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玛伏倒地上，肚子里什么东西也呕不出来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把那些烂泥牛粪冲开一道道的痕迹，可耳朵却一丝也没有放松，郭小虎的脚步声刚刚响起，依玛就象是钻云的云雀从地上弹起，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依玛怎么啦？”
阿骆大叔苦笑了笑，眼角落下几滴泪花“真是苦了我的姑娘们，每当有人来巡查，个个都要装疯卖傻的。”
“唉！这天下到处都是一样，大叔也别难过了，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好日子也就离我们不远，再也不受他们的欺负。”
“谈何容易啊，原本我们也是生活得开开心心的，谁让我们弱小呢，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奴隶，这世道啊，不是弱者能说话的，唯有盼着草原之神把他们惩罚。”
“草原之神？”看看大叔无比的虔诚，郭小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一定会的，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谢谢你！”大叔神色稍微好了些。
“对了大叔，他们一般多久来一趟？”
“也说不定，有时三五天来，有时十天八天的。”
“送肉来的？”郭小虎指指地下的几块肉。
阿骆大叔仰天长啸，脸上忽然又变得痛苦无限，两得清泪落地有声。
郭小虎知道自己问错了，可又不知错在何处，看着大叔不由有些傻了。
大叔忽然催马，夜色中很快消失了身影，郭小虎大叫几声他也似没听到。
正要拉马过来去追，身后传来哭泣声，慌忙回头，却是依玛已经成了个泪人。
“我做错了吗？”
依玛摇摇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小嘴牵动，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摇摇欲坠，郭小虎慌忙伸手一扶，依玛却倒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许久，空中星河灿烂，月已中天，马蹄声慢慢传来，阿络大叔终于出现在星光下，郭小虎要站起来，怀中的人儿却差点倒在地上，低头看时，依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脸上却还留着些许泪痕。
“大叔！”
阿骆大叔跳下马背，身体有些摇晃，还是站稳了，停了一会，好象举手擦了擦脸，这才慢慢走近，仿佛没有了一丝生气，朝郭小虎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毡包。
郭小虎叹了口气，抱起依玛跟了进去。
“陪大叔喝点。”
“大叔！”
阿骆大叔脸上双流下了泪水“我真没用，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了。”
“大婶她？”
“让那恶魔抓走了，换来的就是那些肉。”
“对不起！”
阿骆大叔猛灌了一通酒，忽然大声歌唱，郭小虎虽然一句也听不懂，却也感觉心中酸痛，不由陪着他掉下眼泪，等一曲歌罢，郭小虎慢慢擦干眼泪，却见大叔已倒在了地上。郭小虎轻叹一声，把大叔抱到毯上，轻轻为他们父女俩盖上羊皮褥子，吹熄油灯，慢慢走出包外。
正傻傻地看着星空，脚上吃痛，却是那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旁。
“你烦是不烦！”郭小虎没好气地瞪它一眼，忽然心中一动“对了，你认不认得他们的营地？”
那马轻嘶一声。
“我想过去看看。”
那马却别过头去，似是不屑。
“我明白的，你也害怕是不是？”
那马转过头来，星光下也看得清清楚楚，它眼中满是愤怒。
“让我说中了吧，有本事就带我过去，没本事瞪着我也是没用。”
话音落处，腿上生生吃了一蹄子，抬起头来，那马已走在了前面，郭小虎苦笑一声，倒也不迟疑，抬腿就跑着跟了上去。
星光黯淡时，郭小虎终于看到连着的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那马轻嘶，自顾走向一边，看也不看郭小虎一眼。
“小样。”郭小虎嘀咕一声，看看四周没有影子，也不敢大意，伏下身来，朝着最大的那个黑影摸去。那马转过头来，暗夜中闪过一道光茫，紧紧盯住了摸到黑影边上的郭小虎，轻嘶一声，脚步不由慢慢移动。
钻进帐篷时，天色已微微有些亮，依稀见到一头长发披散，郭小虎快步向前，看得仔细，确实是个女人，这才在她肩膀轻拍一下，女人应手睁眼，郭小虎慌忙捂住了她的口，轻唤一声阿骆大叔，女人立马不动，身子却不由颤抖，转头看向身旁。
“别动！”借着微微光亮，郭小虎顺手拿起毛毯边上的一把马刀，这才示意女人出去。
女人犹豫一下，很快爬起身来。
“找到大叔，让他马上去他的地方，我会找到他的。”
