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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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哼笑了声,挑开了话题,“没带一个侍卫么?堂堂一国之君就这样一身布衣地来到了臣子家中?”她不是他说的云雾中的月亮,别说现在,就是之前,她对他也不是爱情,她自己明白,很明白。
“我并不是以君之身份来呀。”与她并肩,闲庭漫步,悠悠哉哉。
今日的月,格外地温柔,轻柔的月光温柔荡漾,洒满了整个人间,映得那地面如同霜来,银辉一片。
“我是以夫之身份来,提醒我的爱妻,明天是她归家之日,切勿恋外,再做停留,冷落了她独守家中盼她归来的夫君。”
“原来,是你想我了呀。”某人扬起脖子,细着嗓阴阳怪调地说。可算出了口恶气!今天,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居然被他调侃了好几通!
槿木权峥扭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无辜纯真”的天一浅陌,大惊小怪叫起来:“你居然迟钝得,迟钝得……才知道?!”不大一刻儿,头转回去,不禁抬首抚额,一副无可奈何,痛心疾首的样子,满脸好似说着“我怎么遇见这么一个笨蛋!”的表情。
“君上陛下,布衣而行,专程前来,我真是面子大呀。臣妾就此谢一下?”虽是问句,却接着这句似模似样地轻轻给他行了一礼。
“明天一早,我要见到你回宫,不然我会亲自来接,或者,今晚就同我回去。”槿木权峥沉了声音淡淡说着,面上渐渐浮出一丝苦意,她是铁石心肠吗?她是故意的?为什么总是可以那么狠地戳向他的痛?她似乎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怎样让他堵闷!
“君上同我一起去看看我的梨花园吧。”声音忽然低了,悠悠叹叹,哀婉缥缈,她似乎也已失去那份讽刺挖苦嘲弄的心情。
“梨花园?”
“呵……君上,你对我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呢。”转过头望望他,“我们天一府到处种满了梨花,因我喜欢,又开辟出一个新园子,专门种了梨花。那梨花是珍奇品种,无论温度如何,天气如何,土质如何都可生长,常开不败,旧的花儿枯萎了,新的会很快长出花苞再重新傲放,因其颜色形态似极雪花,又因风吹来时,随风入空的景象同冬日飘飘洒洒落下雪花几乎一摸一样,故起名晶莹雪。梨花园取名,梨星苑。内有几个小楼,我住的在园子中央,叫做雪海闻香楼,顾名思义,坐在漫漫梨花雪中,嗅那幽幽梨花香。”
完全由心而发地,她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掺任何杂质的笑容,她眼眸微闭,似是正微微陶醉,她嘴角浅凝,凝着的是一种叫做向往的情绪。
槿木权峥看得有些呆了,他几乎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天一浅陌。
他……心疼她,却也……更舍不得她。
无可奈何,虽未发生什么大事,但是在这些看似无奇的小事中,对她的感情却正在悄悄生长,点点滴滴地越来越浓越来越烈。速度很快,快得他心惊,快得他恐惧,快得他惶然,已经如此爱她,却还在越来越爱她,如此下去,他到底能多爱她呢?如果真失去了她,他会怎么样呢?
如果让他重归寂寞,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坦然淡定吗?
摇摇头,苦笑,为什么要这么想,他为什么会失去她,他断不允许自己失去她!
“那里不仅可以看到最漂亮的梨花雪,闻到最好闻的梨花香,登上房顶还可看到最灿烂的星河。星河灿灿,梨香袅袅,花雪皑皑,我童年所有的快乐时光,几乎都是在这一片土地上度过。虽然那些快乐,少得可怜,但是对我来说,极为珍贵。所以,梨花,它们与我的快乐相连,以至于时间久了,我几乎把它们当作我快乐的象征,似乎只要见了它们,心情便会奇异地好起许多……”蓦然,遮住了嘴,扭头看看旁边的男人,眉心轻皱,心里嘀咕了一声,她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呀。
“梨星苑到了呢。”没走几步,梨星苑已在眼前,她转头向他笑道。
话音一落,槿木权峥便看见一个简陋的木门,简陋得似乎就像农家稍高一些的篱笆,眉头轻蹙起,为何要弄这样一个门,王府不会没钱修个更好的吧。
“哈哈……”天一浅陌见到他那副表情,毫不客气地大笑,道:“我不喜欢高墙大院,所以命工匠将此处弄得如同农家一样返璞归真,怎么,竟吓到了君上?哈哈,君上,您不用担心,天一府还没穷到拿不出钱修个好门。”
