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了结,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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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里,风雨都已经停了下来,整个城里入黑深色寂静一片
这时的大网被关在大堂里头的牢房,“这原本是用来关住敌人的啊,但这时我怎么会在这里?”大网对他所面对着的一切发出颇多的狐疑。
他似乎忘了,这时的自己,也已经变成了他们眼中的敌人。
“到底有什么分别?到底是有什么分别?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他完全无法入睡,仍对英姐对他的提问感到不解。
“可恶,那英姐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大网对这问题一直烦恼思虑着,他不知英姐为何会如此问。
大网觉得,知错和知怕也不过是个人用语说法的一些不同而已,他不明白英姐为何如此执着,非要他说出知错二字?
他此时最主要思虑的是,‘英姐为何要这么问他?’而已。
他怀疑英姐如此问话,必是另有什么计算。
其实,单凭二者字面上理解的话,便能知道‘知错’和‘知怕’是有一定的不同的,只要平心一想,任谁也能想得到。
可是,大网却是一直只注意着英姐如此的问话会有什么样的阴谋而已,反而没将那简单的字面意思认真思考一番。
又或者是,大网的心底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承认自己是错误的吧?
“叽咯”一声,细起。
“咦?”大网一吓。
“喂,大网,来……”牢房开了门,一个人站在门外,对他招着手,细声地说。
“爷爷……!”大网一看清楚,即愕住了一下。
“来,我们走了……”果然真的是大网的爷爷,纪爷爷,他想把大网救出去逃走。
“做什么啊?”大网一时间搞不懂。
“什么做什么的,爷爷现在带你逃啊!”纪爷爷细声道。
“逃?”大网迟疑。
他心里当然是想逃走了,但他见眼前爷爷的样子,走路也不稳,又怎么能与自己一起逃呢?而他又想到,即使就只有自己独自一人逃走的话,那也怕会连累到留下来的爷爷的,所以还是觉得行不通。
“喂,你不逃的话,之后必定死路一条的……”纪爷爷说。
“为什么?刚才英姐不是已说了不会杀了我的吗?”大网怕连累了爷爷,所以还是不要逃走。
“你信她的话啊?你年纪轻不知道,我可见过他们从前对付敌人的手段…对于海上木兰的利害狠戾,你们这些年轻的也不过知道一点吧了……那时你还小,十多年前,那时我们还没定居在这个岛上,那个时候的海上木兰……可是和现在不同的……那时我们所有的人为了生存,什么狠事也干得出来!只要和我们过不去的人,一律都会死得很惨!所以,海上木兰这名头在大海上之所以如此的响,可不是人家随便乱说的……”纪爷爷想劝大网跟他走,便说了这些话。
纪爷爷再继道∶“那时对付敌人的手段…虽然是很久没用了,但是他们如要用回了也绝不是难事,所以,大网你一定要逃啊!……”纪爷爷边说边拿出钥匙将大网的手脚铐镣打开。
“咦,爷爷,这钥匙你怎得到的……?”大网疑惑地说。他这么一出口,也注意到这牢房的门,刚才爷爷又是如何打开得到的呢?
“嗯…游河他们怎么也会看看我的面子的,况且他们也不想彼此以后互相再难相处下去……”纪爷爷道。游河就是看守着这牢房的其中一人,而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人与他一同看守着这牢房的。
之前纪爷爷见无法说服英姐等人,唯只好稍后再找那看守牢房的游河几人,说服他们协助他,救走大网。
游河三人初听当然是不敢做,但后想到如真似纪爷爷所言般,真要将大网处死了的话,那往后他们和纪爷爷的关系将会很糟的了,顾虑到大家也都是同住在这里的人,如果真闹成这个样子,还真的不太好,再想如让大网就这样逃了的话,对大家应该都会比较好吧?
