,“佳期”又来临了。这个在她心里曾经鲜活存在过的男子,这个曾经扰得她几天不得安宁的男子,这个不愿意喜欢她的男子,就这么招呼都没打一声毫无预期地再次闯进了她平静的生命。
他,依然淡定如昔,她却慌得如狂风吹过的水面。这个男人,似乎……是有魔力的,那天那般的对话过后,她见他竟然还是未能释然,那抹辨不清是什么的情感又涌进了她的胸腔,狂烈的翻搅着,翻搅着……
“居然咬我!”耳旁传来了陵少玄不满的声音。
天一浅陌收回神思,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不咬你,我能赢吗?”
“你可以咬自己。”
“我怕痛。”
“还在流血……”
天一浅陌扭头瞥了一眼他的手指,果见血还在向外涌着,她咬得那么重?居然会血流不止?!
“赶快包扎下。”这下不敢怠慢了,她赶紧抽出丝帕给他包了起来。
陵少玄低着头定定望着认真紧张着的她,嘴角缓缓缓缓绽开一抹蔷薇般绚烂的笑容,俊秀的面颊上,不知何时飞来了两片红云。
不远处,折仙陵追随而来的侍卫,个个目不斜视,神情严肃,心里却在为天一浅陌哀叹,有陵主爱着,是幸福也是不幸福,这姑娘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如此看来,陵主对她还真不是一时的冲动呢,竟然会小孩子气到自己偷偷将手指上的伤口弄大,就为了换她这一番细心的照顾。
唉……情啊,到底……为何物?
如穿肠毒药又似清醇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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