女人点点头钻出门外，很快便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郭小虎笑了笑“没想到这位公主还肯驮人，真是怪了。”说话间抽出马刀放在毯上人的脖子上“天亮了还不起床！”
毯上人听到马蹄声已经醒来，正迷糊间脖子上却凉了一下，清醒过来时已是来不及，只是瞪大眼睛看向郭小虎。
郭小虎微微一笑“我是汉人，会说汉话吧。”
“汉狗，有本事让我起来。”
“呵呵！还是算了吧，这个样子看着比较舒服。”
汉子大怒，要爬起身来，郭小虎毫不为意地稍一用力，锋利的马刀已陷进皮内，一抹红色慢慢流出。
“大英雄，我知道你不太怕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的，请吧，再动一下就让你上路。”
汉子哪还敢动，瞪着他的眼中要冒出火来“条件！”
郭小虎大笑“等着吧，我也就是来玩玩，玩够了自然就走，外面的朋友千万别冲动，我看这刀子好象蛮利的，割个人头应该不会太难的对不对？”
“汉狗，放了我们千夫长，我们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定让你碎尸万段。”
郭小虎大笑“不错，汉语说得挺好，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怕死，一刀两段跟碎尸万段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我怕你麻烦，不如冲进来挥上那么一刀，成了四截以后，我想你也就成了千夫长了对不对？”
“汉狗胡说，我对千夫长忠心，有草原之神作证，只要你放人，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郭小虎笑道“你可以进来说话，不过只许你一人进来。”
“我信不过你。”
“随便了，反正你进不进来也无所谓的。”
“有胆子你出来。”
“我这人一向胆子不大，出去干什么？又是刀又是箭的，我这腿现在就开始哆嗦了。”
外面静了下来，郭小虎正奇怪，忽然一声裂布声音，一个壮实大汉从裂缝中钻了进来，见到郭小虎不由愣了一下“只有你一个人？”
“哈哈！这位弟弟太聪明了，有大门不进，倒是自个开了个狗洞钻了进来，佩服啊！”
“汉狗胡说。”壮汉大怒，挥刀就朝郭小虎冲了过来。
郭小虎仍是一脸笑意，手中刀却忽然动了一下，壮汉已经冲到面前，忽然一声痛呼，持刀的手已是掉在地上。
“不好，狗爪子掉了一个。”
壮汉倒真是条汉子，断手处鲜血飞溅也没有晕倒过去，咬紧牙关，一手撕下衣服胡乱缠绕在断手处。
“好，好汉子，我也不来难为你，出去上药去吧。”
“用不着你这汉狗怜悯，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其实也没什么，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把你们的粮草全部集中起来。”
“你想烧我们的粮草！”壮汉眼中又冒出火来。
“傻呀你，好端端的我烧自己的粮草干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奇怪，真是怪了，我的东西怎么用难道还要告诉你不成？”
“汉狗你－－－－－－”
话未说完，郭小虎没好气地一挥手，壮汉再也说不出话来，头滚出数尺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死了，眼睛瞪得浑圆，身体挺直了好一会才慢慢倒下。
“你－－－－－－你杀了他！”
郭小虎看着地下汉子笑道“他在我面前没礼貌，留着也是没用，只好让他去找你们的神了，外面的人听着，再进来一个有权力的听我说话。”
“汉狗，草原之神不会放过你的。”
郭小虎大笑，抵在他脖子上的刀来回动了一下，汉子顿时大叫出声，原来耳朵已经掉下一个，立时满脸尽是鲜血“说一句掉一个部位！”
汉子看着他笑嘻嘻的脸，眼中满是怒意，却不敢再说一句。
很快又进来一人，看看地上头颅，再看看那千夫长一脸的鲜血，站在边上倒是不敢靠近。
“很好，这才象个人类嘛，好死不如歹活着，你去，把所有粮草堆在一处，若有一点留下，别怪我把你们的千夫长活剐了。”
那人犹豫地看向地下的汉子，汉子无奈，只有朝他点点头，那人朝郭小虎怒视一眼，这才把一只手放到胸前，朝地下的汉子一弯腰走了出去。
“呵呵！这就对了，反正也不过是千人的粮草罢了。”一句话却把汉子活生生地气晕过去。
粮草倒是很快就集中起来了，郭小虎算算阿骆大叔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到了，随手提起仍是光溜溜的汉子走出帐篷“这阳光真是好啊，喂！你过来。”
“还有什么事！”
“笨啊你，难道我会让你们留下马和武器来对付我吗，当然是让你们把马赶到这里，把身上所有的武器也都解下。”
“不要太过份了，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是不会放下武器的。”
郭小虎一笑，一抬腿已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大惊，可要退已是来不及了，忽然眼睛突出，脸扭曲变形，愣是一声不出地倒了下去。
郭小虎摇摇头，把马刀在他身上擦拭几下又抵在了汉子脖子上“再过来一个能说话的人。”