“不过,让大网逃走,我们不就要受到处罚了?”可是,当脑里浮出这问题时,三人还是不敢,但纪爷爷却硬硬地说自己会将所有的一切承担下来,要他们放心。
三人见纪爷爷这么一名老人还要如此为孙子费心费神的,心里当然不忍,所以,就将钥匙交给了纪爷爷,自己等人装作不知,让他进入牢房救人了。
就这样,大网见既然铐镣已开,手脚即刻感到一松,感觉似乎就能就此逃离开此处,也就不再多想,放胆奔了出去。
“爷爷,你也快点……”大网和纪爷爷逃了出大堂。这时的大网以为爷爷真的会和他一起逃,他当然还不知道,纪爷爷会留下来承担这一切的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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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英姐住处。
由于英姐丈夫已逝,所以也就和其他几个没丈夫,家人在身边的妇女同住在这屋子里,而其中包括了语柳和如梅。
这时深夜小邢正突然哭闹起来,如梅怕会吵到其他人,所以先抱小邢正出外哄他。
“哦…正儿乖哦……”如梅细声地哄着小邢正。
突然之间,眼里一瞥,似看到了有个形如人影似的东西,在不远处的屋墙后躲了起来,她吓了一吓。
“谁?”她料想如果只是一般人走出来应该不会如此鬼祟,不知是什么,感到好奇,走了前去看。
这时周围一片漆黑的,连月光也没有,如梅要看清楚,确是有点难。
“咦?刚才明明在这里……啊…!纪爷爷…!”如梅走近一看,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纪爷爷。
而就在这时,如梅还来不及开口对纪爷爷说话的时候……
“住嘴……”如梅脖子一冷,一道声音从后发出。
“呃……”如梅被一刃口架在脖子,无法转头看到身后,但听到那道声音,和眼前的纪爷爷,她隐隐猜到身后的人是谁了……
“大网……?”如梅这么一开口细声道。后方那人一听此句后,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慌张,如梅感到架着她脖上的刃口冷感更逼了近些,似就要切入肉里了。
如梅顿觉,自然害怕,就不敢再作声,岂知,嘴里虽然不敢乱张,手臂却已无法控制地细发起抖了。
她手臂的抖动不大,但也足以令她手上抱着的那人——小邢正发觉到了。
“呃……啊……!”小邢正被抱着的身子顿感一个不舒适,立刻大声哭喊闹叫起来!
“啊……?”如梅一见,心生一惊。当然被这哭声吓到的,而且也不只她一人,那站在她眼前的纪爷爷,和正用着刀子架在她脖上的大网,自然也不会丝毫不为所动。
“什么事?”小邢正哭闹地非如寻常,不一会,站岗在城门或屋里的人都开始注意了过来。
“大网?”众人眼里一看清,均是一惑。
他们对此有这种反应,绝对是必然的,因为眼前这人这时不可能能够站在这里。
“糟了!”大网暗里喊糟。这时小邢正哭声发得太过忽然,况且大网他身还站在城里范围,所以无论逃到哪都会让人发现的,所以,暂时他就只是这么愣站着。
但却不是毫无打算的……
众人一见到大网站在面前,心觉不妥,都走了出来,英姐力霸等人,就连飞儿叶风也在其中。
“糟了……”叶风眼见师傅孩儿正面临危难,手上拳头已握得紧紧的,可却不知如何着手才是。
这时大网被人群围着,心里细起悚意,但自己挟着如梅的手,所握的刀子却不仅不放松,反之还握得更加紧了。
“大网,你……这是干什么?”力霸发声先道。他心想大网应该会较听自己的话,便想在事情还没变得更严重之前,自己先站出来制止大网。
“地下通道……”大网开声。
“咦?”众人一时不解。
“我说将地下通道的锁给我开了……!”大网再次以命令的口气大声喊道。
原来他们在入夜之后,所有地下通道的入口全都会关起来锁上的,而大门则会有人连夜站岗。
因此大网这时要逃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得地下通道的钥匙才能逃离这里,而钥匙则是在英姐家中,本来大网他是想静悄悄的去偷出来的,怎知这就被如梅给发现了,所以,就横心一摆,索性将如梅捉住挟着,再威胁他们开了地下通道让他逃到泊头乘船离去。
“快点……”大网狠声喊道,刀子横着如梅的脖子更近了些,而小邢正的哭声则一直都没停下来。
“他妈的,给这臭崽子吵死了!收声啊!”大网对这哭声很感烦厌,大声骂道。但幸好的是,他还不至于狠心到向一个婴孩下杀手。
英姐见这事情已成如此,便只好命人入屋里去取钥匙。
“兰英,力霸,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就放了他走吧…老…老头子一人来为这件事负起责任,全算在我一人身上吧!”纪爷爷满脸愁容,皱着眉地走近英姐和力霸身前说道,将双手各握着两人手臂,差点就跪了下来。
“纪爷爷,别这样……”英姐力霸见状,顺势握住纪爷爷的手,将他扶起来,温声说了句。
“爷爷,你求他们做么?这些人还用求的吗?待等一下我们开了锁出了去,就不许再见到他们这些人了……!”大网见自己爷爷又向别人下跪,心里满是不悦,立就嚣声地说。

“哼…这些人,我忍了你们很久了,好,我就在自己这里将所有话一次过说出来,让你们这些人知道,我大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有因有由的,全都没有错!”大网豁出去,立刻面对着众人,将自己心里如此多年一直感到的委屈一并全都发泄出来,即指着英姐,大声道∶“张兰英,你这婆娘,你说,当年是谁救了我们全族人的,是不是我爷爷?你说啊!”
