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的赞美诗不知何时停止了演奏，掩藏在隐秘处的几台监视器也被飞射的塑料碎屑射毁了镜面
一盏盏吊灯散射着和煦的灯光，将橘红的教堂内部附上层温和的感觉。壁画上的天使们展翅向往天堂，壁画正中间的耶稣受难像下是一个直立的十字架。
轮椅慢慢滚到十字架前，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着这个被世人祈诵的形状，轻声说：“在这个世界，神是人的工具。”
易转过头，望着原说：“在这个苛刻世界里，真正的神并没有存在过，它们不过是这些人类愿望的化身。恐惧与怨恨组成地狱，妄想与梦境组成天堂。”
滴答，一滴血珠终于脱离了指端，滴落在洁白的白石地板上。四溅成花，复而诡异地浸入地板里。这点红色迅速扩散，分叉出无数条红线蔓延。
它们终于停止在地板的边缘处，以原的脚下为中心，从教堂屋顶俯视下去，这些线条竟然组成一对栩栩如生的羽翼，犹如壁画上的天使们张开的翅羽。
这滴血珠滴下的同时，原的脸色就稍稍发白了点。而指端又开始渗出朱红的液体。原并没有试图阻止，而是将那对星瞳睁开，眼眸里萤光四射。
清声响起：“为什么。”她执着地重复着之前的话。
易低下目光看着地上展开来的羽翼，说道：“神代表着一切的可能性，一切可以实现的愿望。如果在些独特的世界里，这些精神上的祷告会组成单纯的神灵。但是这里是没有梦的世界，只剩下最基本的规则。”
第二滴血珠滴落，仿佛在羽翼的空隙里投入染料，朱红的颜色迅速将原本透明的羽翼涂成鲜艳。随着脸色更发白了一分，原的瞳目里折射出银河般的星云璀璨，不再出声而是向易走去。
“百多年凝聚在这里的祈愿之意是钥匙，你的肉身已经突破了这个世界的囚制，过早地到了不该存在的界限里，可你的精神魂却依旧被束缚着。”轮椅转过半圈，易正面对着原说，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变成一声冷喝。
“在这里，你成不了神！只会变成尘埃。”
在慢步接近的短短距离里，第三滴血珠滴落，化成一道虹影流回原本驻足的白石地面上。地板上那对血色羽翼居然像是活物般抽离而出，轻摇动一下后居然黏在在原的背上。
原站定在易面前，星辰般的双眸流出两行血泪，将原本银光璀璨的眼瞳染成艳红色。随着血泪的落下，背后二维的羽翼居然在轻轻煽动间组成三维空间里实体。
它看上去并没有柔顺的感觉，反而是一片片坚硬的金属卡合而成。
“这种感觉，我不想放弃。”原本略有磁性的清长声音，此刻已经转成了仿佛数十个不同的嗓音在同一个发音里说出的声音，其中又蕴含着听闻起来觉得各不相同的发音。
“为什么？”原用这种叠加的嗓音问出第三遍。
易原本微笑的脸上沉入冰寒，冷漠的面容上两颗漩涡似的的黑瞳滚动：“我不会到你无法自拔的地步才插手，更不会再如此败落！你不是她。”
血羽扇动，原的身体竟然轻轻离地，在毫无任何器具助力的情况下仅靠一对两米大小的羽翼，略略悬浮在半空。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整个灵魂里，使她开始将诸多原本就不丰富的感情逐一湮灭，漠然俯视整个世界的绝对理性感知开始将她的精神意志同化。
“我不能放弃，突破。”原并没有张开嘴，可是像是几百人上千人同声念出的混音回荡在这个教堂里。里面参杂的各种声线的发音少数与些许死物发生了共鸣，这些死物的内部散开了裂痕。
她那席长发无风舞动，随着她的血羽扇动地幅度越发频繁。而在肉眼难辨的长发每一根发丝的末端，都开始分解开来。没有变成尘埃、也没有变成最基本的元素，而是在无形中开始消散。
“没有跨过门槛，只会被同化成虚无。”易的声音也跟着她的声音变得多变重叠，可是并没有各种不同声线的发音，而是仿佛几千个易同时在说同一句话而已。
他的右手晃动一下，一把抓住原的手，将她越升越高的趋势阻住。用力一回拉，原的身体好像动了动，被硬生生拉下几厘米，脚尖险险就要碰到地面。
原在无尽的感觉中已经闭合了眼睛，却在这下拉的阻挡里圆睁开来。眼眸里再也不是那些星云，而是凝成两颗没有反光的黑色晶珠，跟易当初的黑眸大相庭径。这对眼眸里没有一丝感情的存在，只由最基本的理性堆砌而成。
