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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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号的侍卫们此刻都是呆瓜般呆立着,不知是为着之前她那骇人的内息,还是为着此刻眼前这般清晰的绝丽无双的容颜。
“娘。”天一浅陌低声呼唤,唇抿紧,几若无力。
“跟娘回家。”冰素吟淡淡开口,望着不远处瑟缩着的女儿,心儿微颤。
“回家做什么?”天一浅陌问。
“嫁人,我的女儿……大了。”她答,心微微痛着。
“嫁谁?”天一浅陌哼笑了声,无限悲哀,无限伤痛,为自己无力沉叹。
“圣君。”她又答,心中的疼痛正在扩大,“出生起,便已注定。”
“注定?娘,上天也要妒您几分,您若要保护女儿,谁敢放肆?注定?好笑,只要娘不愿意,什么注定可以被称为注定?”她悲极反笑,注定……这,是她最最厌恶的一个词,从小到大听了多少遍,从小到大喃喃念了多少遭,每想起一次都犹如一把尖利的刀,顺着她的肌肤,切入划下,一下又一下……痛到麻木,歇会儿再痛……然后再麻木……
“浅儿,不要怪娘……娘,只是,想你好……单纯地,想你好……”心,骤然缩紧。亲生女儿,是在恨她么……
“想我好?”天一浅陌忽然冷笑,笑了片刻儿忽然停了下来,只听她一字一句道:“那么便放了女儿去做风儿,放女儿去自由地翱翔,不要再想着绑我回去,不要把女儿关进笼子里,不要把女儿送到大灰狼口中。”的8c
“娘,”冰素吟咬住唇,抑住颤抖的音,面色坚决,沉声重重道:“不能。”
“对不起。”天一浅陌也坚决。面色似苦又似痛,“娘,女儿……万万不能从!”
“好!浅儿,看来娘还是要押你回去。”拳收紧,苦涩酸痛所有可以使人痛苦的情感都向肚里咽!
“那要看押不押得走。”天一浅陌勾起唇角,莫名一笑,然后向着后边的马车,道:“阿玄!”
“姑娘,陵主已经走了。”守在马车旁的一个侍卫说道。
天一浅陌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什么鬼话?!他走了?他怎么会走了?他为什么走了?他就这样抛下她走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身子猛地僵住。
勉强扯了扯唇角,拉出一丝苦笑。
这点修为的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枕霞冰素点了**道,毫不意外。
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她气愤地发现自己的心竟是那么地痛那么地痛!风暴般猛烈的疼痛铺天袭地地压了下来。咳,咳,她呼吸开始困难,嗓子痛得犹如万根针扎。手脚,剧烈地疼着,扭着转着绞着疼着……抽筋了?同时抽了这么多根筋……她古今第一人啊……
被背叛了。
被抛弃了。
脑中,这些字不断回响。
为什么呢?
会为什么呢?的ce
到底为什么呢?
满腔的疑惑,谁来为她解?
那个让她感到了温暖的男子就这样……丢下了她!枉她对他倾心信任!
“陵少玄,你这只猪!枉我把你排在心中第三!”终于,她在压抑不住内心那满满的疼痛失望,歇斯底里失望愤怒地大喊。
此刻,要返回京城的恐惧,那般渺小,胸腔内塞着的满满的是她一心当作朋友的人最沉重最无情最残酷的背叛……的b3
“借你们马车一用,这是银子。”一句话利落得说完,淡青色影子一闪,众人还未看清什么,马车已飞奔而去。帐帷张扬着飞入天空,猎猎滚滚,似在述说着那伤心少女的痛意绵绵。
烈焰号的人从呆傻之中走出来时,向地上一看,发现了一包沉沉的钱袋。转身,迎过不远处走回来的他们的主子,小心侍奉,递上银两,望望他们主子的脸色,个个识相地闭紧嘴巴,不发一言,尽管他们都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要他们说谎呢,为什么要他们说他已不在了呢……
马车飞驰而去。
陵少玄的心里也已被痛淹灭。
——如若当我是朋友,请带我走。如今,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浅儿,可惜,在我心里,你从不是“朋友”!