没等英姐回答,大网随着又道∶“当年一场大海啸,将我们整个小岛淹没了去,如果不是我爷爷及早发现的话,你们还能有命逃吗?还能站在这里?”大网说到这里,牙关咬得紧紧的,气恨恨的怒视着英姐,再骂道∶“之后呢?你们两夫妇就抢了大当家的位子去坐,将所有的威风都自个儿抢去了吧?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夫妇俩还记得我们么?”
“大网!你这浑小子喊疯话够了没?”力霸见大网越说就越失控,怒声大骂,想将他的气焰压下来。
岂知,大网不吃这一套,“住口!力霸哥,”大网一字一声地唤道,再怒气冲骂∶“我还受你的气不够吗?你们这些家伙,每一个全都不将我放在眼里!还要我爷爷跪在你们面前?凭你们配吗?”大网真的完全失控了!别说力霸,就连纪爷爷想阻他别说也全然不能。
这个时候,取钥匙的人拿着钥匙从英姐家中走出,本欲经过英姐等人群,再走到大网所站处附近的那个得下通道的门关开锁的。
就在经过英姐身边时,请示英姐,以为就这么继续做,怎知,英姐横手一摆,阻止了他走去。
“慢着。”英姐对那拿钥匙的人说。
在看着大网,脸上神情却没太大的怒状,忍住气道∶“大网,你说你爷爷对我们都有恩,那也不代表你能胡作非为吧?还有,你说你很委屈吗?你说你不满意我们夫妻俩做大当家?那你是想谁做呢?你自己?还是纪爷爷啊?”英姐望向大网,问着。
大网本就怕英姐,本来整个场面因为自己挟着人质,完全由自己来掌控,说话权全任由自己发言的。
可现在英姐这么一开声,就只是这么一开声一句话,大网顿时已不知为何回答不上,也不知是害怕抑或是一时的口才不灵。
英姐见大网没回答,再继道∶“大网,你说不喜欢纪爷爷跪在我们的面前,那,你又知道他是为何而跪的吗?”
“兰英…算了,全是老头子不好……”纪爷爷欲阻英姐再说,便再次自行认错。
“纪爷爷,放心…”英姐安抚了下纪爷爷,再对大网说∶“纪爷爷全是为了你犯错才这么做的,小子,你爷爷一直为你想着,那你呢?有没为他老人家想想啊?”
“大网,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那时你带来的那三个人真的杀尽了我们的人的话,你认为纪爷爷还有命活着吗?又或者你认为你能阻止得住那三人,尤其那卑鄙的矮子不杀纪爷爷吗?”英姐继续连骂,一连抛出多个问题来。
“你说你自己没错,那么我说的这些话你觉得呢?你认为这些你也对得住纪爷爷吗?”英姐说到这里,指着他。
“?……”这些问题大网他全都没想过,顿时之间被这多个问题搞昏了头。
其实大网是可以完全不理会她的,但是他自己确实是无法说出个‘我自己是没错的’来,哑着口,望向纪爷爷,仿如是问“真的是这样吗?”
就在大网这么一愣住,手中架着如梅脖子的刀子刃口微微地移了开些,“咦?”就这么轻移一些,握刀的手就被一硬力一拉,刀子离如梅的身体就更加远了,如梅见机,虽有点吃惊,但也即就忙快地转开身子,再快步跑开。
大网无法阻止得到如梅的离去,因他正要甩开着抓住他手的那人,飞儿的手。
原来飞儿一见事发,心知不妙,早已躲在不起眼处等待着机会救人,这时大网的一愣,正好就是机会!