围在周围的人虽说杀人无数，却也没见过一个谈笑间勾人灵魂的人，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不由想到了草原上恶魔的诅咒，一个个怔在当地。
“怎么，再也没有敢说话的吗？”
“你是恶魔！杀了我吧。”一条壮汉应声而出，眼睛却已经闭上。
“嘻嘻！这个名字不错。”郭小虎挥手间，那壮汉倒在地上。
“我再说一次，把马和武器集中，要不然我立刻割下他的小弟弟。”郭小虎邪邪笑着把马刀移到了汉子跨下，汉子浑身一激凌醒了过来，眼睛立时盯在了自己身下，看着那锋利的马刀放在黑漆漆的地方，再也坚持不住，朝周围的汉子一挥手。
那些汉子犹自不愿，**汉子怒吼一声，这才慌忙散了开去，很快把马和武器集中在了粮草车边。
“不错，跟我想的差不多，对了，你们其他百人队离这里有多远？”
“汉人，你可别太不知足了，他们身边只有几天的粮草。”
“是吗，那太好了，他们是不是今天就要过来？”
众人怒视着他不再说话，郭小虎笑了起来，看看远处扬起的灰尘，当先的正是阿骆大叔“你们先把所有的人都集中一下好么，我可是第一次带队，别让我丢脸，不然我会很生气的。”手中拿着的马刀轻轻动了一下，却是吓得**汉子冒出了冷汗，慌忙朝面前的汉子挥挥手，那汉子怒哼一声，满脸不情愿地扬起手中的旗帜。
阿骆大叔快马赶到，看着眼前排得整齐的队伍，再看看一脸笑容的郭小虎，不由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小虎却不回答“您的族人都来齐了吗？”
“齐了，除了必要的什么都没带。”
“这就好，派几个人先带着家口出发，汉子们都暂且留下，对了，还有那些马和草料也全留着，十匹十匹绑到一起，我等会有用。”
阿骆大叔虽然奇怪，看郭小虎眼中的怒意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指挥族人按郭小虎吩咐地做。
等女人们走出有三五十里左右，郭小虎把阿骆大叔他们叫到面前“你们想不想复仇？”
“复仇？”
“不错，如果你们想的话就举起马刀，让他们死在刀下马下。”
阿骆大叔双眼一红，在马上做了个朝拜的动作，回过头去和族人们说得几句，十几条汉子立刻举起刚获得的马刀，一齐大声长呼。
“你们不可以这样，草原上没有这样做的。”**汉子怒吼声未休，阿骆大叔已是一刀挥下，生生把他的头砍落在地。
“来吧汉狗，我们的大汗不会放过你的。”
郭小虎大奇，没想到几百个汉子完全不抵抗，一会儿的功夫已是淹灭在了万马蹄下，等灰尘落下，连个完整的尸首也找不到了。
时间紧迫，郭小虎也没再多想“大叔，他们很快要来了，是不是再来一下？”
“这个？”大叔一脸的迟疑，盯着郭小虎有些迷茫。
“大叔怕了？”
阿骆大叔看看身边的十几条汉子“不错，我是怕了。”
“可不消灭他们我们可走不了太远。”
阿骆大叔苦笑一声，和汉子们说得几句，汉子们却齐齐举起了马刀。
“好吧，我们都听你的。”阿骆大叔叹了口气，身体却挺得笔直，也高高地举起了马刀。
郭小虎大笑，朝他们摆了摆手“我可没准备跟他们硬拼，十几个对四五百个，我还没那个能耐。”
“那你－－－－－－”
“全部人藏在马后，把草料都堆进帐篷里去，浇上酥油，每两千匹马一队，在马后面也堆上几堆草料，只等他们进入这个范围，立刻燃起草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只要能让他们进到帐篷区就是我们胜利了。”
“用火箭？”
“对，到时就用火箭把他们全都留下。”
“可要是他们留下的人得了风声，我们还是走不了的。”
郭小虎大笑“要不是他们的大汗有仗要打，他们会让个千人队来看守你们吗？这个时候我可以肯定他们都在战场上，哪有这个功夫来对付几下个人的部落，大叔放心，等把他们的大队消灭，量剩下的一两百人也不敢追来。”
大叔想了想，眼中忽然射出光茫“就这样做吧。”转向自己的族人大声说了几句，大家一齐动手，在太阳正中的时候终于完成了郭小虎的要求。
“快吃点东西休息一会，他们也差不多来了吧。”
“你知道他们来的时间？”
郭小虎一笑“大叔请看，这些草料刚才还放得很是凌乱，显然是刚要分配要的，既然是这样，当然是其他的百人队要过来，而且大家都是一个指挥官属下的，自然免不了要一起吃个饭，可是拿粮草回去也得要时间呀，这个时候不是刚刚好吗。”
“要是一队一队来呢？”
“我想不会，从这个地方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松散惯了，反正也是要等齐了才能领补给的，近的自然不会这么早来，说不定等远的到了他们的营地才会一齐动身，虽然分成两路，不过既然是习惯了，到的时间我想也是很准时的即使相差几里路也不是问题，因为我把马队都打发到了十里以外，而且他们只会以为你们在牧马，所以一定会很放心地走进我们的伏击圈的。”
大叔点头，也不敢再停留，指挥众汉各自散了。郭小虎却留了下来，大模大样地升起一堆火，把留下的肉全都架了起来，很快香味四散，再把酥油茶叶胡乱堆进几口锅内，倒上水又生了个火堆，这才把那表皮烤得焦黄的一块块肉踢倒在地，看看远处扬起的灰尘一笑，快步朝马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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