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北方的爱窝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陈北方的工作并不顺利,而我也进入了大学的最后一年。
他跳了几家槽,西班牙语是小语种,一般的公司用处并不大,靠翻译又挣不了几个钱,所以,他和别人合租了房子。
四个人合租两室一厅,去看他时并不方便,那三个人也有女友,而且有时搞得动静很大,根本呆不下去。
陈北方说,如果我有了钱,就盖个别墅,把卧室搞得最大,然后想多浪漫就多浪漫,要最大的床,否则不够夏薄荷折腾的,她睡觉打滚。
流氓,我骂他。
谢谢你表扬我。陈北方就是这点好,无时无刻不在幽默,毕业后他四处奔波,瘦了,宿舍里的人出国的出国,去北京的去北京,大嫂在毕业之后做了一个惊人之举,结婚了。
大嫂结婚那天我们去了,在他家乡的小城,新娘子是大嫂的高中同学,很漂亮。大嫂说,我早就暗恋她,看她答应了,赶紧求婚。结婚的感觉太好了,陈北方,你等薄荷毕业就结婚吧,对了你们早就结婚了吧,看我还操这个心干什么?
去你的,我说大嫂你真是老不正经。
大嫂把戒指戴在新娘子手上时,并且深深亲吻她,说会保护她一辈子,我紧紧地握着陈北方的手,他也使劲握了我一下。我们太明白了,这婚姻的意义是多么重要而美好,而陈北方现在正是事业刚刚起步,而且处处皆不顺的情况下,我只能关心他,体贴他。
他的情绪很低落,已经毕业半年了,换了几家公司,都做得不顺手。
毕向晚说,三哥感觉不对,三嫂,你管得太严了吧?
我管得太严了?我管他什么了?
也留在上海的毕向晚说,你知道吗三嫂,本来三哥要去北京的,那里有一个西班牙公司,条件特别优厚,可是为了你,他没去。
真的?
当然真的。
我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因为段晓昨回了北京,如果陈北方也去北京,叫我如何放心呢?
圣诞节到来的时候,我去找陈北方,陈北方没有在宿舍,我打他电话,关机了。
每年的圣诞节,我们都在一起过。想起高三的圣诞节,他坐火车回来,为了陪我跳一支舞,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所以,圣诞节来说,对我们来说是个大节日。
可是,陈北方却不知去了哪里。
他还关了手机,他还不见了!
问他一起租房子的人,他们茫然地摇头。
打电话给毕向晚,毕向晚说,你不知道吗三嫂,他又被炒了鱿鱼,就是昨天的事情!
啊?
我必须找到他!
必须!在这种时候,他最需要爱情和温暖。
我不停地打他手机,不停地发短信:陈北方你在哪里,我想你。陈北方,我在找你。陈北方,我好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陈北方,我等你……我发了几十条短信。
午夜,十一点半,我的手机终于响了。
陈北方,开机了。
薄荷,我在外滩。
我马上来。
打车到外滩,我看到一个孤单的影子,满城烟火,斯人寂寞,对面的东方明珠在放烟火吧,这么盛大而美丽的圣诞夜,陈北方却一个人在外滩!
我奔过来时,他抱住我,然后从衣服里变出了十朵玫瑰,送给我的小爱人!
我哭了,眼泪再次掉下来,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还在想着我。
他没有告诉我被炒鱿鱼的事情,他只是笑着,然后弯下腰,薄荷,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就像四年前那年,可以吗?
当……当然,我哽咽着说。
来,他伸出手,我们紧紧地拥抱着,在午夜的上海外滩,跳了一支探戈,而烟花在十二点不停地绽放着,和我的眼泪一起,在上海的夜空中,绽放着。
我想,再过多少年,我也不会忘记这个孤单寂寞而又盛大的夜晚,我们彼此取暖,用爱情的盛宴来抵挡这夜晚的凄凉,而我在心里一直在呐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离,不分离。
我们在外滩的寒风中跳着舞,我们紧紧相依着取暖。这是我和陈北方的倾城之恋,我在他怀里,他在我心里。
我想好了,即使陈北方再落寞再不如意,我亦会在他的身边,永远在他身边,永远。
所以,当他提出去北京时,我恼了。
不行,我说,不许去。
那边的待遇十分优厚,一个月两万啊,多好啊,你想想,你别傻了,我就是一个月来上海看你一次可以坐飞机的,咱有钱啊。
不行,我坚持。

你怎么这么倔!