“喝……!”大网一醒觉,立时反应,即大力一挥,横空将手里刀子划了一划。
“呃…”飞儿自知拉他不住,又见如梅已抱着正儿离远了开,便松手放开,随之一跃远后。
“糟…!他妈的……”大网手中令自己有利的条件——如梅和小邢正,如今这两人也已都不在自己手上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办。
“呜…可恶……”现时的大网,手里没了人质,心里慌张,不敢再目中无人,开始留意起周围来。
所以,他到了这个时候,才留意到周围的那些人,个个都已经手拿着刀刃,似乎就将准备迎战敌人般,视线所触到这里,“咦?”心里开始隐起一种感觉,“又来了……”,那种感觉是和之前在泊船处,他站在矮子船前拦着人群的时候,心里所起的那种与自己兄弟举刀相向的莫名奇异的感觉仿同的。
“各…各位……老头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他吧……”纪爷爷眼看形势转劣,惟有立刻护在大网身前,再又下跪,求情求饶。
“不…不……我没有错,我绝对没有错……”这是他心里至今坚持着的信念,可是,看着眼前爷爷的哭丧求饶的样子,他不禁想着为何爷爷需要这么做呢?
除此,另外,心里那种莫名感觉,不知为何的,却怎也无法给自己坚持的信念打消掉。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大网又想起那时自己被关在牢房时,一直所思着的狐疑。
那时的他在牢房里,四面徒墙,空荡荡一片,气氛较为空虚,没有什么压力,所以脑里怎想也解不开,可是,在这个时候呢?
但是这个时候,周围因他而起的怒恨压逼氛围、自己爷爷的哀痛样子,以及眼前众人对着自己的愤怒眼神,这种种影像化为出土喷泉般,一并交错的喷涌而入了大网的体内,经由他的眼瞳视觉、身体触觉,直达至其隐藏满疑虑的心坎里头……
因而,导致原已深埋在他的心里,那怎也摆脱不了的‘莫名感觉’,似得到了助力般,就这么一下子,从浅薄不明的状态,不知不觉间,浓厚显明了起来!
“不…”这时大网的心里,只剩下这个‘不’字。而这个‘不’,到底是‘不错’,抑或是‘不明’呢?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够再不明白吗?
包围着纪氏爷孙的众人见这时大局已定,但见纪爷爷仍挡在大网的身前,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去抓住大网,都暂只呆站着。
“爷爷……”纪爷爷一直跪在地上、求着情,突然听到后头大网的声音。
“大网…别怕,你是爷爷唯一的孙子,爷爷在这里…没人敢动你的……”纪爷爷沙着声音,含泪状对大网说。
纪爷爷转身向大网时,“爷爷…”大网手扶跪着纪爷爷起来。
“爷爷…对不起,我连累了爷爷…英姐说得对,之前我串通那三人…的确没有想到要顾虑爷爷……是我自私…我知道…错了…”大网将这句话逐字说了出口。
“大家!各位……”大网又转向众人,大声道∶“英姐,我错了,是我出卖了大家和这时逃走的事,都与他人无关,由我大网一人担当……”
所有人一听大网认了自己的错,心想应该没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当大家心里都松下来的当儿之际,“噗”轻声,刀子已入内。
大家眼里都愕住了,这件事的发生没有人预料得到,更加别说来得及阻止了。
所以,大家也只能愣着眼呆站着,看着面前纪爷爷惊恐的神情,和——腹部中刀自尽血流不停的大网。
“啊——!”不知是谁所发出的惊叫声打破了一时的寂静。
大网的身体一跌倒地,“大网……你…你怎么要这样做啊……混蛋!…”纪爷爷扶着躺倒在地的大网,想扶起他,却都不能,看着自己的手染上孙子红彤的血迹,再瞥眼一视,原来不只是自己的手,就连孙子身上也染到了不少,他想为大网擦掉抹掉血迹,可不管是怎么擦怎么抹,血迹还是不去,鲜血还是从大网的腹部一直流个出来不止。
大网这时感受自然是极之痛苦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将那些话说不来的,所以没管纪爷爷如何的不想他再说下去,大网还是继续地说着……
“爷…爷…噗!呃…”刚唤了一声,大网又吐出几口血来,“呵…痛啊…爷爷,对不起……大网…是没脸再留…留下来…面对大家…了…不过大网也总算做了个了结…呃…这件事…担当下来了…呵…呵…呃…”大网呼吸渐粗,想再撑多一会,将要说的话说出来。
“笨蛋!要担当也不需要死啊……!”纪爷爷嘶声大喊,希望这样能将已奄奄一息的孙子唤醒回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
大网没法再多说,只能回出这话“对…不起……”语毕,即气绝。
的确,没人说过对这件事作担当就必得要死的,但是无论如何,大网自认自己能做的担当就是如此……
这时医师蹲下治疗着大网的身体。但是那已经是没了心跳、呼吸的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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