“吱呀——”篱笆似的木门被她慢悠悠推开,她站在里边,极力忍着笑,道:“君上,里边请,此处简陋,望君多担待。”
槿木权峥微微一笑,也不多辩,抬步而入,走过她身旁,轻拉过她的手,笑道:“路生,这园子看起来又挺大的,浅儿可不要把我给弄丢了。”言外之意,你还是任我牵着吧,千万不要松开。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漫天漫地都是那开得让人嫉妒的梨花。一朵压一朵,一枝叠一枝,一棵挨一棵,密如雨,浓似海,白胜雪,莹若珠,美,艳,丽,俏,娇,倾倒人无数,倾倒物千万。
树上开得茂盛,地上也不逊色,烂漫生辉。一层又一层,一重又一重,千千万万的梨花瓣,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你在我左,我在你右,厚厚地,密密地,结结实实地,织就出似雪泛开的地毯。映着星光灿烂,映着月光柔和,光华莹莹,银芒熠熠,踩上去,轻轻软软,舒服惬意。
“怕丢?”天一浅陌瞪大眼看了他好几眼,惊奇极了,随后却又嘻嘻一笑,道:“这好办。”说着迅速抽去自己的手,弯腰捡了一根树枝,将一头递塞进他手里,一头自己拿着,回头认认真真看着那个又气又苦面色古怪的男人,仔仔细细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吩咐着:“跟好了……让人操心的孩子……。”
槿木权峥惊愣地望了她一会儿,但也只是一小会儿,不大一刻儿,惊愣收起,嘴角轻轻上弯,眼眸里有不知名的光芒正在闪动,愈来愈亮……
手忽然有些热,她一惊,低头一望,果见自己的手又已经陷入了他大掌的包围,眉紧皱,回头怒瞪:“树枝呢?”
他嘻嘻一笑,无辜地道:“在我们手里呀。”说着,还摊开了自己的手掌,也摊开了她的手掌,指了指各自手中那些灰色的粉末,道:“这不就是了吗?”
他居然把树枝捏成粉末了!
有个丫头气得都快晕厥过去了。
恨恨地咬牙切齿。
算他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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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朦胧,碎星迷蒙,薄云缥缈。
雪海闻香楼上,槿木权峥天一浅陌隔着三尺的距离静坐有整整半个时辰了,两人都望着天,眸光幽幽,若有所思。
“君上,我们来谈个条件,如何?”天一浅陌叹息着开了口,歪过头,凝住满面沉重的槿木权峥,眸中敛去了讥诮,敛去了讽刺,神情认真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冷。
“什么条件?”他淡淡问。
“一个我们俩的约定,对你好,对我也好,或许你会很高兴。”她笑笑,有些苦,有些无奈。
“听听也好。”他低头,也笑了,有些苦,有些无奈。

“无论是什么原因,致使你像现在这样对我,我都答应你,从你两年。这两年,我会全心全意做你的妻子,真真正正的妻子。你要怎么样,我便怎么样。但是,两年后,你要放出消息,天一后薨逝,然后放我走,放我回归江湖,从此不要再来找我。”紧凝住他的脸,她又笑了,笑得几分苍凉,“怎么样,你很欢喜吧,这个约定,于你于我,都好,谁都不亏呢。”
“就这么认定我会欢喜?”他转头,专注盯住她的眸,似是要将那里盯穿般地盯着。
她凝眉,奇怪道:“为什么不欢喜?若是为了征服,两年足以保证满足你的征服感,若是为了新鲜,两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你将这种新鲜消耗殆尽,让你对我厌烦。如果你肯答应,虽然得不到我的心,但是可以得到我的人,如果你不答应,无论人、心你都得不到,算来算去,都是答应比较合算,君上为何不欢喜?”的4f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子的吗?”他也笑了,同样地,带了几分苍凉。
她轻扯唇角,不明意味地一笑,道:“不,不仅仅是这样,只是,我省略了其他无数无数的可能。”
“浅儿……”嘶哑轻吼出一句,他握紧了拳。
“君上,我们来做这个约定吧。只要你答应了,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回宫……”
“我告诉你!我不欢喜!”
话被打断,她整个人被他强横扯了过去,方才还平静如水的槿木权峥此刻已是怒气腾腾,眼黑如深夜,烈热灼人,似乎正有熊熊烈火,翻腾怒滚。
手丝毫也不怜惜地掐紧她的手腕,不管不顾那迅速浮出的青紫之色,他望着她,使劲儿望着,咬牙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是真心对你的!”
