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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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三月里,春光明媚,春试后的殿试,薛君寒后金榜题名,榜上有名,名列三甲。
自中宗开始,唐朝每次殿试后都会在曲江池边举行大型宴会。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宴会开始前,要派人到长安的名园里采来名花,放在宴席上,以助喜庆。这是琼林宴上一项不可或缺的助兴节目。这个**的人,名曰探花郎。当然,得是才貌俱佳的帅哥去采。这长安众才子中,舍薛君寒其谁?
薛君寒在鼓乐仪仗拥簇下,踏上长安街头,朝着名园的方向徐徐前行。一路上鸣锣开道,鼓乐齐鸣。惹得无数红颜争相看,仿佛百花齐绽。这探花郎可谓比状元郎更风光无限了。
日出山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曲江池边翠柳粉杏,彩蝶纷飞。池边佳丽无数,仕宦如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而众人都知道,曲江宴向来也是各朝中大臣为自己女儿挑选出色夫婿、拉拢人才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变相的超级相亲大会。此时曲江边是热闹非凡,不管为什么目的而来,踏青也罢,赏美也罢,看热闹也罢,总之是人山人海。
薛君寒采了花回来,此刻人群更是纷扰,挤得陆晚晴也几乎要站不住脚了。幸好陆静之拉住了她,将她带到人稍微少的地方。
李隆基竟然也亲自过来了。不只是他,包括一群皇亲国戚也都尾随而来。霎时只见听三呼万岁声震耳欲聋,众人跪拜了一地。
不多时宴会开始,正是觥筹交错,酒杯与筷勺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
薛君寒正在与一些进士们谈天,时不时在人群中向她望来,相视一笑,温柔无比。
王菲嘿嘿笑着跑了过来,得意道:“嘿,咱也有个探花郎哥哥了!”
陆晚晴贼笑道:“你有哥哥算什么?我可是有个老公啊,哈哈哈……”
王菲瞪她一眼:“女人,不要太得意,得意过头就有坏事!”
陆晚晴一把拉下她,嘴里说道:“好啦好啦,快坐吧!薛十二!”
王菲刚刚坐下,就听李隆基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得她们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隆基满面笑容,看起来倒是威严中带着和善,可他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今日良辰美景,朕又喜得国家之栋梁,着实高兴。薛君寒文才出众,聪敏过人,常山公主也贤良淑德,朕今日赐婚你二人,众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是神态各异,羡慕嫉妒的,冷眼旁观的,如惊雷乍响般荡开一锅沸水。此中却有几人早已色变。
大臣们自然是察言观色,皇上的心意,谁又去违抗?于是一个个恭贺道谢的声音此起彼伏。薛将军府上的一些长辈更是惊喜万分,想不到皇恩如此浩荡,连连拜谢。薛君寒被众进士围在中间,耳听道贺的声音,心却渐渐由惊讶冷却下来,面色顿时比那寒冬腊月还寒。
皇上赐婚,天大的恩赐,天大的包袱,他,他怎么可能去娶公主呢?
陆晚晴从呆怔中回了神,看到常山公主婉约却时而隐现得意的目光,顿时遍体生寒。好啊,公主,你这招确实很毒!皇帝赐婚是吗,叫她这平民百姓怎么斗得过?这时,只听李琰的声音响起,“恭喜父皇得此人才,不,该是佳婿才对!这真是我朝之福呐!”笑容淡淡,看不出什么意味。
李琰啊李琰,你是早就知道皇上有这个意向了吗?怪不得你那么肯定了!可惜,不管怎样,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
王菲安慰地拉住了她的手,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如果抗旨不遵的话,那么后果不是她们能想像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薛君寒终于动了起来。他从人群中走到皇帝面前,跪下。
李隆基以为他是要谢恩的,乐呵呵地看着他。
薛君寒目光严肃,字字如同一道春雷打进人心中:“多谢皇上的恩典,薛某已心有所属,不敢耽误公主幸福,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并不大,众人却听得分明,听得目瞪口呆。李隆基的目光冷了下来,常山公主满脸怒气,薛府人惊慌失措,众人则是不解而又存着看好戏的心态。
金口玉言,皇帝说出口的话,即使是错的,也是对的。现在薛君寒竟然推诿皇家的亲事,又大胆到让皇帝收回成命,着实让李隆基生了气。他冷冷一笑,场中百官顿时在天威下都有些冒冷汗,而薛君寒,仍然直直跪着。
“薛君寒,怎么,连朕的女儿都配你不起?心有所属?是哪家的女儿指给我看看!”
薛君寒转头,在人群中看到她,而她,潇洒一笑,大步走了过来。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眉宇间英气勃发,众人为她气势所摄,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陆晚晴温柔地看了他一眼,跪下,声如空谷回声,激荡四周:“民女陆晚晴,拜见皇上!”
