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拉咯拉咯拉,冰寒的金属交错声
骨肉摩擦间，手脚像软体动物一样变小缩出金属铐环后又变回原状。
两脚着地，双手摁住脖子上的扣环生生拧开。
长长呼出一口气，单靠肌肉的痉挛就崩脱了十余只之前撕抓地他痛不欲生的金属鬼手。
扭了几下脖子，将脸埋入两手间擦了擦，扬起头。
他原本被割去眼皮的眼瞳被一层血膜覆盖，睁开闭合里那双原本灰白色的瞎眼透着神采奕奕。脸上的勾勒皱纹也隐退几乎不见，眨眼间年轻到了三十岁。
两手上的无数血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合弥补缺口，昏黄色的液体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阔胸舒展了下身体，低头拔出插在心脏处的十字架。
卜～随着小股黄液的喷出他闷哼一声，但还是凑上唇轻吻占满晕黄粘液的十字架，然后将它挂回胸膛。四头尖锐的十字架在灯光照耀下显得肮脏不堪，中间刻着的五个字母微微闪着银光，没有之前的红色与淡黄色。
全身的皮肉时鼓时瘪，最后在个轻抖下，全身的血痂弹头都随着一层细碎皱皮抖落在地上围成一圈，新的表皮柔腻白净地有如孩童。
他扬起头，轻动喉结，声音沙哑而厚沉：
“我在死亡的河底寻觅到真谛。”
死而复生，真正的死而复生，这已经超脱常识的范围划入灵异神话的范畴。
看着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复活并展现出非人的动作，少年几乎被全身心的恐惧吞没，浑不知他将另一只轻柔的手握地青紫，咯咯作响。
麦丽瞪大眼睛轻抽嘴角，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父亲的再生。当看到地上那几滴昏黄色血液蠕动了几下，变成了黑色固体后才回过神来。
举起手摆出个搏击姿势，冷冷看着斯沃德步步走来。
她戒备地瞪视着看上去像个年轻人的七十岁老人。他看上去毫发无伤，两眼闪着理智与疯狂，两腿之间的宫刑伤口消失无影，完美的躯体好似神话里神的使徒－－－天使，一样无性别无瑕疵。
不过就少了一对翅膀而已。
麦丽轻摇头说道：“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染上的病毒？而且...居然能保持自我？”斯沃德站定在麦丽面前一米处，指着自己胸前的尖锐十字架，笑得异常得意：“神的名字里藏着不死的奥秘，当然我差点被蕴含其中的凶兽吞吃，幸好有不属于世间的异类之血一齐进入。我现在，已经是人类进化的方向。”
他扬起双臂张开手掌，朗声道：“看啊！无与伦比的自愈力，濒死重燃的生命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有....远超曾经身为凡人的我百倍以上的学习思考力。”五指紧握，青筋暴起“当然还有一点对杀戮的渴望。这没什么，是人类前进的动力，杀戮是人类长存的本能。而......”
麦丽冷笑地打断他的自恋：“异类之血？”
正对着第一个见证者叙述自己新身体如何强大却被打断的斯沃德，有点败兴地放下手，不在意地晃晃头：“是那个非人非神的易。他以为掌控一切，但是一点小小的纰漏就能让他营造的整个棋局崩离瓦解。比如现在的我。”
麦丽猛地转身一腿蹬在墙上，借着反弹而回的力将上身旋钮过半圈，带着破风声朝向斯沃德的脖颈凌空侧踢，脚趾间夹着一块锐利的控制板碎片。“那就再死一次！”
她在诺布山别墅里见过那个眼目灼亮的神秘女人是如何直截了当，用纯粹的暴力击杀掉这种被未知病毒感染后的强化生命体。虽然自认这下侧踢不能像她的拳一样将整个头轰飞，但也能借着脚趾上锋锐的碎片变作一把刀横劈开他大半个脖子。
然后紧接着的二段高踢绝对也能让这个东西头颅离体，彻底死亡！
一只青筋毕露的大手在半空中握住细长的小腿根部，用扔飞块碍眼的抹布的动作，将麦丽悬空的整个身体横甩出去。
碰！甚至连周腾和新滕优都觉得靠着的墙壁轻抖了一下。
被父亲扔撞在墙上的女儿缓缓滑落下来，被握的小腿已经折成一个怪异的反角。她趴在地上颤了颤手的同时，口鼻喷出大量的鲜血，严重到顷刻毙命的内伤。
现在的麦丽.提娜和斯沃德.森德尔曼和一小时前的位置调换，女儿挣扎在弥留之际，父亲则生龙活虎掌握全场。
斯沃德温柔地对着动弹不得的女儿轻说：“再忍耐一会儿，我会赐予流淌在我体内的进化钥匙。那时候，你就会成为第三个新世界的进化者。”他转头盯着抱着新滕优的周腾长声道：“另一个易，你的名字是什么？”
呼呼～呼呼～
周腾手忙脚乱地腾出一只手，拔出夹在腰间的沙漠之鹰。抖着手晃着枪口指着眼前的复活者，嘶吼道：“别过来！不然打死你！”
斯沃德表示遗憾地摊摊手，举步走近。
刚走出第一步，脚边传来微弱的呢喃声，却在他敏锐的听力下一清二楚。“.......原的女人.....比你强。”