身子轻颤,她望着他,内心一片茫然,没有痛,没有悲,没有喜,没有惧,只觉得空,只觉得空。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呢?只因为一次隐瞒,你就把我想得这么不堪吗?我就不信,你那么聪明,你那么鬼灵,你竟然会愚昧到看不清我的感情?天一浅陌,到底是何原因,你要这样践踏我?!”漆黑的眼珠似乎就要突出他的眼眶,天一浅陌被那怒气冲得冷汗迭冒。
“你真的不了解我的感情吗?那么精怪的你,真的不了解吗?啊?!”槿木权峥愈发用力地掐紧了她,一双眼睛定定望着她,逼着她的回答。他讨厌她现在的眼神,为什么他这么心痛,她却还可以用这种无波无绪的眸光看着他。难道,她真的就是那无感无知的冷血动物?
天一浅陌望着槿木权峥,手也握紧了,她乱,她乱,五脏六腑中填满了乱,血液脑浆中充遍了乱,她乱,她太乱了,她太太乱了,她太太太乱了,不要来问她这些,她理不清,她想不通,她太累,她不愿意去理,她不愿意去想,她只能本能地保护自己,她只能随着心里最渴望地去追求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其他地,她一概不管,没那么大的心,没那么多的力气,没那么多可以输的本钱,不管,不管,一切都不管……
自由,随性……
她想要的不过就这些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故意的,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不是不了解,却是装着不了解,是不是?为何要这么对我,只因为一次隐瞒,你就这样惩罚我?”再也压抑不住那腔愤怒,那腔苦闷,槿木权峥嘶声怒吼,除了哥哥死去,他从未如今天这般情绪激动得自己也难控制。
“我没那么坏……”天一浅陌笑了,笑得有几分无聊,干干地扯了扯唇角,“君上,答应了吧,两年后,你我都解脱。”她望向他,隐隐闪着水光的眸子中竟然留露出几分似是祈求的光芒。
槿木权峥冷笑一声,道:“休想!这辈子,”他一把将她扯到身前,“都不可能放走你。”头轻抵上她的额,磨蹭着她的发丝,低语呢喃:“即算是痛苦的煎熬,也会看着你的。”
天一浅陌不自在地躲着,这种亲昵,她不习惯,很不习惯,也不喜欢,很不喜欢。
长眉凝起,槿木权峥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扳回她的头,紧凝住她闪躲的眼,笑了,几分凄然,几分决绝,“我看着你的时候,不许把头移开。”
皱着眉头,天一浅陌抬手一根一根抠掉他的手指,坐正身子,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我,你不能代我做决定。你是君,我是臣,臣当听君言,只可惜,我不是个听话的臣,这种命令似的口气,对我没什么用。”
又叹了口气,仰首望天,似无限烦恼,又似无限放松,“答应了吧,君上,我真心真意地同你一起两年,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他又扯过她,紧逼着她的眼,“听好……浅儿……”他声音低低沉沉带了几分涩哑,“我要的不是两年,是一生。一生有多长,我要你就有多长,我要的也不仅仅是你的人,更想要的是你的心,自从九年前相遇,就已经注定今日这番纠缠,我舍弃不了你,同样,也不允许你抛弃我。牵绊着,很痛苦,可是,我依然不会放弃。天荒地老,纠葛缠绵,幸福与否,守望如昔。怜汝,恋汝,疼汝,惜汝,为汝忧,为汝愁,为汝痛,为汝伤,漫漫一生,悠长一世,朝朝与暮暮,长长与久久,到死方尽,到死方休。”
“呵……”天一浅陌忽然笑了,笑得好看极了,娇若梨花盛开,艳如牡丹绽放,又带了那么几分凄意,似海棠滴泪,眨眨眼,好奇道:“君上,你说如若让你的其他妃子听了这番话,她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眼珠儿转了转,又道:“兴高采烈?热泪盈眶?嗯……或许该是这样……”她笑笑轻轻依进他的胸怀,鼻尖轻蹭他的胸膛,略有哽咽,无限凄楚,声音颤颤,“君上……能得君上这一番话,臣妾即便就此死去,也心甘了。入得地府,臣妾断不喝那孟婆汤,臣妾要永永远远记着君上,记着君上这番话,去得天上,要看着君上……”
“浅儿!”槿木权峥推开怀中香软,怒目瞪她。
“嘻嘻……”一连串的轻笑,眼中闪过几抹调皮,她望向他,笑道:“很好玩吧,好像小时候在书中看到的游戏过家家。”
“这不是在过家家……”某人的声音居然低得似是受尽了委屈,他转过她的身子,叹了口气,道:“或许那些话很幼稚很可笑也很肉麻,却都是我真实的心情。长到这么大,我从没有去刻意讨好过一个女孩子,经验上,我欠缺,天分上,我又没有,我不擅长哄人,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只好愚笨地用这最低级的法子。你若笑,便笑吧,但是,请将它收入心内。”
“呵……呵……”干笑两声,躲开他的目光,心情有些郁郁,真是的,该死的槿木权峥,这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又要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这种话,害得她……害得她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内疚有那么一点点罪恶感,弄得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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