她轻轻斜了下身体，背后的血羽猛力地大幅度扇动了一下，那头飘逸的黑发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去般。
而她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乍然间消失，在达到了接近光速的地步下握拳向易攻击。
易那对酝酿依旧的黑洞目瞳终于在稍稍滚动后，对准了原那对绝望黑色的眼瞳。
黑洞逸散着无形的漩涡，要将一切都吸收殆尽。易的双唇紧闭，脸色刷成惨白的颜色，嘴角忽然溢出一缕鲜血的淡淡痕迹。
“－[－[－[－返－]－]－]－”
在原开始凝固的灵魂里，忽然刺进一道隆隆的沉喝！仿佛是数万个易在同时厉喝出声，将原本那种玄妙的感觉驱散的一干二净。让她忽然又衍生回那些爱恨情仇的感性触觉，将笼罩在自己意识里的巨大思想扯离身体。
空旷的教堂内响起一声空气炸裂声，而制造出声音的这记能与雷光比速的拳，停在了离易那张冷白面孔四五厘米远的地方。
带起的拳风像是暴虐的野兽，将易已经修复完好的脸面又划出十多道细小的伤痕，像是被刀片割出来一般。但是伤痕上却没有流下一滴鲜血。
根植在原背部的那对血羽在几下扭曲后重新变回二维的模样，并且迅速褪色脱线。在短短几秒间溃散变回原本的三滴血珠滴落在那件薄薄风衣的衣肩上。
霎那间那件原本有些透光的黑色风衣被浓重的黑色覆盖，在淡淡的灯光下隐隐透出金属般的反光，而风衣的下摆划过旁边的扶栏，并没有盖过而是将一个扶头切下，切口整齐而光滑。
那对璀璨星眸又重新亮起，还有等原将面前的视物调整成像，才站稳的身体又被一股拉扯力引得前倒。
易松开了拉扯原的右手，面对前倒而迎面扑向自己的原。
他的双手变成两道影子般伸出，无视那件加入了怪异血滴变得坚硬锋利的风衣，手或点击、或拍打、或锤挑，或截断在周身各个血脉通行的关键位处。仅用了短短一秒时间将许多畅通的血管用怪异的手段堵塞住。
接着轻拍下原圆润的肩膀，让她的双手无法控制的抬起。又拍了下她的手腕，让她自动张开手掌。易的双手一前挑，五指盖在原芊细修长的五章上。
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五指逐一贴合无缝后，双手十指猛然回扣，将原洁白无暇的十指指端留下道道明显红色的血痕。
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过程只在三秒内完成了。
就当原的身体要扑到易身上时，易的左手忽然穿过腋下上钩，拂开黑发扣住了后颈以上的后脑脑骨处，食指和中指点在头骨与脊椎的连接处。
而他的右手在张开成掌，迎上了原倒下的胸口。在五指大半陷入柔软体肉的同时，掌根与五根指骨轻震出一股振幅，将处在偏左心脏的两条血管掐住，而激烈而怪异的震动则将心脏里沉淀的一股心血硬生生反逼上喉道。
心血在喉道里迅速上涌，在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原的两瓣柔唇被易微微前伸的唇含住。四片唇的相碰没有意想中的温暖，反而都含着惨淡的冰寒感。心血没有阻隔地涌进另一个身体里去，随着喉结的下沿落进内脏。
这一次的接吻，或者是强吻，却跟上次破梦时候不一样。易眼中的黑洞早已转回原来略带光晕的眼瞳，一丁点称得上柔情的波动在光晕里荡漾。
这个吻只持续了两秒都分开了，是易扣住后脑的手松开后仿佛一丝异震将两人分开。而当原猛然后退几步站定的时候，易则深深吸入一口气。
呼～～随着这股气的吸入，易的面孔显而易见地缩小了一圈，隐隐露出面颊骨的突起。身体里吞下的那口心血在五脏六腑间穿梭着，被各种元素的加入改变着，被各种压力凝固着，被各种参杂进的肌肉捆缚着。
最后在两腿膝盖下的断筋处，蠕动出来连接起来，在几丝鲜血的挤流下成了新的腿筋，比原先更加坚韧而具有爆发力。
“为什么？”清长的声音第四次响起，却带着不同的意思。
易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起来，对着冷漠地看着他的原露出微笑：“我说过，你未可承受果。”
他慢慢走出一步，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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