——阿玄,一定要找机会带走我,我的幸福……全看你了!你会努力的吧……为了我……
浅儿,我会给你幸福,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努力。将来,你会看到,我要给你的幸福。
——陵少玄,你这只猪!枉我把你排在心中第三!
浅儿,我很贪的,第三,我不满足,远远不满足!至于……猪?呵……如果你愿意做只母猪,我不介意做只公猪……
马车飞奔,车内的人儿,僵硬倚墙而坐。
车外,清丽绝伦的一代女侠,正驾着马车。
情景很是怪异呢,一个美女驾着一辆车……
冰素吟的修为自是看到了那抹玄色的影子跳出了马车,只是……没管……
不关己事,何必问哉?
然,没走出几步,几缕不安浮上心田。
熟悉,那个身影太熟悉了,只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一个武功高深莫测,一个只懂得
吃喝玩乐。相隔太远,所差太殊,怎可为同一人?!
不安正在扩大,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十七章待嫁闺中
回到天一神府,见过了爹爹,天一浅陌就躲回了自己的雪海闻香楼,坐在房顶上,抱着膝看着那似雪的梨花,一片一片,一片又一片,海洋般壮阔,雪天般斑斓。
“小妹……”一位月儿般淡雅素净的男子跳了上来,看着面容清淡的女孩儿,表情复杂,似悲痛也似释怀。
“哥……”低低小小蚊吟般脆弱的呼唤。她努力了,却办不到。让她再像以往那样兴奋地扑进他的怀中撒撒娇,她竟办不到。此刻,胸腔里那颗心太沉了。尽管她已拼命的减压,却依旧那么重,那么重……
“为什么回来了呢?”天一浅池墨将她轻轻抱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我能怎么办呢?那个是我的娘亲啊,那个是生了我的娘亲啊,没有她就没有我,我是她创造的,她可以不爱我,我却不能不爱她,她可以不在乎我,可是……我做不到不去在乎她,即使再恼她,心底对她还是有着丝丝缕缕无法割舍的情有着环环扣扣不能断弃的爱。哥,娘亲为了要我同意嫁圣君,在一家客栈居然要给我下跪,我能怎么办呢?我可以怎么办呢?老天,它残忍得根本连个拒绝的机会都吝于给我……”

“小妹,不要怕,一切……远没有你想象得糟糕。”将瑟缩着的人儿紧紧搂住,用自己火热的胸膛去温暖那冰凉冰凉的身体。阿峥可以给她幸福,如今,更加肯定,因为他爱她!九年的痴恋,如若他知道小妹就是那个小乞丐,怎会不爱她!有爱……一切好办。
“哥,还有七天,我就要嫁为人妇了。”天一浅陌似乎忽然平静了。
“小妹,害怕么?”
“不怕。”天一浅陌抿起唇,一丝苦笑,“不是已经准备了整整十七年么?”
“圣君是个很好的人。”
眉轻皱,天一浅陌郁闷满腔,“他不是讨厌娶我么,还跑出宫去了,怎么又突然反悔了,火急火燎地要娶我?哥,你和他熟,这到底怎么回事,也忒怪异了些。”
“不清楚。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问他去了哪里,他也不说。每天得了宝似的笑,不知撞了什么喜事。我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事没事就自己在一边偷笑的呢。”
“疯子。”天一浅陌毫不客气地吐出俩字。
“哥,我入宫后,你要常去看我,既然小圣君和你要好,应该会给你这个面子吧。”不管不顾又倚入那最能让她安心的胸膛。
“好。”
“呀——”天一浅陌清亮地喊了一声,然后拔出身子,嘴一扬,生动的笑容布满面,清声道:“那我就没什么可伤心可难过的了,有哥哥时常陪我,多美妙的一件事啊。宫中又那么多背景各异,性格各异,容貌各异的妃子,没事儿逗她们玩玩,也是人生一件乐趣呀。”
望着神采飞扬的天一浅陌,天一池墨好一阵震惊,小妹现在这般较之刚才就似奄奄一息的人陡然复活了一样。心里攸地便是一痛,这是……努力装出让他安心的么?