斯沃德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笑说：“当然，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不过马上，易也会成为同类；而那个女人，不过是易的仆从。”
乒！－－枪响，一颗子弹命中心脏处，一股浓稠的昏黄血液喷了出來，随即洞口被疯长的肉芽封住。
斯沃德挑挑眉，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枪法不错。”
周腾浑身冒着冷汗，没有为明明瞄准头部却射中心脏的准头生出几分得意。双手举枪大幅度晃着枪口，刚才那一枪让没有练习过的手臂险些抽筋，声嘶力竭喊道：“再过来我就打爆你的头！绝对打爆你的头！”
老人年轻的面孔上露出可惜的神情：“另一个易，你恐惧和无能的味道让我的鼻子有点痒。你的哥哥...或者弟弟，昨天的易是那么的强大啊！”用手指点点自己的眉头，低下腰笑得眼角皱出深纹：“来，试试看。打爆我的头。”
乒！－－枪响，银色手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咆哮着射出，深深贯入墙壁。
斯沃德转头看向从耳边飞过那子弹射出的墙洞，“呵～”低笑摇头走来。
周腾不停反复扣着扳机就是再也射不出子弹，我明明是瞄准他的头啊！
将手中的废铁当做最后的攻击扔向走来的怪物，扶着墙站起来喘着粗气，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新滕优再回头手脚麻顫地看着走近的斯沃德。
恐惧！巨大的恐惧！是不是会跟麦丽一样被扔地半死不活？非常痛苦的样子....
害怕！非常的害怕！是不是直接杀了我泄愤？
恐惧害怕恐惧害怕，害怕恐惧害怕恐惧，被两种情绪逼到极点的少年模糊着泪眼、流着鼻涕、满脸冷汗，睁大透着红光的眼睛嘶吼一声。
毫无章法地挥拳！
额呃～
呼吸困难，整个身体被掐住脖子的大手提起，本能张大嘴企图换气却被卡主，把脸憋通红。
四肢不由自主地乱舞着，伸张了几下就没有气力垂下。
一段流着昏黄液体的手腕堵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味道的异色血液灌满半个口腔。流着血的手紧紧捂住口鼻，掐着脖子的手稍稍松开。
本能驱使下迫不及待地将闷在口内的半口空气混着液体咽下，随着喉结的滚动两只大手松开。少年跪在地上伴着剧烈咳嗽，不停急促呼吸。
空气的摄入还没来得让因缺氧而有些神智模糊的脑子清醒过来，胸腹间就像是吞入一颗苦痛榴弹暴了开来。
酸、痛、涨、麻、痒、刺、热、冷，蔓延整个身体。
表皮被无数巨蚁撕咬，内脏被一半置入熔炉一半冻入冰窖，肌肉被看不见的镰刀撕割，血管被固体充盈堵住。
“啊！！～～～”周腾仰头狂吼，痛不欲生。
突然，好似这声怒吼燃尽了折磨，所有痛苦像是幻觉一样消失。只剩下他跟只被翻壳的乌龟一样仰着肚子，四肢屈起不住抽搐。
斯沃德关注着第一个直接吞食昏黄毒血的健康实验体，看着他开始抽搐皱起眉头。不能直接作用人体么？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新滕优流着泪爬到少年的身边，握着他的手用日语大喊：“忍んで生きていこう，生きていく！”（坚强活下去，活下去!)
悲戚的女声让周腾逐渐回复了一点意识，这是谁的声音？
陌生里带着熟悉，悲伤里带着绝望她的，是我要保护的........
微微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一个披散着长长黑发的脸庞。
好不容易控制住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疯颤着轻抚上她的面颊，惨白嘴唇微微张合吐出无声的语言：“我听不懂日语.....以后好好学。”
新滕优看着他强作微笑的模样略感心安，尽量配合着涩笑。
唧卜～
血穿的声音。
那张精致的美颜上从嘴角流出一道刺目的鲜红。
少年的目光缓缓垂下，那一片浸湿胸膛的湿迹。
“她是你的挂念么？虚假的情爱是进化的障碍。”
空洞，空洞，空洞，空洞空洞空洞空洞......
她还是那样略带涩意的笑，有些温柔，有些暖意。
她开始变得冰冷的手轻抚上自己的脸，食指点在自己的唇，滑落。
没有撕心的感觉，
没有裂肺的感觉，
一滴泪水滚出眼眶，划过面肤。
滴落在地上，细微的嘶嘶声，带起些许蒸汽证明它的滚热。
是硝烟的味道。
“嗯？”斯沃德诧异地突然感觉到致命的危机感在敲响。
少年说话了，声音像是远远飘来一样。
“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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