李隆基龙目一瞪,“陆晚晴?朕想起来了,是陆冉的妹妹是吗?”上次宫中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正是民女!”
薛君寒握住她的手,坚定而又温和地说:“皇上,这就是我挚爱的女子。薛某不敢委屈了公主,请皇上见谅!”
李隆基冷冷一笑:“笑话,难道公主还配不上你吗?陆晚晴怎么能和公主相提并论?”
“她是不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公主金枝玉叶,薛某高攀不起,我今生只愿与晚晴双宿双栖,还请皇上成全。”
李隆基沉默以对,曲江畔一片哑剧般的寂静。
许久,他抬头,脸色已恢复如常,声音中却有一丝杀气:“朕理解你,不过公主乃千金之躯,自然是不能委屈了她。这样吧,朕准你娶两人过门,但是公主地位尊崇,必须为正妻!”
众人更加惊讶起来,这分明是皇上给了薛君寒一个台阶下,这么好的提议,谁能不愿意?何况,这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众人的目光刷刷刷直射到薛君寒身上。
薛君寒毫不犹豫道:“多谢皇上恩典,刚才薛某已经说了,我今生只愿与晚晴双宿双栖,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
此话一出,李隆基当即变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薛君寒如此拒绝他,叫他一个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薛君寒,你好大胆子!哼,胆敢顶撞朕?你是想进天牢吗?”
薛君寒的叔父赶紧上来劝他,然而他并不听劝,只说:“薛某还是原来的话,我今生只要晚晴一个妻子!”
陆晚晴眼中有泪,这家伙啊,到了这个地步,连命也不要了么?好啊,既然他能如此待她,她为什么不能这么回报他?
“皇上,陆晚晴今生也非他不嫁!皇上何必为难我们?这曲江畔多的是人才,总有可以配得起公主的。如果是强迫得来的,那有什么意思?您是皇上,是天下的至尊,难道连就不能容忍这一次吗?”
李隆基脸色顿时黑了,龙袍一挥,高声道:“好,既然你们这么想进天牢,朕就成全你们!来人,把这两个人带走!”
御林军涌上几人抓住他们带走了。曲江畔顿时一片慌乱。谁也想不到,好好的一个琼林宴,会演变到现在这种情况。更何况,他们也实在不能理解薛君寒的痴情。在着个男人三妻四妾的社会,拒绝荣华富贵、拒绝多几个女人根本是反常。更何况要为此而放弃到手的锦绣前程。
可是,天下总要多几个反常的人才正常。如果人人都循规蹈矩,这个天下岂不是太无趣了?
陆晚晴和薛君寒被关进了天牢,陆家和薛家都同时慌了。可是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皇上发怒,能怎么办?如今,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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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陆晚晴自嘲地笑笑,想不到自己这时候竟然还能想到小燕子的名言。不过,这个时候,还真是只能用这首打油诗来抒发感慨了。她已经被关了一个星期了,而且是没跟薛君寒关在一起。天牢就是天牢,毕竟是男女分监的,她在女监,他在男监,怎么也是见不到他的。
“你倒是很悠闲嘛!”一个冷中带着恼怒戏谑的声音响起。陆晚晴转头,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琰。
“看来王爷也很悠闲,散步也能散到这里来。”陆晚晴拍拍衣服站起来,看见狱卒帮他打开了牢门,然后离开了,忘尘没有跟来。
李琰走了进来,看了看这环境,只见这牢房收拾的倒是相当干净,毕竟是天牢,不同与底下的牢房。“有老鼠和蟑螂吗?”
陆晚晴耸耸肩,“谁知道,也许呢。王爷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老鼠和蟑螂吧?”
李琰目光微闪,走近了她,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热:“我问你,你现在还想要跟着薛君寒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愿意娶你,你会不会……”
“不会!”她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脸色突变,只冷冷道:“李琰,我很早就说过,我这个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改变。我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斩钉截铁的声音让他的心一颤,他微微闭上了眼,叹了口气。
真的像忘尘说的一样,她果真是不答应的。
“你早就知道皇上属意薛君寒当驸马是吗?”
“不错,我是知道。”
她坐下,直直地看着他:“这样就如你意了吗?可惜啊,王爷的算盘打错了。”
李琰被她的话激怒了,愤然道:“知道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要帮着他吗?你以为我是圣人啊?我凭什么这样做?”
“那也不用去推波助澜吧?”
“你……陆、晚、晴!你以为当时那种形势是我说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吗?你爱薛君寒也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对我这么不公平!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不公平,不给他机会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这样说他吗?一阵悲哀涌上心头,他无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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