“哥,干嘛这种眼光看着我,我是真的想通啦。你还不了解我么?我精着呢!绝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去适应,去改善,在最恶劣的情况中创造快乐。我是柳如风啊,率性柔韧似柳,飘飘随意若风。什么苦恼,能困住我哉?不就是做个圣后么,我又没有心爱的人,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做就做呗。不做,都白白浪费了我前十五年的辛苦训练了。”
轻叹了口气,墨眸逐渐转深,愈来愈黑。但愿入了宫,见了阿峥,她这假快乐会变成真快乐。
“不要担心我,哥……”头一歪,枕上天一池墨的肩膀,天一浅陌轻轻合起了眼,关住了那化也化不掉的无助忧伤。
哥,我会好的,为了你,我也会好的。我若是难过,我若是不开心,我若是痛苦,我知道,你一定比我更难过更不开心更痛苦。所以,为了你,我也会让自己好,一定会让自己好。风儿随性,谁可束它?即使是高墙大院的圣宫,我依然可以在那片天地飞翔,依然可以活出自己的风采。
******
转眼又过了三天。
天一神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着第十七代圣后出嫁的事宜,独天一浅陌一个悠闲地躲在自己的小楼内,坐在窗前望着满目如海似洋的梨花雪发呆。
不是难过,不是开心,不是任何情感,此刻,她的心那样静,静得无一波无一澜,静得那里似乎死去了般,空落落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没装,什么也没载……
“郡主芳殿,腾云阁林大学士府上的林芳鱼小姐,来见您啦。”一个小丫头,噔噔跑上楼来禀报。那个小丫头,并不算很美却也不是陋鄙之人,素素静静清清秀秀的,很是讨人喜欢。这是她的贴身丫鬟,已经跟了她十五年,两岁时她给同样是两岁的她取名“小梨”。呵呵,很早的时候起,她便已经喜欢梨花了呢。的e9
“请林小姐上来。”她淡淡应着,并没有上前去迎接。此刻,她没那份心情,也不想故作虚伪。宫中,要她虚伪的日子,还长着呢。
林芳鱼,腾云阁林大学士之女,天一浅陌除了花月容以外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要好的同龄女性。作为天一家的女儿,各方面都严格要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办事,而执行这些规矩的便是端行官。很小的时候,她便知道,她不能有朋友,端行官杜绝了一切她能接触外来人的机会,即使别家官府小姐过来,就算要哥哥一个男子去陪同,都不要她去。原因很荒谬,说什么凤躯尊贵,不要沾了那市井之人的俗气。
林芳鱼是个意外,当年,端行官把这个比她稍稍大些的小女孩儿带到她面前时,她吃惊得和人家聊了好几句了还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后来,她终于得知原因。原来,林芳鱼乃是京城同年龄中最有名的才女,诗书歌画样样拿手。所以,她才被带到了天一府,被选来做了她的陪读。
说是陪读,其实也不过就是每隔三天来府上,同她一起切磋一下。她心里很清楚很了然,端行官这么做,之所以会有这个意外,无疑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可以沾沾京城第一才女的风采,濡染一下自己,二是借同这位才女的比试提高她督促她。总之,一切的一切,只要是端行官的事,不论形式如何,不论内容如何,目的不外乎其一,那便是——培养出最优秀的圣后!
十五年啊,日以继夜,一个孩童,没过过一点儿该属于孩童的时光。她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她要注意的东西也太多太多。当时,她对那种枯燥日子的厌烦可想而知。无意中,听人说起了江湖,说起了母亲的来源地,小小的心顿时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于是,她在乖乖听话的基础上,分外努力了起来,每天不到手酸腿软,绝不放过自己。努力总算没白废,再加上一点点的天资,终于在十五岁那年给她打败了所有的端行官。
至今还记得,当年她向七位端行官齐齐发出挑战书的时候,那七位端行官是怎样一番错愕惊怒的表情。她却有一股子莫名的快意自心底浮了上来。她嘴角轻凝,她自信满满,她倔强又带些高傲地扬着头迎视着端行官们震惊恼怒的眼神。
那是一次空前绝后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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