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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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路真是难以预测,站在西客站的门口王仲明的心情难以平静:本以再也不会来到这座都市,可一张新发布的二代身份证让自已就不得回到这个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七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广场北面还只是一排排的白杨树外家几片茅草地,现在则成了成片成片的居民楼,东面原本稀稀落落的小平房,现在则被建成了十多层的办公大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只是短短七年,却已是物人地两生。
“嘿,哥们儿,借个光儿”,身后的叫声让王仲明回到了现实,紧走两步走出了大门,门口这样的交通要道实在不是让人发楞的地方,不过是几秒钟后边就已经堵了一大堆人了。
广场上的人可是真多,摩肩接踵也不足以形容广场的现况。西客站是北京铁路交通的枢纽,来来往往的人本来就多。现在又临近春节了,很多北京务工的人在辛劳一年后都想要赶在年三十前回家去和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所谓归心似箭,每个人都在盼着早点坐上回家的列车。候车大厅已是人满为患,容纳不下的人们只有在门前广场上找个地方坐下等着。看着那些在寒风揣着手缩着头却仍然和旁边的伙伴兴奋地聊着天的人们,王仲明不由生起了羡慕之感,虽说坐在广场上候车的绝大多数都是民工,辛苦一年的收入说不定连自已以前一场比赛的出场费都比不上,可他们脸上纯朴的笑容足以表明他们内心的充实与满足。回家,团圆,多么美好的词语,这是他们所盼望的,也是他们正要去实现的事,相比之下,四海飘泊到处为家的自已比之他们的生活倒底谁更好些呢?应该是没人能讲出答案来吧?
随着人流离开广场,王仲明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走了下去,本打算打辆车先去朋友那儿打个招呼,可出租车站前那一百多米的长龙彻底使他失去了耐心,反正随身的只有一个背包,走两步没什么不便,而且在火车上坐的虽说是软卧,不过七八个小时下来还是有些头晕脑涨的,马路上迎面而来的微微寒风带着清凉的空气,吹在脸上很是清爽,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是个不错的主意,况且打起车也应该比在西站容易些。
程明是个四十来岁的黑车司机,现在正坐在有自已的夏立车里边翻着刚出版的《围棋天地》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和旁边的同伴聊着。这些日子干他这一行的过得都不很顺,燃油涨价了,可汽车又不能因此就不喝汽油了,每次去加油看着油表上跳动的数字,程明就恨不得把那个加油工一棒子打蒙,让加油卡上那点钱不再受到伤害,可惜这样的事是只能想想罢了,自已除了在一边心里骂着这个让自已存款一点点消失的人还要一边笑着把加油卡递过去,真是郁闷到家了。光只是燃油涨了价还好说,现在人们收入水平高了,出门喜欢打车的人也比以前多了,有赔有赚,马马虎虎还说得过去,可谁又能想到那些天天坐着公车花天酒地的高官又是哪一根筋犯了病,没什么事叫交通城管好不好的搞什么节前打击非法运营活动,稍不小心被逮到动不动就罚个千八百的,开黑车的又怎么了,不就是少了一张运营证吗,虽说有的同行宰人太狠,可那也是极少数了,大多的人也不过是为混口饭吃,有谁喜欢没事给自已找事的,更何况自已开车从来没出过事,哪个坐过自已车的人说过他老程的半点不是,就算正规公司里的模范司机也未必就比自已做的更好。市场经济要讲竞争,干什么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当然,就算不开黑车,凭着出租家里那套闲房得到的租金生活马马虎虎也过得去了,可屋漏偏逢连阴雨,住了两年多的房客在大兴买了房,上个星期就搬走了,大年底的,要过年的过年,该回家的回家,这个时候到哪里去再找个租户去,一个月一千多呢,空一天就是亏好几十,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烦心。
“嘿,我说老程,听说你儿子这次期未考试又得了全班第一,看你这家伙也不象个有学问的样,怎么生个儿子那么厉害?”说话的是一个胖子,叫钱二朋,原来和程明在同一家国有企业工作,国企改革的时候和程明一起下了岗,然后一同开起了黑车,说起来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没事一有空就到程明家蹭饭吃,熟得简直没法再熟了。