我不想让你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结果我们不欢而散。
这样的争吵好像暗流,一直在我们心中上下起伏,冲撞着爱情的堤岸。我知道,不知道哪一天,大堤就会被冲垮,因为我从陈北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厌倦,因为我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善良的欺骗,学会了在他面前做一个淑女,每一分钟,我都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生怕他不喜欢。
这是爱情的距离,虽然看不见,可是,我和陈北方都感觉到了。
我努力地往前飞,调整自己,我不让爱情的感觉消失,消失是恐怖的,是可怕的,所以,我下了课就去跑到他宿舍里,学着煮饭洗衣服,学着做一个良妇。
这很为难我。
我不会煮饭,所以,电饭锅都能烫了手;我不会切菜,所以,即使把黄瓜切成几段也会不小心切了手。我的努力,陈北方看到了吗?
他为什么想去北京?是因为段晓昨吗?还是,还是想逃离我?
难道恋人之间不应该厮守吗?不应该分分秒秒在一起吗?为什么他想逃?我想不清楚,内心里一片迷茫。
我们之间的空气,是冷的,清的,凝固的,一点一滴,越积越多。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成为一块冰坨,再也让我温暖不起来了。
而我的大学,就在陈北方不停换工作找工作之间结束了。相比较他而言,我顺利地进入了一家上海的法国公司,并且第一个月的月薪就高达一万,这是陈北方没有想到的,他问我,你们老板男的女的?
男的。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肯定是想纳你为妾啊,想想,才毕业一个月就拿一万,我都一年多了,不过四五千,有这个道理吗?
那是因为我出色啊。
我不出色?
你更出色,只不过,遇人不淑,还没有遇到伯乐。没事的,千里马,总会好起来的。
在所有大学生最伤感的季节里,我却觉得心花怒放,我终于能和陈北方在一起了。
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和曾经的同学抱头痛哭,不是唱歌到天亮,不是喝酒到疯狂,不是对大学恋恋不舍,不是惆怅地说,再见了我的大学,而是快乐地想,我终于上完了这大学。不,我不想考研了,不想再读书了,我要专门恋爱了,我要早早结婚生子,然后相夫教子了!
这是多么古老而传统的观念,我还想坐着花轿进陈北方家的门。
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单独租了房子,从此不再听人家鱼水之欢发出的声响。一个在租界的两室一厅,房租贵,可是,我喜欢那里的情调,常春藤爬满了整个屋顶。门把手是旧的,但带着旧上海的味道,槐树花和梧桐树那样美到凋谢,这是我的上海,这是爱情的上海。
我和陈北方住的第一夜,我们在地上依偎着,点上红红的蜡烛,烛光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我们说了一夜的话,我说,陈北方,我们结婚吧。
是,这是我在求婚。
我的脸微微地红,手心里微微地潮湿。
他刮了我的小鼻子,结婚很重要?
很重要!
我还要回老家去,把咱俩家亲戚都叫上,大办婚宴,我就要穿金戴银地嫁给你,好像地主婆一样,我还要坐花娇,我不怕俗。
可我怕俗。结婚是个形式,这样不挺好?
不好,我想结婚生孩子,想相夫教子。
真老土。
就老土!
他拥我入怀,这样吧,我奋斗三两年,等咱差不多有个窝了,不租房子住了,咱就结婚!到时候,你不嫁给我都不行。
你要娶我!
娶!
拉勾!
拉勾!
拉勾的刹那,我的眼里居然湿了。我悄悄地从后面抱住他,小声说:你要对我好,不许爱别的女人,这个小屋,只能我们俩来,不许第三个人出现,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是我们的小爱巢啊。
只有我知道,这个小爱巢费了我多少精力,从装修到装饰,全是我一人操办。整个夏天,我奔波在上海的装饰市场里,用最少的钱,干了最多的事情,那木头的吊灯,西班牙式的壁纸,那粉色的窗帘,都是我亲手选来,这就是我和陈北方的爱窝窝。
是的,我管它叫爱窝窝。
陈北方没有再提去北京的事情,可是我知道他一直有这个念头,好像北京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而我坚持反对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段晓昨在北京。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