“说什么呢二胖!谁没学问!告诉你,那叫遗传,懂吗你!”说起了孩子程明的心情好了一些。象大多人一样,在知道没办法实现自已成名成家的梦想时候,就把全部希望放在了下一代身上,而程明的儿子程非也是真给老爸争气,从上小学开始就年年考班上第一,有几次在年级也得了第一名,年年都是三好生,德智体美劳优秀的没法再说了,这让程明每每在老朋友聚会上得到不少羡慕眼光。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个程非在围棋上总是开不了窍,也不是他对下棋没兴趣,更不是没下功夫,实际上他对下棋是非常喜欢的,没事就拉着自已下棋,棋书也买了不少,半个书架都快堆满了,而且还报名参加了棋胜楼的围棋班,可不管怎样水平在班上总在中间晃悠着不上去,这让自称为超级棋迷的程明郁闷万分,当然,除了这以外,程明还真对自已的儿子没什么不满的了。

“遗传?懂呀,我听你媳妇说过,你们结婚后你就把你的脑子全传给你儿子了,结果现在你们家里就剩下她还有小非聪明,原本我还不大信,但现在你都这么说了,看来嫂子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钱二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当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老话哪有错的等等,你小子是不是说我没脑子?!好大的胆儿!这是不是你自已编的?以后还想不想吃蹭饭了?”程明正得意着突然发现了话中的陷井,这个钱二胖,没事就喜欢拿自已开涮。
“呵呵,这当然是嫂子说的了,再说了,我在你家吃不吃得上饭你做得了主吗?什么时候你掌起了家政大权?”钱二朋丝毫不拿程明的威胁当成一回事。
“男主外,女主内,我管大事,她也就管管芝麻绿豆的小事。”怕老婆不是大事,据说中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庭都是女人是一把手,可做为男人那也不是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事情。
“哈,那你说说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钱二朋打蛇顺杆爬。
“大事嘛你比如联合国改选,伊拉克战争,欧洲一体化这些吧。”程明有点底气不足。
“那小事是什么?是不是象置部车,买套房,还有要不要换台电视,什么时候改善伙食,什么时候可以抽根烟那样的才叫小事?”钱二胖越说越来劲。
“瞎在那儿侃什么,不做生意了!”程明给噎得没话说,干脆把手里的杂志往椅子上一扔打开车门走到路口找起目标来了。
“切,这地方这么偏,哪那么容易就有打车的,还是到中午等那帮灰皮吃饭的时候去西站那边去算了。”钱二朋劝道。
“得了,现在正在风头上,万一给逮到了五六天就全白干了,那帮吃官粮的比土匪都黑。”
“说得是没错,可在这里拉着活比中福彩的机率也大不了多少吧。”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看,那不就过来一个。”程明手向远方一指说道。
走过来的正是王仲明。
王仲明在街上已经走了十来分钟,想不到离开西站后这么半天也没碰上一辆空的出租车,可能是选错了方向,从这里过的出租车都是从西站那边出来的,车上全载着人,连一辆空车都没有,看来自已还得有一大段路好走了。
就在王仲明考虑是不是该先找个公交站看看线路图再去坐公交车的时候突然从街边走过一个中年人,在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的问道“朋友,要不要坐车?”
中年人正是程明,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黑车司机他的眼睛可不是一般的尖,王仲明背着旅行包又是从西站那个方向来的,当然是刚到北京,他身上穿得虽然不知是不是名牌,但质地很好,价格不会便宜,经济能力应该不差,而且走在大街上不紧不慢,神态从容很有一点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意思,交通城管的那帮家伙肯定找不来这样的人做饵钓鱼。
王仲明停下脚步打量着对面的人,四十左右,中等身材,方脸大耳的,穿件半新的棕色皮衣,看起来倒不象个坏人。
“是什么车?”
“那边的红色夏立。”
“到双井里多少钱?”
“五十。”
“太高了吧!”
“兄弟,这可一点也不高啦,搁别人开口少说也得七八十,我这不是着急回家才跟你这么说的,不信你就问问别人。”程明一脸吃了多大亏的样子。
“就是,要不是程哥着急回家您哪就碰到这样的好事!这要在平时没个八十块钱根本就没人拉您,这大冷天谁愿意在外边冻着。再说了,您这形象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大款,这点小钱您还能放在眼里。”钱二朋也在旁边帮上了腔。
“好吧,五十就五十。”王仲明并不是一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而且走了半天也有点累了,打开门就上了车。
“二胖,我先走啦,晚上来不来家吃饭?”程明一边发动车一边问钱二胖。
“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一准过去。”
“那就晚上见了。”程明在车内挥挥手,车子转了个弯沿着马路向前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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